卿意真从果盘里拿起一颗饱满的荔枝，指尖捏着蒂部轻轻一转，绛红色的果皮便裂开一道缝，露出里面莹白半透的果肉，还沾着细密的水珠。

她抬着手，把荔枝递到何木青嘴边，指尖不经意蹭过他的唇角，像羽毛扫过似的。“刚从冰箱拿出来的，甜着呢。”

何木青微微低头，含住果肉的瞬间，舌尖触到她微凉的指尖，两人都顿了顿。

荔枝的甜混着冰气在口腔里散开，甜得人舌尖发颤，却不及指尖那点微麻的触感来得清晰。

“好吃吗？”卿意真缩回手，指尖还残留着果皮的粗糙感，脸颊悄悄热起来。

何木青咽下果肉，喉结动了动，声音有点哑：“甜。”说着拿起一颗荔枝，学着她的样子剥开，递到她嘴边，“你也吃。”

卿意真咬下去时，牙齿不小心碰到何木青的指尖，像被烫到似的往后缩了缩，却被他轻轻按住后颈往前带了带。“慢点吃，没人抢。”何木青的声音就在耳边，带着笑意。

荔枝的甜意漫进心里，比汽水的气泡更让人发慌。

卿意真嚼着果肉，看着她认真剥荔枝的侧脸，忽然觉得，这个夏天好像比往年都要甜一些。

卿意真靠在躺椅上，眼睑轻轻阖着，长睫在眼下投出一小片阴影，呼吸均匀得像晚风拂过湖面。

何木青刚剥好一颗荔枝，见卿意真睡着了，动作下意识放轻，指尖捏着那颗莹白的果肉，悬在半空又收了回来。找了条薄毯，轻轻盖在她身上，生怕动作重了扰了她的安宁。

旁边的落地扇慢悠悠转着，吹起她颊边的一缕碎发，何木青伸手替她拂开，指尖碰到她温热的脸颊时，像触到了夏日里最柔软的风。

何木青没再说话，就坐在旁边的椅子上，看着她恬静的睡颜，手里还捏着那颗没送出去的荔枝，果皮上的水珠慢慢渗出来，沾湿了她的指腹，凉丝丝的。

卿意真突然睁开眼睛，“木青……我哥哥知道我们的事了。”

何木青闻言动作一顿，眸色沉了沉，“什么时候的事？”

“上个星期。”

“他没有说什么吧。”何木青抿了抿嘴唇。

卿意真抬手拨了拨耳边的碎发，声音轻得像风，“他就说爸妈迟早会知道。”

何木青指尖发紧，视线落在卿意真平静的脸上，忽然有点慌，“那有什么解决办法吗？”

卿意真摇摇头，指尖在桌面轻轻点着，语气平静，“等待”

何木青看着卿意真从容的样子，忽然觉得刚才的紧张有点多余。

“你好像一点都不担心，”何木青忍不住问，“万一你哥哥不喜欢我怎么办？”

卿意真抬眼，嘴角弯了弯：“他喜不喜欢不重要，只要我喜欢就行。” 话虽带点霸道，眼底却藏着笑意。

卿意真左右看了看，确认四下没人，嘴角悄悄扬起一抹笑意，声音压得低低的，带着点雀跃：“我们一起去留学吧？”

何木青愣了一下，猛地抬头看卿意真，眼里满是惊讶，“你说真的？”

“当然，”卿意真点头，指尖轻轻戳了戳何木青的胳膊，“我都打听好了，那边的大学有我们都喜欢的专业，而且……”她顿了顿，脸颊微红，“离这边远，没人总盯着我们啦。”

何木青的声音带着几分迟疑，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衣角，“我……我想一想吧。”

空气忽然静了下来，何木青垂着眼，长长的睫毛在眼下投出一小片阴影，像是在权衡着什么。

卿意真没催，只是安静地看着他。她知道何木青的性子，看似随和，实则凡事都要在心里盘桓许久才肯做决定。

过了好一会儿，何木青才抬起头，眼神里带着点不确定，“去那么远的地方……家里人会同意吗？还有我们的学业，万一……”

“没有万一。”卿意真打断他，语气却很温和，“我们可以一起说服家里，学业的话，我已经查过那边的学校了，有适合我们的专业。”

她从口袋里掏出几张折好的资料，轻轻放在何木青手里，“你慢慢想，想多久都可以，但我希望你能认真考虑。”

何木青捏紧了那几张纸，纸页边缘被她攥得有些发皱。

看着卿意真眼里的期待，最终还是只说了句，“好，我会认真想的。”

何木青抬头望了眼天色，夕阳正一点点沉进远处的树影里，把天空染成淡橘色。他收回目光，声音轻轻的：“不早了，我先回去了。”

卿意真“嗯”了一声，站起身时，指尖不小心碰掉了桌角的荔枝壳，滚到何木青脚边。

荔枝滚到脚边时，卿意真和何木青几乎同时弯下腰。

指尖还没碰到那抹艳红，额头先轻轻撞在一起，紧接着，鼻尖毫无预兆地蹭到了一块——温热的，带着点对方呼吸的气息。

两人都顿住了，眼睫毛差点扫到彼此脸上。

何木青的瞳孔里映着她微睁的眼睛，像盛着两汪惊讶的清泉；卿意真能看清他鼻尖上的细小绒毛，连呼吸都忘了调整，脸颊“腾”地烧了起来。

何木青先退开半寸。

“路上小心。”她看着何木青整理好外套，心里忽然有点空落落的。

“你也是。”何木青走到门口，手搭在门把上又停住，回头看她，“留学的事……”

卿意真笑了笑，眼里的光比晚霞还软：“不急，想清楚最重要。”

何木青的手还搭在门把上，声音里带着不易察觉的紧绷，“如果……我最后决定不去留学呢？”

空气仿佛凝固了，卿意真垂着眼，手指无意识地绞着衣角，没接话。

何木青挠了挠头，语气带着明显的慌乱：“我……我就是随口一说，你别当真。”

卿意真看着何木青有些手足无措的样子，眼底掠过一丝极淡的笑意，却没戳破，只是轻轻“嗯”了一声。

“我相信你会跟我一起去的。”

何木青没有回话拉开门，头也不回地走了出去。

卿意真望着门板，指尖慢慢蜷缩起来，眼底掠过一丝复杂。

她不是故意的，只是话到嘴边，便成了那份笃定——可这份笃定落在何木青眼里，或许真成了沉甸甸的期待。

她忽然有些懊恼，刚才是不是太急了？何木青那慌乱的背影，像根细刺扎在心上。

“我……”她张了张嘴，终究没再说什么，只是轻轻走到门边，指尖贴着冰凉的门板，仿佛这样就能触到何木青此刻的温度，“没逼你啊……”声音轻得像叹息，只有自己听得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