坤灵没能成功借到衣服，悻悻而返。

很快，两人回到现在津岛修治的院子，无人看守。

进入房间，坤灵环视一圈室内，微微拧眉：“这是你的房间？”

“嗯。”

津岛修治坐在矮桌旁的垫子，倒一杯茶水，“怎么是那幅表情，有什么问题吗？”

坤灵指着空荡荡的房间：“虽然不太了解你们人类，但无论怎么看，这都不是小孩子房间该有的装潢吧？”

不是说装潢简陋，而是诧异房间的陈设。

屋子过度简洁干净，规矩死板，冷冷清清。

除了保障基本生活的必备品，没有一点小孩玩具和娱乐设施，甚至多余的家具摆设都没有。

如果忽略床铺有人使用的痕迹，这间屋子和常年无人居住一样。

不见一丝人气儿。

坤灵只待了一会，就有一种压抑和憋闷感。

“在这种环境中生活，会憋出病的。”

津岛修治却不觉得有什么问题：“还好。除了长兄，其他兄长的房间也是这样，这是津岛家的规矩。”

“不是虐待？”

“噗嗤，你怎么会有这种想法，当然不是。”

“嗯，那就好。”坤灵还是有点不高兴，“不然的话，我可不管你怎么想，绝对先把你父亲抓出来痛扁一顿，然后掳走你远走高飞。”

津岛修治唇角翘起小弧度：“虽然这样想很不孝，但我的确期待看到那一幕——哈，父亲的表情一定很精彩。”

“想看？”

“有点。”

坤灵轻点头：“好，那明天我就——”

“……不，我说笑的。”

“好吧。”

话题终止，两人相顾无言。

大约是等不到对方挑起话题，津岛修治放下实际没喝多少的茶水，声音又慢又轻：“妖精小姐，为了我们能够平稳度过这段时间，做个约法三章吧。”

“养我的前提条件？”

“嘛，这么理解也可以。”

坤灵没有一秒犹豫：“那你说吧，幼崽。”

“……我的名字是津岛修治，拜托，不要用那种蠢兮兮的称呼了。”

“好吧，阿治。”

津岛修治微动嘴唇，到最后还是没提醒坤灵，‘阿治’这样亲昵的称呼，不适合他们这种刚认识的关系。

……算了，就这样吧。

进入正题，津岛修治竖起食指：“第一，妖精小姐不能让津岛家发现自己的存在。”

“没问题，早就说好了。”坤灵爽快答应，又说，“阿治直接唤我坤灵吧，大家都是这么喊我的。”

“好的，灵酱~”

“是坤灵！”

“知道啦，灵酱~”

这种黏糊称呼，坤灵听得头皮发麻。

可对上津岛修治带着狡黠笑意的眼睛，她眨巴眨巴眼睛，没再纠正。

坤灵语气认真：“阿治喜欢，那就这么喊吧。”

“……啊。”

津岛修治笑意减淡，垂首摆弄茶杯，不看对方黑白分明的眸子。

过了会，他重新抬起眼，脸上没有过多表情：“约法三章，但没有第三条——第二，凡事听我的，不擅自做多余的事情，可以做到吗？”

几乎是下一秒。

坤灵给出答复：“当然可以。”

她忽而想到了什么，又补充说：“不过，今晚那种会让阿治生病的玩水行为，我可不听——嗯，除此之外，你别的要求我都能满足。”

房间安静了好一会。

“诶，居然被发现了！”

“我很聪明的，阿治休想在我眼皮子底下，做伤害身体的事。严令禁止。”

“哇——”

发出一声长长的感叹，津岛修治小脸皱成一团，向地板上倒去，像毛毛虫一样蠕动。

“啊啊啊，怎么可以这样，那可是我最想要做的事！灵酱，随便打扰别人的乐趣，会被讨厌的哦~！”

“不信。”她人见人爱。

“……我反悔了，灵酱。”

“晚咯。”

……

负责照顾津岛修治的女佣回来前，他先一步熄灭灯光，摆出一副歇息的样子。

黑暗中，津岛修治躺在床上，睁着大又圆的眼睛，比夜色还要幽深。

过了会他偏过头，看向一米外的矮桌，那里放置着《山海经》。

津岛修治严词拒绝坤灵要和他同被而眠的要求，她不高兴地撇撇嘴，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

如果不是那本《山海经》现在还在矮桌上，证明之前经历的真实性，他可能会怀疑自己只是做了个荒诞的梦。

津岛修治猜测，坤灵回到了书本中。

明天，他还会见到妖精小姐么？

这样想着，津岛修治往上拉了拉被子，盖住鼻子以下的面部，眼角余光瞥向桌子上的书。

“说想尝试小孩子暖过的被窝什么的，灵酱真是个变态。”

似是不经意地小声嘀咕了一句，他缓缓合上眼。

半晌后。

“哼，我才不是变态。”

明明没有第二个人，房间里却传出了一道反驳的声音。

津岛修治闭着眼，听见这道语气不服气的女声，嘴角快速扬起，又很快收敛，佯装已经熟睡，没说话。

.

坤灵如愿以偿地由津岛修治养着，也做到了答应对方的承诺。

明明时刻陪着津岛修治，津岛家的人和学校里的老师同学，却从未发现她的存在。

有外人出现，坤灵会瞬间消失，躲进由津岛修治随身保管着的《山海经》。

以这种方式，不让外人察觉。

不过，说是让津岛修治养，可实际上坤灵从来没要求他做过什么，一切衣食住行都由她自行解决。

甚至反过来，是她在养着这位看似乖巧听话，实则挑剔得有些难伺候的小孩。

从一段对话开始——

坤灵说：“阿治，你胃口怎么像小鸡仔，这样可不行。”

“饭不合口味，餐厅氛围也很差劲，吃不下啦。”

“唔，那你想吃什么，我都给你搞来，开小灶。”

“真的？什么都可以吗？”

“嗯。”

津岛修治咧咧嘴：“龙肝凤髓，字面意义上的。”

“呃，好像不行。”坤灵有些挫败，“龙族太护短，我会被他们一家老小追着打。凤凰飞得太快，我不一定抓得住。”

“说大话的灵酱，好失望呐~”

“抱歉，阿治。”

看出对方真的因为此事而情绪低落，津岛修治愣了好一会。

然后，他吐了吐舌头，说：“噗嗤，灵酱个笨蛋，我在开玩笑啦。”

“但我确实对阿治夸了海口，却没办到。”坤灵咕哝说。

随后，她又打起精神，信誓旦旦说：“阿治，除了这些呢？其他想吃的随便你提，我绝对会满足你！”

“暂时没有哦。”

“那……等以后你想到了，一定要跟我说。天天提都可以。”

“真的？”

“嗯！”

“好。”津岛修治的声音很轻也很重。

自此，坤灵便天天像打卡一样，每日询问他是否有想吃的。

在两人最初磨合相处的那段时间，津岛修治没有表现出什么异常，也从没提过。

等到日渐熟络，他完全摸透坤灵的脾性，又发现她好像……真的很包容自己后，一点点的得寸进尺起来。

从礼貌提出一些简单的小要求，到随意说出不算太困难的事情，最后变成理所当然地提出各种堪称刁难的东西。

就比如现在——

津岛修治双手合十，眼睛亮晶晶的：“灵酱~我今天忽然想体验一种新鲜的食物。”

“什么？”

“河豚内脏的刺身！怎么样，是不是听起来就非常值得人期待的食物？！我会乖乖吃很多，所以灵酱你会帮我的，对吧？”

“阿治。”坤灵声音和语气都很平静，“如果不想我在食物里偷偷放‘不死松’的粉末，劝你趁早放弃。”

“嘶，好可怕的发言！”

津岛修治倒吸一口凉意，惊恐地看着坤灵：“放那种东西，这是威胁吧？”

“是。”虽然不知道原因，但坤灵清楚对方十分抗拒能使人长生的不死松。

“好过分，明明说好会满足我，却连刚才那种简单——”

“阿治。”坤灵歪了下头，“你爱吃的蟹肉，我可以去给你现抓，致幻的蘑菇，我也能给你寻到……这一切的前提，对你身体没有危害或危害程度忽略不计。以上这些话什么意思，你应该懂。”

“……哦。”

“今天的食物，我来决定。”

哼哼唧唧一声，津岛修治扭过脸，撅着嘴不回话。

没去哄佯装生气的小朋友，坤灵和某些存在进行沟通。

没过多久，一道冒着热气泛着奶白色的鱼汤，端上了矮桌上。

“这是什么？”看着鱼肉上奇怪的纹路，津岛修治问。

“虎蛟。”

“诶~听起来很厉害啊。”

“还好，张嘴。”

自然地张嘴咽下坤灵投喂的鱼肉，津岛修治嚼了嚼：“味道还不错，什么功效？”

这段日子，坤灵总掏出他没见过的食物，大多带着强身健体或睡个好觉类的功效。

这一次，他也没当回事。

谁知坤灵却定定看了他几秒，微微一笑：“泿水出焉，而南流注于海。其中有虎蛟，其状鱼身而蛇尾，其音如鸳鸯。食者不肿，可以已痔。”①

“……这句中文什么意思？”津岛修治有一种不好的预感。

“翻译成大白话——有效治疗拉稀，以及痔疮。”

津岛修治喷饭：“噗——咳咳！”

坤灵抽出纸巾擦着桌面，叹口气：“真是，这么小就开始爱面子，身体有病可不能忌讳寻医。”

“……喂，我没有痔疮。”

“好好好，我就当你没有，行了吧？”

“我真没有！！！”

“阿治，虽然很多时候我都待在书里，但我有‘看’到，你不要否认。”

津岛修治瞳孔微缩：“你说……看到了？”

注①：出自《山海经·南山经》。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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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第 4 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