约摸十五分钟的时间，香雪就吃完饭回来了。“没有什么事罢？”她压低声音问柴玉，生怕吵醒庄宝林。
柴玉摇头。
“现在也没什么事，你回屋睡一会儿罢，这里有我就行了。”香雪道。
柴玉谢过她的好意，但是拒绝了这个提议。她没有午睡的习惯，这么一会儿过来，她的那点困意也差不多散光了。
另一点就是，她知道宫女干的时间一长，有些规矩对她们来说就不那么严格了，比如这种趁主子午睡的时间宫女轮换着休息一下偷个懒，一般也没人管。柴玉知道香雪是好心，但她才刚刚当差，还是别这么干的好。
香雪见柴玉执意不肯，也就没有坚持。庄宝林睡着，她们不能弄出动静，所以也干不了什么活儿，只好相对而立，默默站岗。
好在庄宝林并没有休息多长时间，不到半个时辰也就醒了。香雪和柴玉连忙行动起来，柴玉捧上茶和漱盂，让庄宝林漱了口；香雪则替庄宝林整理有些散乱的发髻。
柴玉看着香雪梳头，心里十分地羡慕。香雪梳头是一把好手，据说她因为手巧，很得她从前伺候的那位赵太皇太嫔的喜欢。柴玉进宫后学了这么长时间，刚刚能把自己的头发按宫中的要求梳好，再要弄点什么花样，就不会了。
要柴玉平心而论，她们这位庄宝林不算顶好看，但绝对是越看越美的那种类型。有些人的美浮在表面，久而久之便乏味了；而庄宝林这种美人呢，因为不是明丽型的，乍一看并不会很惊艳，但是她的五官精致耐看，加上本人的气质加成，自有其独特的韵致，看上去就很舒服。
就是不知道，她们这位永熙皇帝喜欢不喜欢这一类的了。柴玉心想。虽然人是他自己选的，可一起进宫的就俩呢，宫里还有好几个妃子呢，选秀时的那点喜欢，并不能意味着庄宝林后妃路的顺遂。
梳好头之后，庄宝林开口道：“香雪，我想去披香殿看看令狐姐姐，你随我去罢。”
香雪想了一下，答道：“回宝林，宫里的惯例，主位们出门，一般最少也要跟着两个人，若是有什么事，两个人还能留下一个在身边服侍，另一个去办事。宝林若要去披香殿，还是婢子和阿柴一起跟着罢。”
庄蕖虽然入宫前经过了宫里老人的教导，但很多细节的事情，不亲身经过还是不知道的。见香雪这么说，也就同意了。
柴玉听说，连忙跟着庄蕖和香雪，一起出了延春苑，往令狐宝林所居的披香殿走去。
正如香雪之前说的那样，披香殿离她们延春苑确实不远，直线距离不过六七十米，便是道路没有那么直接通达，需要绕行，走路三分钟也就到了。
披香殿的规模要比延春苑大得多，是个两进的宫院，令狐芩住在后殿。庄蕖一行走进院门，绕过影壁，从右侧的游廊穿过前殿。令狐芩的太监守在檐下，马上就看到了她们三人。他没有见过庄蕖，香雪他倒认识，但又不知道香雪现在的主人是谁。他不敢怠慢，连忙迎了上来。
“敢问贵人是……？”这太监名叫颜友生，年纪看着要比四顺大几岁，态度恭谨。
香雪笑道：“颜公公好，这位是延春苑的庄宝林，来拜访令狐宝林的，还烦请公公通传。”
“好说好说，宝林请稍等，待奴才去通传一声儿。”比起四顺来，柴玉觉得这位颜公公就……很像她印象中的太监。
颜友生进去不一会儿便出来了，他打起帘子，躬身道：“庄宝林请。”
看着庄宝林和香雪都进去了，柴玉也想跟上，结果香雪哭笑不得地回身拦住她：“阿柴你就在外面守着，有事再进来。”
这又是什么规矩？柴玉不明白，只好依言守在外面，和颜公公并排而立。
庄蕖进了屋，令狐芩已经从里间迎上来了：“妹妹来了，快请坐。”
两人早上前后脚进宫，并没有碰上。但昨晚她们还在一起说话，所以这次见面，两个人也没有什么激动，只是各自向对方诉说了自己这半日的见闻。
“姐姐这院子要比我那里宽敞多了，屋里倒还差不多。”庄蕖打量着令狐芩房间的布置道。
“咱们品级一样，陈设都差不离。这宫里其实也不算大，现在就我一个，所以显得宽阔。要是前殿和东西偏殿都住上人，恐怕就没你那独院清净了。”令狐芩笑道。她口上说得谦虚，但是宫里现在没有多少妃子，她这披香殿位置又偏，不知道何年何月才能搬来新住户，她相信这里很长一段时间都只有她一个后妃，所以对这里还是很满意的。
她和庄蕖都不是爱热闹的人，相较住得远皇帝过来的机会少，她们更发愁和别人共居一宫容易有摩擦。延春苑和披香殿离得近，又是各自独立的院落，这让她们俩都很高兴。
“除了皇后娘娘，宫里其他人咱们都还没见过，明日一早去给皇后请安时，就能见面了。何妹妹比咱们早进宫一日，想来已经都认识了罢。”说话间令狐芩提起这宫里的其他妃子，语气中有些期待。
“是啊，明天起就得天天去请安了。华宁宫离得远，咱得早些动身。”庄蕖接口道。宫里习惯，每天清早，各位宫妃要一起去皇后宫里请安。说是请安，其实就是大家凑在一起聊聊天，喝喝茶，分享一下新鲜事。
宫里娱乐活动不多，这也算是后妃们的日常消遣了。横竖这些妃子里并没有什么闹翻的死对头，大家大面上关系都还过得去，所以还是可以坐下来，八卦谈天的。
令狐芩和庄蕖脾气相投，彼此相识也不过两个月，还有很多经历故事可以分享，所以她俩一聊起来就没完，等庄蕖终于要告辞回宫，已经过了好久了。
“明日一早你到我这儿来，咱们一起去华宁宫罢。”临走前，令狐芩拉着庄蕖的手，“有个伴一起走，路上还能说说话。”
“姐姐便是不说，我也要提的。有姐姐一起，我还放心些。”庄蕖笑道。
见庄宝林出来，柴玉连忙跟上，一起离开了披香殿。她刚才和颜友生聊了几句，自觉又长了些见识。
走进延春苑的院门，守在檐下的四顺见到，立刻打起帘子，让庄宝林进屋。香雪跟着进屋，走到门口时，转头问他：“刚才这半日，可有什么人来过么？”
四顺摇头：“没有。”还是一如继往的简练。
“你去把盥手盆里换些水来。”香雪点点头，又扭头吩咐柴玉。
“哦。”柴玉马上行动，拿起架上的水盆，到小茶房把水泼了，兑了新鲜温热的水倒进盆里，端进上房。
香雪捧着水盆，服侍庄宝林盥手。柴玉旁观了香雪一天细致体贴的服侍，一边默默学习，一边也感叹，这贴身服侍的差使，也确实不好干呐。
回来没多久，就将近傍晚时分了。膳房的人又送了饭来，柴玉瞅着，虽然做法不太一样，但食材和中午差不太多。
吃过饭，天色还未完全暗下来的时候，有两个自称是皇后宫里的老宫人来到延春苑传话，大意是皇后知道令狐宝林和庄宝林进了宫，让她两个过来通知二人，每天早上要去她那里报到。还说进了新人，大家都很想认识一下，宫里也热闹些云云。
庄蕖很客气地接待了两人，她们把该说的都告知完毕，由香雪负责送出院门。香雪回来后提醒道：“宝林明日去请安，想穿戴什么衣饰？婢子好预备出来。”
其实庄蕖入宫，并没有带多少东西，衣服就更没有几件了，她现在有的，还是定下来进宫以后，宫里按她的位分发下来的几套衣服首饰。
“就穿这两件罢。”香雪把衣箱打开，庄蕖看了看，道，“如今要入夏了，大红大绿的看着怪热的，还是穿个清淡点儿的颜色好。”
柴玉看庄宝林选的衣服，确实是很素雅的颜色，穿在身上也衬她的气质。不过，第一次在后妃面前亮相，别人争奇斗艳花枝招展的，她这样似乎就有点朴素了。
天已经完全黑了，宫里无论贵人还是仆役，都是早睡早起的。庄蕖今天才入宫，皇帝估计也不会立刻就召幸她。所以既然没什么事，她也就打算早早睡了。
香雪带着柴玉服侍庄宝林盥洗完毕，铺好床帐。“今日我上夜，你回去睡罢，把屋门锁好就行。”庄宝林躺下后，香雪对柴玉道。
所谓上夜，就是宫女在夜间也要轮流排班，守在后妃附近，听候差遣。后妃夜里难免会想喝口水或是起个夜什么的，所以有宫人守候还是很有必要的。万一后妃睡不着想说说话，上夜的宫女还能陪着聊个天。
太监一般不会与后妃在内室独处，延春苑只有两个贴身宫女，所以只能香雪和柴玉轮着值守了。值夜也不是不让人睡觉，只是需要警觉一些，随叫随醒。庄宝林睡觉的床外有个隔出来的小空间，正是值夜宫女睡觉的地方，一旦庄宝林呼唤，宫女离得近，马上能醒过来。
柴玉回到自己的房间。两人寝室变成一个人住，她倒是挺高兴。不过一想到以后就要轮流陪着庄宝林睡觉，还睡不踏实，她就笑不出来了。
服侍了一天下来，柴玉倒也不觉得如何劳累。除了站着的时间长了点，也没有什么重活儿。不过作为伺候人的宫女，她深深地感觉到了阶级的差异。
同样都是人，人家坐着我站着，人家吃着我看着，差距怎么就这么大呢……
唉，这个想法有点危险啊。柴玉甩甩头，把这些想头忘掉。
进宫是也你自己选的，现在觉得不平衡有什么用。她对自己说。与其想这个，还不如想想明天去皇后宫里，能见到一群古代的妃子呢。对了，茉莉现在在皇后宫里，明天会不会看到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