抛开争荣夸耀的心思不谈，就算庄蕖只是一个普通女人，这个年纪也正是爱幻想，春心萌动的时候。

上午令狐芩略提了几句她侍寝时的情形，此时庄蕖回想起来，又忆起当日选秀时见过一面的，她的皇帝夫君，不禁有些情思缱绻。

午后时分，人总有些倦怠懒散，精神也会放松很多。庄蕖漫无边际地胡思乱想了很久，回过神，才觉得有些不好意思起来。只是想到自己的现状，她无不又惆怅地叹了一声。

外面守着的香雪听到动静，赶忙过来：“宝林醒了？待婢子来服侍。”

庄蕖略微收拾了一下，起身来到外间，发现自己的三个侍从有两个都不在这里。

香雪端了一杯茶上来，庄蕖慢慢啜饮着，又问道：“怎么只有你一个人，阿柴和四顺呢？”

“四顺是去领下个月的香烛了。阿柴刚被针线房的人叫去，领婢子们的夏季衣裳。”

庄蕖闻言，点了点头。延春苑本来就四个人，这会又有两个不在，显得格外清净。

日长无事，她索性拿过上回的书，坐在窗前接着读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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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问到的柴玉，此时正和许多其他宫里的宫女一起，领取她们的夏装——两套青绿色的襦裙，并鞋袜内衣，还有些日常物品。

令她高兴的是，在领东西的时候，她遇上了多日不见的初晴，两个人说了不少话。

初晴现在在乐康宫的周太嫔处当差。柴玉问了问她的近况，据她自己的说法，她这差使虽不能说差，但也绝对谈不上多好。

比起当今圣上的后妃们，本朝前两位帝王的后妃们的日子，显然要寂寞多了。若是有子女的还好，成年的皇子公主们可以不时来进宫探望母亲，她们还能关心一下子孙们，有个精神上的寄托，物质待遇也要好点儿；无子无女的，处境就不怎么好了。

初晴伺候的周太嫔就是没有子女的。她这嫔的位置，也是当今登基后为了照顾先帝旧人，把他留下的宫妃的位分都升了一升才得到的。先帝在时，周太嫔在宫中并没什么存在感，即使现在是太嫔的身份了，她上面还有燕太后和好几个太妃压着，没有多少权利可言。

无儿无女的居孀寡妇，即使衣食不愁，日子又能好到哪儿去？先帝的后妃都住在乐康宫，周太嫔一个月也未必能出一趟宫门，虽然可以和其他后妃，还有自己的宫人说话解闷，可先帝一去，她所有的指望也跟着没了。虽说才四十多岁，可她的心境已如槁木死灰一般，性格也渐渐古怪起来。

加上这些太妃太嫔们毕竟再辉煌也是过去时了，宫里虽不会克扣她们的用度，但有了好东西也不会先想着她们。何况燕太后还健在，先帝在世的时候她不是皇后，没有宫权，现在却有绝对的话语权了，周太嫔以前和燕太后不是一派，如今燕太后对她又能有多照顾呢？

这样的情形下，周太嫔的脾气又能好到哪儿去呢？所以伺候周太嫔的初晴，差使倒还没什么麻烦的，可难免会受些委屈。

“我们太嫔这个人……唉，不说了，这里人多嘴杂的，再让人听了去。不说我了，你怎么样？”

“我？”柴玉实话实说，“我挺好的，庄宝林性子不错，我跟前伺候了半个月，也没听她骂过人。延春苑里事也不多，倒不如何累。”

“对了，我听说你们庄宝林进宫半个多月，还没见过圣上的面呢，可是真的？”初晴压低声音，有些八卦地打听。

“这你都知道？”柴玉惊讶了。她知道因为还没被皇帝召见的缘故，其他后妃隐约有些看她笑话的意思，却没想到连初晴这个已经远离宫斗核心圈子的老后妃的宫女，也知道得这么清楚。

“嗐，宫里又没什么新鲜事，这么多贵人里，现在只有你家宝林一个人没被召幸过，可不就都在议论上了么？还有那位何才人，听说得宠得很，他们也都在讲呢。”

柴玉无语。人家得宠的被议论几句也就算了，庄宝进才进宫多久，以后是什么情形还都不知道呢，不过一时不占上风而已，也成了关注点了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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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初晴分开后，柴玉抱着东西回到延春苑，把衣服放到她和香雪的寝室，来到上房。

四顺才领了些日常用的东西回来，香雪正在把东西归置起来收好。

皇宫是天下最富贵之处，但同时也是个等级森严的地方。后妃的日常用度都是有定例的，虽然不会短缺了谁的东西，可至少制度上，她们日用物品的品质等级和数量都是有要求的，每月会由专门的机构，按时送至各宫后妃处。

得宠的或是家世好的宫妃当然不用靠着这些宫份过活，可对于像宝林乃至采女这种低等级后妃而言，这些就是她们的生活保障。

想起初晴的话，柴玉不禁望了一眼在旁边闲适地读书的庄宝林。

也不知道皇帝什么时候能想起她们庄宝林来。虽然她自己并不打算干一辈子宫女，但至少在宫里的这几年，庄宝林如果能得宠，她们这些宫女也能跟着得到好处，便是以后出宫去，说起来也好听。

说起来，柴玉十分庆幸自己分到的是庄宝林，而不是初晴服侍的周太嫔。不像已经进入养老阶段的周太嫔，她们庄宝林的未来还是有无数种可能性的，能见证她的后宫之路，这本身就是一件有意思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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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子平静地过了两天，五月便到来了。

天气渐渐炎热，柴玉当差时都有些心浮气躁起来。相比之下，庄宝林的稳重就很令她敬佩了。

在和她一同进宫的何才人又得了赏赐，她却还没被皇帝宣召的情况下，庄蕖依然可以沉下心去读书，令狐芩来延春苑关心她，她也是平心静气的，不见一点焦虑的样子。

这日众妃去给燕太后请安，回来的路上，庄蕖和牛婕妤相伴而行。“要不我找个机会，在圣上面前提一提你？”说起庄蕖进宫后还没见过皇帝，牛婕妤提议道。

庄蕖心里吃了一惊，思虑再三，还是婉言谢绝了。

牛婕妤在圣上心里有些分量，能得到她的帮助，让皇帝想起庄蕖这号人还是不难的。不过这样一来，她欠牛婕妤的人情就大了。

虽然牛婕妤对她很好，她也不觉得自己有什么可让对方利用的，但牛婕妤抛出来这么大的橄榄枝，庄蕖还是不敢贸然接受。

然而放弃了牛婕妤的帮助之后，庄蕖回到延春苑，自己在房中闲坐时思及此事，心中又有点儿懊悔。放弃了这个机会，下一个面圣的机会又在哪里呢？

谁知当天傍晚时分，庄蕖正在用晚膳，聂总管手下一个小太监来到延春苑，扔下一个重磅消息：“庄宝林，圣上方才点了您的名儿，召您今晚到昭仁殿侍寝，聂总管叫奴才来通禀一声儿，您且准备着，一会儿那边有人来接您过去。”

庄蕖闻言还没什么反应，一旁服侍布菜的香雪和柴玉先激动起来。

入宫半个月，皇帝终于想起她们宝林来了吗！

香雪到底经验丰富些，她先把小太监打发回去，又服侍庄宝林用膳完毕，然后带着柴玉，给庄宝林梳妆打扮起来。

让柴玉感到庆幸的是，这宫里侍寝的规矩，并不是她前世时听说过的传说那样，要用被子裹着后妃，由太监背到龙床上去什么的，而是穿戴得整整齐齐的，乘着轿子过去。这样至少能给后妃保留一些尊严罢，她想。

庄宝林是清秀挂的美女，香雪给她搭配的衣饰都很能突出她的气质。当打扮一新的庄宝林出现在面前时，连平时见惯她模样的柴玉都不禁暗自称赞了一声。

以庄宝林的容貌，放民间也得是百里挑一的了，可在宫里，却只是个位分低微的小透明。唉，到底是皇帝有福啊，这样的美女都不稀罕。

待她们这儿各方面都准备好了，昭仁殿那边派来接庄宝林的人也到了延春苑。“阿柴，咱们院子得有人守着，我和四顺随宝林过去，你留在这儿看家罢。”香雪对柴玉道。

柴玉处事能力不如香雪，又没有四顺能干体力活儿，庄宝林第一次侍寝，为了稳妥起见，还是把宫女和太监都带上了，只留柴玉看守延春苑。

“你今晚就在上房睡罢，千万警醒些，有事好叫你。热水热茶也都预备着，宝林回来要用的。”香雪仔细地叮嘱着，柴玉毕竟年纪小，一个人留守，她还是有些不放心。

“姐姐放心，这里的事情都交给我，你就安心服侍宝林就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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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然事情来得突然，但是庄蕖进宫以后迟迟未见皇帝，此时终于被宣召，她固然有些紧张，但同时也松了一口气，心里开始悄悄期待起来。

时间不早，来人也催促庄蕖上轿。她见各项都准备停当，略理了理衣裙，上了小轿，出了延春苑，向永熙帝所居的昭仁殿去了。香雪和四顺也跟着离开，只柴玉一个人守着院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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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9章 终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