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雨原地观望，心弦揪着。学长一个人能摆平吗？她不禁踮起脚尖往人群里凑，不知不觉中挤进了包围圈。
圈里围起了三男两女，其中一个青年，反剪扣着另一个男人。看来战斗已经结束，祁阳和青年一起将对方铐上了手铐。
人们七嘴八舌议论纷纷，周雨左听一耳朵，右听一耳朵，在脑海中凑齐了事情的经过：这个被手铐拷起来的男人是个扒手，趁着平安夜人多，在商场门口偷手机，结果被正在约会的青年抓了个正着。
扒手还有同伙，三两个同伙和青年撕缠了起来，貌似青年身手不错，同伙见不是对手，迅速混入人群逃跑了，只拿到了这个贼首。
祁阳拽着被手铐铐住的小偷。青年从他身上摸出了刚刚得手的赃物，还给了失主。失主是个女孩，站在一边吓得身体瑟缩着。拿到手机后，几番道谢，转身挤进人群走了。
人群中响起了几声叫好和呼哨，接着潮水般散开。周雨钉在原地。看到学长安然无恙，紧张的心弦终于松了下来。
祁阳抬首，目光和周雨在半空中撞了面。他眉眼弯弯弯，淡淡一笑，却笑得勾魂摄魄。周雨感觉心脏被撞了一下，脑袋在寒风中燃起了火。她热了。
祁阳跟青年耳语了一下，招呼周雨过去。 “周雨 ，这是我哥，祁友。哥，这是我的？学妹，周雨。”
周雨张开嘴，口中跑出一团白雾，“警察哥哥好”。她本想给祁友敬个礼，奈何双手被塑料袋占住，举到半空又无奈放下来，仅仅笑了笑。
“哥，你是不是要把罪犯带到警局？能顺道送周雨回家吗？她家就在我家马路对面，你一起送送我们吧。对了，暖心姐呢？”
此时一身便装的祁友才恍然大悟，回首探向了刚才的人群，口中喊着 “暖欣？暖欣！你在哪？”
祁友掏出手机似是给女友打电话，但是对方没有接。周雨从祁友脸上看到了一双急得流火的眼睛，不禁一凛。
于暖欣是祁友相恋多年的女友，平时祁友工作忙，经常加班，几乎没有时间和女友维系感情。此次平安夜是她留给祁友的最后一次机会。
祁友冒了很大的风险让祁阳替自己执勤。可约会中的他表现很不合格。他约会的时候犯了职业病，眼睛总是盯着人群，好几次二人被人流挤散，祁友伸手都会抓错人。
刚才祁友被一个扒手勾走了注意力，把一起逛街的爱人也弄丢了。于暖欣看着祁友义无反顾地奔向小偷，决绝的背影让她终于死了心，转身离去再也没有回头。
丢了女友的祁友悲愤地几乎要哭出来，身上全然没有了刚才制敌时的气概。他怅然若失地走回来，狠狠踹了罪犯两脚，扒下了祁阳身上的绿马甲，拽着犯人，头也不回的往前走。
甩给后面的人， “你俩快点跟上！”
祁阳迅速接过了周雨手中的塑料袋，肩膀推着周雨的背一起跑起来。
这是周雨第一次坐警车。人流虽然比来时少了很多，但祁友打开了警笛，狼嚎一样的笛声威赫四方，趟出了一条畅通的路。祁友点了一根烟，火星被嘬得闪出金黄色的光。
祁友打开了车窗，不知前方什么东西挡了路，他将头探出窗外，拳头奋力砸着方向盘。周雨坐在后面噤若寒蝉，像只吓坏了的小兽，生怕搞出点什么声响惹这位刚刚失恋的警官发火。
北风从前车窗灌进来，周雨缩低了脖子。祁阳向里挤了挤，肩膀贴着周雨，低头看向她，温热的鼻息吹进她的发丛，热得发痒。她抬头对上了那双眼睛，心都要跳出来了。
祁阳的眼睛里有雾，还有光，周雨从他的瞳孔中看到了深不见底的宇宙。宇宙在向她逼近。周雨呼吸乱了，于无声中似乎在和他对话：你是不是想要......
警车忽然一个转弯，周雨被惯性推着前扑，额头砸在了祁阳的嘴上。地上的塑料袋松了，金属、木头叮铃铃一阵乱响。
祁友从前车镜里射来一剑目光，祁阳大胆抓住了周雨伸向地面的手。
倒吸一口凉气，周雨惊呼一声。她立即想要撤回，却被攥住动不得。她没有看向祁阳，却惊慌失措地望向前方的祁友。祁警官的烟已经抽到了尾。烟雾吞吐到窗外。他没看见。
警车开出了成林道的范围，马路上立马安静了下来。祁友关掉了警笛。
祁阳的手心很热，按着周雨的手放在膝头。起初周雨一动不动，每每想要抽回，却被抓得更紧，直到她将手转过来，五指扣在一起。
她看到祁阳笑了，笑得那样心满意得。五指相扣的手被抓起到祁阳鼻尖，他稀罕地嗅了嗅。周雨的脸烫得不行了。再一抽，终于将手拿了回来。
她连忙掏出手机，已经12点25分了，没有未接来电、没有未读短信，心脏放回了胸腔，周雨松了一口气，编辑了一条短信告诉林清莲自己马上就到家了。
祁友将警车开到了周雨家小区门口， “ 是这里吧，你家对面的小区？ ”
“对，谢谢哥，我待会儿送她回家，我也从这下，你不用管我了。 ” 说着，祁阳打开车门，扶着周雨下了车。
祁友抖抖烟盒，叼出一根新烟，说道：“大晚上的，女孩子在外不安全，你一定看着她进屋再离开。”
“放心吧哥，我懂。”祁友看着祁阳，看到弟弟的脸上笑得灿烂快活，真是少见。他这个堂弟，从小就少年老成，举手投足总是一副比他还大的样子，今天可算有些少年气了。
祁友举着未点燃的烟，指了指祁阳身边的女孩，“这是谁来着？”语气中带着哥俩毋庸商量的默契。
周雨被祁阳揽进怀里，难得兴奋着说道：“哥，这我女朋友。”
周雨看到祁友脸上浮起一角邪笑。烟管再次被点燃。祁警官启动警车，一脚油走了。
路灯下，祁阳拎着两手塑料袋，站在周雨面前。周雨不敢抬头，她尝试伸手去接塑料袋，祁阳不给。直到周雨抬头看他。祁阳确认过眼神，轻轻落吻在她的额角。
周雨不知怎么走回的楼道，只知道自己悄声打开家门的时候。按祁阳的嘱咐，闪了两下厨房的灯，告诉他自己安全进家了。
林清涟听见周雨插钥匙开门，悬着的心才落下来。今夜，周彪没有回家。周彪晚回家是常有的事，一个饭店老板，在外不是一个“忙”字可以形容的，但是无论周彪几时回家，林清涟总是会等着听到他回家的动静才放心睡下。
林清涟不上班，自然不怕第二天晚起。而周彪夜不归宿是从没有过的。林清涟的屋里黑着灯，周雨以为母亲早就睡了。她却不知今年平安夜，周家母女都一夜未睡。
周雨躺在床上，心跳还似打鼓。她辗转反侧，细细回味祁阳的温度、祁阳的眼神。
叮一声，手机收到一条短信：
圣诞快乐
你的男友－祁阳。
圣诞节清晨，周雨和林清涟不约而同地睡到了天光大亮。
周彪顶着昏沉的脚步回了家。他打开卧室的门，先看了一眼自己的老婆，林清涟睡得很安稳，又去隔壁屋看了一眼女儿，屋里两大兜杂物凌乱地摊在地上，女儿正四仰八叉地睡着，听着房门打开的声音，仿佛要醒。
周彪看了看客厅的台历，今天周一，周雨怎么没去上学？他回屋推了推周雨的肩膀，将她推醒。
“老爸，你回来了？几点了？”周彪心中一阵愧疚，他误以为女儿等他等了一宿。
“都快点了，今天周一，还上不上学？”
“周一？”周雨似是被人用冷水浇身，她猛地起身，拿起床头的手机。
早晨的闹钟，早就被她一巴掌摔下了床头柜。
手机上赫然显示9点 35 ，以及三四个未接来电和短信。从早晨 7 点开始，点祁阳、 魏青年分别打来过电话。
短信未读：
祁阳：我在小区门口等你，给你买了早点
祁阳： ？不会还没起床吧，我先走了。
魏青年：早晨路上没见你，学校也没来，你死哪去了？
魏青年：老魏把你的苹果都没收了，你到底惹了多少风流债？ 22 个苹果，你还坐第一排，书箱都放不下了。
此时周彪宿醉劲儿刚过，手机中未接来电不比周雨的少。
此时电话显示魏老师来电，他接了，“喂？魏老师啊，周雨在家呢，她？她有点不舒服，晚会儿去学校，不好意思啊，魏老师，我和她妈妈都睡得太死了，没听到电话。我让她到校跟您说清楚。”
说话间，周雨穿好了衣服，背上了书包，砰地一声关上了门。
等她到学校，正赶上学生们在教学楼前听校长讲话。
“......今天大家不要只记得什么圣诞节，平安夜，我看昨天的平安夜就最不平安！全校学生，有 9 名同学夜不归宿，家长找不到你们，把电话打到了班主任那里。你们说，你们做的对吗？花着家长的钱，还让他们为你们的行为，大半夜担惊受怕，这是你们送给家长的礼物？......”
祁阳站在校长身后，瞄见了那个头戴黑色鸭舌帽的学生。她背着书包偷偷往班级队伍里走的，那样明显。他笑了。
“下面请学生会代表祁阳讲话。”
“尊敬的各位老师，同学们，大家好，......随着改革开放，我国与外国交往越来越广泛，西方国家所崇尚的圣诞节就和我们的春节一样，是一个极具民族文化特色的节日。我们要客观、科学、理性、 包容地看待西方节日，千万不要过分崇洋跟风。在了解学习外国文化的同时，也应该注意保护和弘扬我们自己的传统文化......”
周雨一边听着，一边透过人群看向主席台。主席台上的祁阳落落大方，丰神俊朗。
“......苍穹不负少年意，岁月不枉赶路人，让我们走好脚下的路，做好手中的事，珍惜眼前的光阴，周都风云八百载，雨落石阶造青苔，圣贤快意腾云去，诞龙生凤利往来，快见九霄鹏羽翼；乐得莘莘夺梦台。我的演讲到此结束，谢谢大家!”
祁阳面相台下深鞠一躬，转身离去,留下个潇洒的背影。台下掌声雷动，女生们把手拍成了响锤，这么优秀的男生，怎么会少了爱慕者呢。
讲话结束后，周雨主动找魏老师请罪。讲述了自己昨晚和朋友出去玩，兴奋过度以至于睡过头的谎话。
魏老师借着校长讲话的中心借题发挥，将周雨在平时表现出的各种鸡毛蒜皮数落了一通，最后批评她桌子上收到的礼物太多，动摇了班级学习风气，罚周雨晚上给班里做卫生。
周雨左耳听着老魏的训诫，右耳自动回放起了祁阳发言稿中的藏头诗，学霸间的对话密码不言而喻，周雨一边被训，一边忍着，憋出了一脸绯红。老魏以为周雨知错，便放她走了。
回到班里，裘英子，刘奕云等人一拥而上，将周雨围起来奚落，诉说礼物被老魏没收的无奈。他们好奇周雨为什么会迟到，周雨借着愧疚感，将一脸春光掩饰过去了。
魏青年凑过来跟周雨说：“你知道今天早晨我和谁一起上学的吗？”
“ 跟谁？ ”
“ 祁阳！你知道吗？今早我见他鬼鬼祟祟的站在你小区门口，你说他在等谁？不会是等你吧？”
“你自己没问他？”
“我问了，他不说。他还冲我笑，笑得可瘆人了。不过我猜他多半是在等你。”
周雨笑而不语，魏青年指着周雨的脸说道，“他也这么笑的！你为什么笑？”
周雨：“我笑......你有没有想过他可能是在等你？”
魏青年：“等我？等我干什么？”
周雨：“你不是说你俩一起来上学的吗？如果他不是等你，怎么你一走，他也跟着走了？”
魏青年被周雨的诡辩绕糊涂了。魏青年挠挠头说： “ 哎呀，不理他了，不就是个特别没意思的小白脸......周雨我听老魏说她罚你放学后留班做卫生啊。”
周雨：“嗯，没关系，我家离得近，今天我既吃到了，还旷了课，挨罚是应该的。”
魏青年美滋滋地转着小眼球，凑到周雨耳边小声说道 ： “雨，放学等我，我有东西送你。 ” 还没等周雨回复，魏青年就弹簧似的跑开了。
一股不安让周雨开始难受。
放学后，周雨一人在班里做卫生。她想是时候跟魏青年说清楚了。
“雨。” 周雨抬起头，她看到魏青年，拿着一兜子过度包装的平安果站在教室门前。他走进教室，把平安果们放到了周雨的桌子上。
“这些是你今天收到的礼物，我已经替你检查过了，咱们自己班送的我都给你留下了，那些外班送的，估计你也不认识，我直接替你把他们都扔了。雨，我这样做，你不会怪我吧。”
“ 直接扔了是不是有点浪费，你可以拆了包装给你哥吃。”
“我才不稀罕，我哥更不稀罕。周雨，其实，我，我有话对你说。”
周雨的心重重地跳起来，“小魏，其实我也有话对你说，我先说行吗？”
“等一下。”魏青年一只手往后伸，似是要拿出什么东西。
“周雨。”祁阳背着书包，站在教室门口，“你好了吗？”
周雨握紧了手中的拖把杆，“小魏，我约了人。”
“约？为什么？”魏青年怔愣地看着周雨。
“我们约好了，以后，每天，一起上学，一起放学。”周雨一字一顿地说。
“那我呢？”
“如果你愿意，可以一起。”祁阳说着，走进教室，伸出手。周雨将拖把放到一遍，背上书包，将手送进了祁阳手心。两只手交握在一起，离开了教室。
魏青年愣在了原地，他如梦方醒，失落极了。
魏青年很少经历失败，他天资卓越，在赛场上也无往不胜。这样一个被胜利充值长大的阳光男孩，第一次尝到了失败的滋味。他败的如此无能为力。
过度包装的一兜子平安果滚落了一地，随之落到地上的还有一支玫瑰花。
那是一支娇艳欲滴的花朵，血似的红，上面撒着金粉，是周雨昨晚特别喜欢的那种。他本想把这支花送给心爱的女孩，只是，他的花儿还未送出就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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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玫瑰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