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哥，你看，大家实在走不动了……”体型圆润的中年人，视线在身前的队伍上转了一圈，哥俩好地搭上旁边人的肩膀。

“你没完了是吧，”赵阳一把打掉他的手，“想当好人就去当，喏，那个老太婆你万昊杰去背啊。”

一丝嫌恶从万昊杰的眯缝眼里一闪而过，想起那个老东西他就烦，脑子有病又没用，不知道赵阳为什么非得带上她。

“哎呀，我这不是怕耽误赵哥的事嘛。”

万昊杰想趁机再打听打听，赵阳却快走几步一脚踹翻队伍里一个干瘦男人，恶声恶气道：“想拿药就走快点！”

干瘦男人一声不吭，他抹把脸蹭掉从地上沾的沙土，从地上爬起来一瘸一拐地跟上队伍，继续挡在那两人和妻子之间。妻子没回头，一小颗眼泪还没浸湿干燥的皮肤，就被她用指甲刮下来含进嘴里。

他们所说的老太婆，被两个面颊凹陷的少年人一左一右扶着，走在小队前端，眼珠浑浊，动作迟缓。

队伍最前面的高个女人肤色黝黑，凝神眺望前方被烟熏火燎、坍塌得七零八落的弃置街道，一脸惊喜地找到赵阳：“赵哥，我们选对了方向，那里真的有家药店。”

“哦，”赵阳露出笑容，假得很，但女人装作没发现，“真是多亏了你的异能啊，没想到被异兽感染还能有这好处。”

“还不是全靠赵哥收留我，我都这样了，”女人特意掀开衣袖，露出自己狰狞可怖的上臂残端给他看，“这世道哪儿找赵哥这样心肠好的。”

赵阳一看，心里顿时舒坦一些，又一想，这帮老弱病残可不是靠着他赵阳在活命吗？至于这药……

他眯起眼睛，仿佛隔着街道看到了那家众人希冀的药店。

此时，药店里的应春蹲在蒸笼前发愁。

真有人能刚好路过并击败两米大蜈蚣进来买吃的吗？

“系统，我能不能换个地方摆摊？或者你能不能打开门锁，再干掉门口的蜈蚣让我出去？”

【本次任务地点已锁定，无法更换】

“那你们有别的道具让我和外面的人联系吗？”

【本系统无相关道具】

她郁闷地闭嘴，不过空中电子屏的倒计时归零后，又抱着一点期待揭开蒸笼盖。

【收获白馒头x99、白花卷x99、开水x99】

【食谱[白馒头][白花卷][开水]的熟练度上升了！（1/10）】

【制作模式解除】

【仓库已更新】

围裙消失了。

实际只做出10个馒头10个花卷，烧了1壶水的应春十分惊奇，这种猛增的出品数量很离奇，但正适合这个饥荒世界的现状。

“哇——”

蒸气翻滚爆开，刚出锅的大白馒头圆胖可爱地呆在蒸屉里，她手快挑出一个捧在手上，被烫地左右手反复倒腾也舍不得松开。吹到表皮稍一冷却，撕下一缕，里头蓬松暄软、麦香四溢。

应春手探进头套把馒头送进嘴里，如同咬进麦子做成的云朵，唾液淀粉酶与淀粉反应成糖，混合着碳水带给胃的满足感，越嚼越甜，越嚼越香。

她尝完了，去检查仓库。

98个馒头，99个花卷，99份开水分别被堆叠在三个格子里，缺了一角的馒头单独占一个格子，被系统朴实地命名为“白馒头x0.85”。开水放在小保温壶里，倒一次出水一份的量。

应春先把开水壶放进泡沫箱，再用干净的蒸笼布包上一些馒头和花卷，整齐地码在旁边。

合上箱盖，她拿起笔陷入沉思：“该卖多少钱？这个世界是用什么当作货币来着。”

【系统出售商品价格已锁定，无法更改】

【采用异兽晶核作为交易货币】

系统无情宣判。

“好吧。”她戳开仓库格商品详细页面，果然在那上面看见了出售价格。

“馒头、花卷，3晶核/个……开水，2晶核/杯……”

把价格用马克笔写在泡沫箱上，应春盯着玻璃窗外，开始蹲守第一位顾客。

赵阳远远就看见那间药店的招牌，更看见了门前那条估摸是三级的变异蜈蚣。

“刘奕然，你长本事了啊。”他面色阴沉地攥住高个女人的残肢，“你不会跟我说之前没看见吧。”

“我是真没看见！我“看”的时候真没有蜈蚣。”刘奕然痛得面目扭曲，却硬是凑出笑道：“有赵哥在，这玩意儿又算什么。”

赵阳冷哼一声，双手理了理衣襟，眼睛沉沉扫过那对夫妻、少年、痴呆老太婆，激得众人更深地缩起身体，最后宣布道：“既然你们这么喜欢搞小动作，想拿药，可以！自己进去拿。”

“赵哥，这，他们这样……”刘奕然面色一紧，连忙劝阻。

“赵哥……”夫妻俩也面露哀求。

“哎呀呀，赵哥，大家也是一时糊涂。”

万昊杰笑呵呵地打圆场，他脸上肉多，笑时看起来格外和善，“都是一家人，还是要和和气气的，我看你们啊，也不妨去试试看，那蜈蚣又有什么厉害的？我老万啊，绝对支持你们。”

万昊杰对队里两个少年人攥紧的拳头视若无睹，他心里美滋滋的，赵阳这法子好啊，让他们去，就让他们自己去！多受点伤，最好再断个胳膊腿。

哦，腿就别断了，不方便赶路。

万昊杰乐呵着离远了点，往那药店里一瞧，笑容就凝固在脸上。

有人穿着奇怪的黑白玩偶服，抱着个白箱子，正在店里疯狂朝他们挥手。

“赵哥，我说赵哥！你还是去一趟吧！”万昊杰奔过去惊疑不定地狂拍赵阳肩膀，被赵阳又一脚踹得一个踉跄。

“你有病啊！”赵阳唰地抽出砍刀一声暴喝，对着万昊杰怒目而视，“想当搅屎棍去粪坑当！”

“不是，你看那药店，”万昊杰瞠目结舌，眯缝眼睛都瞪成小圆眼了，“里面有人啊！”

“我看你是脑子进屎了，”赵阳面色不耐地撇过去一眼，“哪有什么……”

陌生黑白怪人在店里高举箱子，把箱子上写的商品信息展示给他们看。

馒头。

花卷

开水。

“……人。”赵阳哽住。

刘奕然语气飘飘，露出如梦似幻的表情：“我不是在做梦吧。”

两个年轻人掐了一把对方：“痛！”

夫妻俩唯唯诺诺地往后一退，交换了个怀疑的眼神。

“赵哥……”

6双带有不同意味的眼睛，都把视线落在了赵阳身上。

赵阳却心下一沉，门口的蜈蚣根据体型和颜色，估摸是二级变异动物。他是三级力量型异能者，按理来说解决它易如反掌。

可前几天，他晋级四级异能者失败，实力倒退为二级，为了继续控制住这群人，一直避免战斗、掩盖真相。

现在的他和二级蜈蚣战斗能胜，但胜得不轻易，怕让他们发现端倪。

“这人被锁在药店里，还搬出根本不存在的东西来骗人，傻子才会上当。”

他还在犹豫，黑白人却开始自己的行动了。

她放下高高举起的白箱子，从箱子里掏啊掏，掏出一个——缺了一块的白圆球？

黑白人捧着这个和黄黑救济粮块完全不同，白得像雪一样干净的球给众人360度全方位展示了一圈，紧接着捏住，撕开一条，它回弹极佳，众人几乎能想象到那种指尖捏住、按下、松开后，它又鼓鼓囊囊地膨胀回来的触觉。

她把撕下来的一块塞进了头套里的嘴巴，嚼得摇头晃脑。

久远的记忆被一点点唤醒，末日前平和的记忆碎片就像埋在一整片沙滩里的小碎钻，在终于短暂褪去的浪潮中，闪出一点微末的光。

……馒头。

众人的视线死死黏在她手里剩下的那块馒头上，动不了了。

——除了那位形貌痴呆的老太太。

应春自觉已经在店内使出浑身解数了，她强行逼迫自己主动招呼、浮夸表演、接受数人目光的集聚。他们视线里或怀疑或渴望的意味，让本就不适应成为别人视线中心的她，感觉难受得像浑身有穿了钉鞋的蚂蚁在爬。

别看她了，想跑……但好像也没那么想跑。

应春十分庆幸有玩偶服的遮掩。

她紧张地注意着幸存者们的情况，他们似乎在争吵，领头的那个瘦猴男人拿着把大刀，看起来随时有可能原地爆炸开始无差别伤人。

队伍里有个佝偻着背，走路颤颤巍巍的老太太，在那两个孩子无意识松手后，缓慢而坚持地往前踱步。

眼看老太太离蜈蚣越来越近，应春急得捶玻璃，那群人终于如梦初醒。

最胖的那个麻溜地开始狂奔，一马当先快速超过了老太太，第二个开始行动的是独臂女人，她脚程也快，落后最胖的半步，剩下的人快步跟过来，只剩瘦猴留在原地。

她以为瘦猴不会过来了，没想到这人把刀一提，面目狰狞地杀过来，转瞬间超过所有人，一刀砍在蜈蚣身上，刀刃与外壳擦过，竟激出一阵令人头皮发麻的金属刺啦声。

赵阳咬紧牙关，暗地里捏碎一枚晶核，心里总算安稳一些，他瞅准蜈蚣翻腾反击的空当，用刀勉强架住那对摄人的毒爪，扭头吼道：“万昊杰！”

“哎。”

万昊杰“姗姗来迟”，赵阳暗骂他一个速度异能者装什么装，把东西扔给他，催促他快点装上。

万昊杰拿起炸药来抖开绳索，速度快得只能看见残影，等应春再次看清他时，他人已经在战斗圈子之外，蜈蚣身上从上到下被绑了十几条绳子，每条绳子固定着一个小盒子。

老太太被夫妻拉走了，独臂女人带着两个孩子夹开了锁住大门的U型锁，她招呼应春：“先出来！”

应春还出不去。

黑白玩偶抱着她的箱子快速摇头，把三人推开，为表决心甚至重新关上门：“我在里面，等解决了再聊。”

孩子紧缩眉心，飞快道：“他的炸药威力很大，这里危——”

“好。”独臂女人捂住小孩的嘴，庆幸另一个孩子没莽撞开口。他们不知道就算了，她还不懂吗？

这荒郊野外渺无人烟的，一个全身干净整洁的人，带着这个世界上几乎不可能再看见的食物，就这么出现在了他们要去的药店里！

不管她是哪路异能者戏耍他们，还是他们这群人濒临疯狂的幻觉，吊在前头的胡萝卜是如此令人心神激荡。

女人决定确信。

她是神仙。

这就是神仙给他们设下的考验。

【系系系统统你立字据，你保证我不会被炸飞】

应春在玩偶服里都要汗流浃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