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晟目光毫无攻略性地落在云初身上,空气粘稠了几分。
云初秀眉微凝,有些踟蹰。
蜡烛火舌扑簌,淡黄色的光影落在男人脸上,给刀刻般硬朗的面容添了几分柔意。
云初深吸了一口气,想着他是赶来救自己才受的伤,迈着腿往前靠了几步。
男人精壮的胸膛随着呼吸不断的起伏,云初抿了下唇,将手探了过去。
陈晟里衣的布料极为柔软,用的应当是昂贵料子,云初一咬牙,正要扯开,却措不及防被男人抓住了手腕。
陈晟身子猛地往前一靠,宽厚骨感的大手紧紧地桎梏着云初,他的面容在云初的眼眸里放大,逼近。
“这五年,你有想起过我吗?”
俩人几乎是面颊贴着面颊,目光相对,尽管陈晟语气平稳缓和,可他纵横沙场多年,仍是流露出几分压迫感。
被他握着的手腕温度灼热,好似有火苗再烧,顺着纤细的腕骨烫到了心尖。
这五年想起过他吗……
云初任凭他攥着,僵硬的不知道该做出什么反应。
自然是想过的,有时会想若是没有林忠览,她肯定就嫁给他了,他一向聪明能干,而她也可以卖绣品补贴家用,两人齐心协力,一定会把日子过好,再后来会想这些年他去了哪里,过得怎么样,有没有娶媳妇,过得好不好。
不过自打有了圆圆,她就很少再想这些事情了,她成日自顾不暇,担惊受怕,忧心圆圆的病,害怕林忠览醉酒闹事,惊惧会随时找上门来讨债的赌场打手。
若不是他出现在她眼前,她都要觉得那段过往是上辈子的事情了。
如今再见,他成了遥不可及的侯爷,战无不胜受万人敬仰地大将军。
两人之间隔了一道无法跨越的鸿沟,成了两个阶层的人。
云初对着他,将自己的心思深藏在心底,有些话说出来实在是不合时宜。
他们不再是能谈心的关系。
“大人想听什么答案?”云初不敢看他,嗫喏着反问道。
陈晟定定地看了她好半响,两人沉默地对峙着。
男人率先开了口,旁若无事道:“伤口裂开了。”他松开云初的手腕,眼神从云初的脸上挪开,一副毫无攻击的模样,甚至因着面色苍白,让人毫不怀疑他此刻承受着难忍的痛楚。
凝滞紧涩的空气被从门帘里透进来的秋风吹散,云初脑袋一木,试探道:“我帮大人重新包扎一下?”
“嗯。”陈晟自己扯了衣襟,露出精壮的上身,孔武有力的臂膀上缠着一圈被鲜血染红的纱布,瞧着便触目惊心。
更触目惊心地是他身上各种各样的疤痕,五年的惊险在这幅身躯上留下了深刻的痕迹。
云初怔了怔,克制住想要摸上去的手,小心翼翼地拆了纱布,动作细柔地给陈晟换了药。
弄完后,云初看着染血的里衣主动提起,“大人还有新的衣服吗,我拿来给大人换上。”
换下的里衣被血迹濡湿,已然不能继续穿。
“那个箱子里。”陈晟随手一指。
云初顺着他指的方向走了过去,一打开里面是清一色的玄色衣服,放在最上面的是一件外衣,下边压着里衣,云初将外衣拿开,只见下面放着一支做工精细的梅花银簪,紧贴在男人的里衣上面。
那簪子一瞧便知是女子的物件,被陈晟贴着里衣存放,云初的视线在簪子上微凝,心跳凌乱了几分,像是被什么东西重重的敲了一下。
他今年二十有五,应当已经娶妻了吧……
云初掐了下手心,将心头的异样压下去,没去碰那个簪子,只将里衣拿了出来。
“大人快歇息吧,我回去了。”云初将里衣整齐的放在案几上,丢下这句话后,转头匆匆出了帐篷。
秋风迎面一吹,云初清醒了几分,等到了京城,她应该赶紧跟他分开才是,没有哪个女子能接受自己的夫婿跟别的女子牵扯不清。
云初仰头忘了一眼明月,回了自己的帐篷。
……
翌日,陈晟恍若没有受伤般领头骑马赶路,云初撩开马车的帘子,望着他高大挺括地背影,有些担心他的伤口,但到底没说什么。
赶路的进程加快,很快离开了茂密的山林。
当天夜里寻了个空旷的地方扎的帐篷,主营帐里气氛怪异,方才军医来给陈晟换药,男人没让,只让人留下了伤药和干净的白布条。
程木看一眼案几上的伤药再看一眼端坐了半个时辰的陈晟。
心想侯爷不换药莫不是再等什么人,又枯等了半个时辰,将士们值守的值守,休息的休息,外头安安静静的,几乎没有任何动静。
程木察觉帐篷里的气压愈发低了。
“属下去把云娘子找来?”程木试探问道。
一脸威仪的男人没说话,程木凭着对自家侯爷多年的了解和自从遇到云娘子后侯爷的这些反常行为,不等陈晟说什么就出了帐篷。
以前侯爷受了伤能自己换药的伤口就自己换,都用不着军医,这次的伤口对侯爷来说更是家常便饭一样,什么时候换个药也这么磨蹭了。
程木去了云初的帐篷,却没找到人,到处转一圈,最后在军医那找到了人。
受伤的士兵都躺在一个铺着干草和厚被子的大帐篷里,好几个药炉咕嘟咕嘟地熬着药。
火把的光亮下,云初温柔细心地帮着军医给受伤的将士处理伤口。
她手法轻柔,温柔的眉眼夹杂着几分忧心,问一个年岁不大的小将士,“很疼吧。”
云初来给圆圆煎药,没想到看到将士们大多都是自己换药包扎换药,军医一个人忙不过来,便也上手帮忙。
小将士举着自己受伤的胳膊晃了晃,十七八的少年郎呲着牙傲娇的笑,“不疼,这是屠狼的勋章!”
虽然受了伤,但是小将士一脸骄傲,如数家珍般同云初乐道:“云姐姐,我自己一个人杀死了一匹狼,我厉不厉害?”
云初由衷夸赞:“特别厉害!”
小将士得到了夸赞笑的更开心了,心神向往一脸崇拜道:“早晚有一天,我也要成为将军那样更厉害的人。”
“那天将军提刀斩狼王的样子真帅,那狼王长得膘肥体壮,还想偷袭将军呢,被将军手起刀落砍掉了头。”小将士一脸神往敬仰地描绘着那夜狼袭的场景。
极度凶险的场景被他这般轻描淡写地说出来,甚至还跃跃欲试道:“要是再遇到这种情况,我也要跟狼王战一战。”
此话一出,帐篷里的其他将士纷纷笑了,调侃道:“毛都没长齐的小子,还想着砍狼王呢。”
小将士一脸不服气,“怎么不能了!”
云初安静地听他们斗嘴,觉得很有意思,肃穆庄严的军队也有放松闲扯的时候,大家虽然都负着伤,但这一刻的氛围却是轻松活跃的。
“云娘子可有空?”程木一进来,便直奔云初道。
圆圆此刻还睡着,药还要熬一会儿,说起来,云初这会儿没其他的事情做。
“程大人找我是有什么事吗?”她轻声问道。
程木当着这么多士兵的面,是绝对说不出口将军为了等云娘子去拖着不换药的事情。
“请云娘子借一步说话。”程木带着人出了伤员的帐篷。
压低了声音道:“侯爷伤口又裂开了,我笨手笨脚的,弄不好,能不能劳烦云娘子去看看。”
伤口经常裂开容易感染,云初的心一下子提了起来,急急道:“怎么裂开的?严不严重?”
“许是骑马的时候扯到了伤口,又崩裂了。”程木见云初这幅着急的模样松了一口气,他这么说,云娘子肯定得去看侯爷。
却不料云初下一瞬道:“我去找军医,让军医去看看。”
“我看军医挺忙的,要不云娘子您跟我去一趟?”程木立马道。
云初还没应话,军医率先冲出来道:“什么?将军伤口裂开了,这可不行啊,我得去瞧瞧。”
程木抓了抓脑袋,心想,得,这事儿办的。
“云娘子当真不去瞧瞧?”程木垂死挣扎道。
云初小幅度摇了摇头道:“我去了也帮不上什么忙,就不去添乱了,一会儿圆圆醒了,该找我了。”
……
程木半路就将凑上来的军医赶了回去,让他去照看好受伤的将士们,他自个垂头丧气的回了主帐。
他一进去,陈晟的目光便落在了他身上,旋即不动声色地往他身后瞧了过去。
程木如今算看明白了,他家侯爷这是剃头挑子一头热。
他垂头道:“属下无能,没把云娘子请来。”
男人面无表情,一把扯下伤口处的需要换下来地纱布仍在桌子上,声音无波无澜道:“谁说我等她了。”
是谁嘴硬我不说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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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章 第 12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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