准确说是“小号”。没有任何关注，也没有任何粉丝。账号名跟他的常用账号毫无关系，跟他本人的姓名等真实信息也无任何关系。

陈星然都忘了自己当时是如何各种链接跳转各种关键词搜索各种文字图片位置信息对比给确定出是柯泉的“小号”的。

就在这里，陈星然看到柯泉发的很长一段文字，看到“男朋友”的字眼，看到柯泉似乎是在质问对方，就像在给对方写一封长信一样，把“男朋友”对他做的所有事情都写了出来。

陈星然看的途中几度忘却呼吸，看完后仍不敢置信，又看了一遍，最后闭上眼睛，逼迫自己冷静。

柯泉有“男朋友”——准确说是曾经有过——柯泉是gay……这都不算什么，他的性取向给人带来的震惊远远不如那个“男朋友”对他做的禽兽不如的事情！

对应时间点的话，他男友出轨应该是在他准备复试的时候，在他准备重要考试的时候出轨……原来，那天复试路上见到他那样沉默不语的样子，并不只是他本身性格清冷寡言的缘故，还因为他正在跟他男朋友闹分手。

“很想吐，没有胃口，不想吃任何东西。”

“但是我想快点儿恢复，而且也不能让父母担心。至少在他们面前必须吃。”

“还是很难受。伤口疼。”

陈星然想起按文字内容和发布时间，柯泉现在应该在医院里。他点开和柯泉的聊天窗口，然而又停住。

他没有理由突然询问柯泉。柯泉一定会疑惑他怎么知道自己在医院，那样他就“暴露”了。

他只能偶尔以“开学”为话题，跟柯泉主动聊天。他能感觉到柯泉变得更冷淡了。柯泉会不会开学不来学校了？发生那种事，他还能读研吗？

“如果不是因为父母，我也不想活了。”

“但是不行，他们好不容易把我养大，我不能随便让他们白费心血……”

陈星然想让他活下去。开学前想和他一起订酒店住一个房间，果然被拒绝住一起了；开学后也经常找他，非常幸运的是不光两人的学院教学楼挨得近，宿舍也是在一栋楼里，而且公共课还在一起上；大概是心里觉得不舒服，作为补偿不小心看了他的秘密的心理，将自己的所有账号都告诉他；精神治疗上有音乐疗法，稍微利用一下自己的专业……

某天，陈星然再去窥视柯泉的“小号”，却发现里面空空如也，什么内容都没有了。

不是柯泉把内容全删了，就是“仅自己可见”了。

他很封闭自我。在意识到自己快窒息而亡时，他打开，也只打开了一条缝来呼吸，却仍恐惧危险，在呼吸够了存够新的氧气后，就立刻再关上锁上。

陈星然仍能清晰地记得那些文字内容。

“我对心理医生和咨询师都不耐烦。他们都让我不要心急。”

“我也不知道我为什么会心急。”

“我觉得我好像变得比以前暴躁了。”

“我好像不像我了。”

“现在的我应该不会有任何人喜欢。”

“正好，我也不想喜欢任何人了。”

他有过那样的遭遇，陈星然虽然嘴上劝他“有喜欢的就试试”，但心里时常近乎百分百认为，他不可能再和任何人恋爱了。

上学期冬天，柯泉被灌醉那次，柯泉又乱跑了。陈星然拿着他的大衣在街上追他、找他，看到他一个人坐在路边，急忙上去让他穿上大衣。喝酒会让人感觉身体燥热，但是其实周围气温很低，会把人冻坏。柯泉一动不动，喃喃了一句：“没有人喜欢我。”

“……”

“都不是真的喜欢我。”

柯泉垂着眼眸。他本来皮肤就白，在冷飕飕的空气中看起来更白得像瓷做的，没有任何活气。

“柯泉，你怎么这样想。大家都很喜欢你啊。我也……”

陈星然努力笑着看着他，对他说着，将大衣披到他的身上，伸展手臂抱住他。

很冷。

柯泉一开始就是对他很冷淡，友好也仅仅是为了保持正常交际的礼貌性友好。

警觉心强，会保护自己很好，但是处处敏感也是很痛苦的事情。

从那时没有住一个房间，到现在，能和他躺在一张床上……虽然还是没经过他的同意。

陈星然心想。那时他不愿意跟我单独相处。他是什么时候第一次跟我到琴房的？是什么时候第一次跟我单独到外面吃饭？什么时候不再那么紧张不再那么不安跟我单独相处？甚至在我喝醉时还能够碰触我独自带我回学校……

真的是好不容易，才和他变成现在这样的关系。

好不容易让他信任我。

好不容易让他不再那么警惕我。

好不容易可以像现在这样，躺在他身边……

好不容易让他不回避搀扶之类的正常肢体接触。

好不容易让他能够跟自己单独在一个房间里。

好不容易让他能够和自己单独在外面吃东西……

然而，那个家伙……

一切都怪自己。那天，为什么让柯泉去帮自己拒绝那封情书？如果知道那封情书主人是一个男的，他绝对不会让柯泉去。

柯泉帮忙拒绝的那天晚上，听说柯泉提前休息时，陈星然就感觉到不对，有怀疑那封情书。他猜想是不是柯泉在去的路上，或者回来路上遇到了什么？还是因为见面的那个人？他之前也有让别的转交情书或者传话筒的人，替自己回绝……

不应该让柯泉帮我。我为什么要让他帮我。

柯泉发消息了。他身体好一些了吗？陈星然收拾了一下，就去他的宿舍，开门后，却看到地板上，柯泉在跟陌生男生接吻……

被柯泉叫了一声，陈星然回过神，回到眼下，看到自己跟记忆里一样站在柯泉的宿舍里，但这里只有自己和柯泉，柯泉仍站在窗边，投过来的目光让陈星然心里一阵酸痛。

原来一直以来，你也是“装”的？

不。陈星然告诉他。自己对他的感情，都是真的。

可是。

柯泉依然不能接受他对他的欺瞒，他的欺瞒会让他以后都怀疑他，都不再信任他。

柯泉不能接受他，不能接受两人的关系，怎么会变成这样……

天完全黑了。

牧行在阳台旁边，看到对面宿舍楼，柯泉宿舍的灯亮了。

接着，他的手机振动，提示收到一条新消息。

宿舍里回归安静，只有柯泉一个人。他一手拿着手机，另一手准备把窗户关上，却听到熟悉的钢琴曲。

忽远忽近，渐行渐远，淡淡的悲伤……是陈星然今天白天弹的那首……但柯泉现在听到的，是学校傍晚广播放出的，也就是原曲。就是因为经常在广播或电视听到，才特别熟悉，但它的名字……

柯泉打开手机的“听音识曲”，在等待识别中，垂落的视线余光看到放在窗台上的小花盆里，开学时种出的绿芽，现在已经变成“黄芽”。

跟钟青夏说一声，明天扔掉吧……

“听音识曲”识别成功。

柯泉看到钢琴曲的名字，叫《梦中的婚礼》。

……

“找到了……在宿舍……他明天要回家，回来提前收拾行李……”

陈星然独自走在夜路上，跟别墅那边打电话让他们放心。柯泉也很抱歉突然失踪做了让人担心的事情，不过看柯泉目前的状态……让他一个人静静吧……陈星然脑海里回响离开宿舍前，柯泉对自己说的话——

“我们不可能在一起。”柯泉说，“我只愿意跟你做朋友。”

如果你再坚持，我们恐怕朋友都做不成了。

柯泉还说，那个小号的内容，在研一开学前，他就清理掉了。他说自己可能“不是信任你”，而是因为慢慢不再记得那些事情了，也就不再那么警戒，只是身体记忆还在所以总是下意识还是比较敏感……现在，他又想起来那些事情了……

陈星然懂柯泉想表达的所有意思。

柯泉对他这样的态度，对他说这样的话，原因其实很简单。

所以陈星然退出来，离开了。

以后还是朋友。

手机上，都在祝福陈星然“生日快乐”。

陈星然听到手机那边，对方问：“等会儿要不要喝酒？”

陈星然低声道：“想喝……但是对身体不好。”

对方：“啊？”

陈星然想起，昨天这个时候，在别墅餐厅里，关掉灯，黑暗中只有插在生日蛋糕上的蜡烛发着光芒。

周围的人都在看着他和钟青夏，让他们许愿。

他环视了他们一圈——其实主要是想看一下柯泉——然后低头。

他对着光芒，在心里许下生日愿望。

希望柯泉可以获得幸福，以后平平安安不会再被任何人伤害。

我……

这句话里没有“我”。

原因其实很简单。

可能我的潜意识也清楚，可以让这个愿望成真的……不是我。

这一章结尾我的确是听着理查德·克莱德曼演奏的《梦中的婚礼》写的。

这条线结束了。还有一章，夏天就结束了。目前正在写秋天的存稿。提前祝大家元旦快乐！

（本来想赶个圣诞节小剧场或者小番外（？），因为最近牧柯含量不足，但是还是来不及，而且感觉写得不太有意思，而且的而且目前的剧情可能大家更想连贯着看，所以还是更正文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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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5章 第99章 他希望柯泉能获得幸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