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第二十二章

沈砚清早已习惯了她的沉默。

但他似乎天生就有,察言观色的能力。不过是她轻轻蹙眉,他便知道,她是不想休息了。

既然不想休息,那总是有能做的事情的。

他不再询问,只是如同之前那样,起针落针。

他已经很久没做过这般精细的活了,即便如此,他也从未有过不耐烦。

这不是旁人逼迫,而是他心甘情愿。

哪怕最后了无音讯,也可以。

苏挽棠慌乱撇开他的视线,只是道:“你……你不要这样。”

“怎么了?”

他只当自己什么都不知道。

“我……”

她真是说不过他,只能用眼眸瞪了一眼又一眼,气鼓鼓地小脸实在太软,让人忍不住想捏上两把。

“你!放开我啊!”

她还是被他捏着小脸,就差张口咬人了。

“好好好,”他慌忙撒手,面上依旧春风得意,“那阿挽想要做什么呢?”

小娘子张牙舞爪什么的,他可最喜欢了。

就怕小娘子日后再也不理他了。

他总是用温和的目光看着她,让她挪不开眼。

要不是他长得好,谁理他啊!

可恨!

她又上套了!

可恨,可恨!

她见那人细长的手指拨弄着一旁的糕点,即便自己想吃,也不肯轻易言明,只是一味地揉着肚子。

偏偏肚子咕咕声打破了阁楼的安静,让他瞬间回过头来,面上的担忧不似作假。随后又很快反应过来,长袖掩盖面容,好似无事发生。

她低着头,试图给自己凿出一个地洞来。

幸好幸好,他没有直接调笑她。

不然真是丢脸丢到姥姥家了。

他端着食盒前来,道:“我瞧这镇上的糕点做的不错,想着你会喜欢,特意给你带上一盒。”

说着,他用手轻轻将其推在她面前,生怕她拒绝,又道:“我买的时候尝过,味道很正,阿挽要不要试试?”

她还是拿他没办法。

明明他们之间还有误会,偏偏他这般细心刚好对上她的喜欢。

她心中建起的堤坝,最后还是溃不成军,轰然倒塌。

“我……”

她还是这么拧巴。

她喜欢的。

可她就是说不出来,如同矜贵的猫一样。非得主人好言好语地哄着,她才勉勉强强给个好脸色。

她听到他道:“没关系,阿挽什么时候想吃都可以。”

怎么会这样?

她以为她会等到他的不耐烦的。

偏偏他总不会按照她的想法出牌,总是把她打得措手不及。

她还是抿着唇,不说话。只是小心地用眼神试探着,见他并没有回应,缓缓松了口气。于是胆子放大了些,真正正视他时,却发现他的眼眸微微垂下。

她却觉得眼前有一层霾,在两人之间无形地阻隔着。

如果没看错的话……

他的眼神,是很失落,对吗?

无人告诉她答案。

她缓缓伸出一根手指,在绣台上摩挲着,尽力不发出任何声响。待她真正触碰到食盒,便用手指轻轻勾住,缓缓将其往自己眼前推。

他没听见。

她长舒了一口气。

眼看食盒离她很近,只要稍稍推一下就好。

她算到了一切,却没算到这绣台上有一处不平整,食盒恰好碰到那里,声响惊动了他。

她慌忙收回手,抬头间,同他四目相对,却缓缓低头,顺势逃离他的视线。

“阿挽,你想吃的,对吗?”

她听着他的询问,更不敢抬头。

更不知道他的眼眸充斥着欢喜。

明明自己已经藏得很好了,他是怎么发现的?

他看见了她的眼眸骇然,知道自己猜对了。只好说着:“阿挽,你可以直接告诉我,你的喜欢。”

“还有,你的不喜欢。”

你无需逞强。

最后五个字,他还是没说。

她看着他俯身将那块最大的糕点摆在她眼前,眸光交汇时,她看到的,却是满天星辰。

而在那星辰之下,她看见了自己的无措。

他只是一味地,全盘接下她的所有。

原来他什么都知道。

那她之前不寻常的举动……

他是不是,也知道?

她不敢细想,只是安静地接过那块糕点,小心地送入口中。舌苔触碰到的那一刻,只觉得软糯的糕点从口中化开,甜而不腻。

她第一次吃到这样好的味道。

“喜欢吗?”

他俯身询问着,抬眸恰好见到她的惊喜,如同多年枯井,此时恰逢活水,重新焕发生机。

“你还想要吗?”

“我……”

她还是不敢说出自己的需求。

“那我先收好,放在边上。你若是想要,自己打开吃了。”

“如果你想分给别人,也可以。”

“我想,要你高兴。”

她的瞳孔微睁,看着他的眼神充斥着难以置信。

他们维持这般平静的时间不算太久,为何他总是能轻易说出这般,能拨动她心弦的话?

还是说,他向来会说花言巧语?

她近乎沉溺在这片无尽海中。

为何还要给她出难题,让她辨认其中是非真假?

“别多想。没事的,我在呢。”

他总是轻而易举揭过他所说的所有话语。

为何会不多想?

脑海中繁乱的思绪纷扰着她,明明可以一开始就可以把他赶走,就不会像现在这样,有这么多事了。

她暗自叹口气,实在是顾不上太多,眼下得先把这绣样弄好,至于别的,往后慢慢算。

她心里这么想着,看着他坐在自己正对面,一针一线,从容缝制着,伸手从针线盒中取出一根绣花针,却发现每个绣花针上早已被人穿好针线。

都是她中意的!

他怎么会知道的?

她还是拿起针线,寻得一处落针,如同往常那般,针脚平行且紧密。

这可是她的拿手本领,光是坊内绣娘,少有同她一样,年纪轻轻便有独到技艺的,也不怪客人点名要她绣。

如今多了个人帮忙,她怕。

其实也算不上怕。毕竟之前的那副水墨牡丹,李小姐挺喜欢的。但她以为是李小姐时间紧,没有旁物可选,只当是勉强能用罢。

说真的,没找她麻烦,已经很不错了。

她越想越乱,这绣花针还是没拿稳。

“啊——”

她的惨叫声引起了他的注意。

他还没来得及询问,却见她的绣花针随意落在布帛上。双手紧紧握着,应该是伤到了。

“怎么了?”沈砚清连忙停下手中针线活,将针线放置在一旁,“阿挽手拿开,我看看这是什么情况。”

“疼……”

他听着她轻轻地痛呼声,面目愁容,连忙跑到她身边,伸过脑袋,发现阿挽食指上有一道伤口。

伤口不深,血流不止,看上去终归是触目惊心。

他慌忙将她的手从布帛上移开,拿起自己身上带着的药,为她悉心点着伤,却听到她断断续续的呻吟声。

“我轻一点,你忍着些。”

他快速为她上好药,匆匆抄起绣台上的纱布,用剪刀随意剪下一段,小心地为她包扎。

她看着自己的食指被白色纱布渐渐包裹着,心里觉得没什么必要,不过寻常伤口,过几天就会好的。

没有上药的必要。

但她又不愿扫了他的兴。

既然他想这么做,那她还是成全他吧。

她想着。

他总算包裹好了她的食指,如同破碎的珍宝重新被他完整拼好。

“很难受吧?”

他轻缓地问着。

他也不是天生就有爱的能力的,在外打拼多年,多少也受过伤,受过委屈,受过欺负。

还有明台那个吊儿郎当的劲儿,即便他看不惯,还不是咬碎牙,生生捱过了?

他早就过了要被人哄的年纪了。

如今体会过被人在乎的感觉,他就想把这份好,给他想给的人。

他已经给了明台了。

那剩下还没给的,就是阿挽了。

即便他们之间并没有真正确定关系,但他愿意这么做。

只因为是阿挽,所以值得。

他认定的,很少有人能强行改变。

包括他自己。

他愿意就行了。

“还好。”

他就知道会这样。

她也和他一样,什么都往心里咽,一点都不肯说。外表坚韧,浑身是刺,内里柔软。

跟猫一样。

还是一只不爱惜自己的猫。

“先缓缓。”

他说着,轻轻从布帛上提起她那根绣花针,特意将其放在离她的手够不着的地方。

“你别这样。”

她轻轻地说着。

其实没必要这样。

她又不是第一次受伤。

她看见他目光坚持,已经伸出的手还是缩回了。

“我不碰了。”

她还是妥协了。

说来也奇怪,她也不知道为啥会这么怕他。

“阿挽。”

他说着,缓缓摇头。目光平视着苏挽棠,见她不肯回应,还是自顾自说着:“你受伤了。”

他总是能轻易拿捏她。

“可是……这只是小伤,不需要……”

不需要怎样?

他沈砚清还能不知道?

不就是想告诉他,她自己心里有数,不要他管了呗。

他偏不。

“我认为你需要。”

“你照顾不好你自己。”

他连说着这两句话,仿佛是在说一个既定的事实。

“景老板,您这是开玩笑吧?”

苏挽棠总是能精确踩到他最不喜欢的点上。

“我没有开玩笑。”沈砚清已经气得手发抖,面上依旧平和,“阿挽,你要对自己好一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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