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第 3 章

我又在小区里撞见了那个男人。

我们打了招呼,像上次一样聊天。

他先问我:“看上去很憔悴,发生了什么吗?”

“没什么,你为什么上次救我?”

“看到了。”

“没有其他理由,同情心泛滥?”

“有啊,不方便和你细说,你简单理解为我心情不好就行。”

“嗯,今天不加班吗?”

“不加班,和你一样。”

“我可没有颓废。”

“你有心理疾病吗?”

“没有,我看上去很像有病的样子吗?还是你觉得人人都和网红主播一样患有玉米症?”

“你不喜欢网红啊。”

“只是讨厌某些品行低劣的而已,用别人真实的痛苦来取笑,像小丑一样。”

“深有同感。”男人点头,起身问,“要去我家吃饭吗?虽然很像人贩子。”

你也知道啊,这么说反倒不像人贩子了,有点想笑又没力气笑了,只有一团气从喉中叹出。

“不了,我要回家学习,避免成为spiderman。”

男人被我逗笑了,说:“学习决定不了成功与否。”

他说的是对的,但我只有这样才有存在的价值。

“大道理谁都会说?不学习又能做什么?”

“唔,去打游戏?”

“自甘堕落。”

“好吧,我走了,拜拜。”

“再见。”

目送着男人离开,月亮已经像弯刀一样,闪烁着浅金色的光辉,悬挂在天空上不可触及,男人的身影消失在树木之间,仿若夜晚的山鬼。

为什么总有人这么热心肠呢?如果没有遇见他,我应该已经死了,不需要思考这么多了。好想把罪责全部推到他身上,好想抛去良知任性一把,为什么做不到呢?

大概正是因为我良知未泯,所以才会痛苦吧。真想把那个痛苦的自己揍醒。

我又被杜鹃吵醒了,他的叫声一点也不凄厉,反倒更像路边的斑鸠。

原来是因为一个同学来问我题目,想让我给他讲数学题,杜鹃不想让他吵醒我。

我谢谢杜鹃的好意,但还是给同学讲完了题。

感觉自己分裂成了两个人,一个人耐心地给同学讲题,一个人冷眼旁观,嘲笑自己的虚伪。

讲完之后,杜鹃一脸复杂地看着我问:“你脸色不太好,刚刚应该拒绝他的。”

是啊,要拒绝,但我是“三好学生”啊,没有拒绝的权力。

“没事,最近熬夜打游戏有点猛,还活着呢。”

如果事实真是这样就好了,好想说实话。

杜鹃的眼睛上下审视一番,并没有饶过我的意思。

“身体不好就回家休息,强撑着在语文课上睡觉吗?”

“不睡觉的语文课就像不加糖的拿铁。”顺带一提,我喜欢喝焦糖玛奇朵。

“我还以为你只会喝冰美式。”

杜鹃放下心来,还有人关心自己,我都想感叹一句自己有多么幸福了。

这么幸福还痛苦,真矫情呢我,按照别人的说法,打一顿饿三天就好了。

夜深人静的时候,我忍不住打了自己。

为了不被看见以及感到疼痛,我刻意朝腹部打,钝痛并不强烈,无法让我保持清醒,但这样已经足够了,像小时候学习游泳时不慎进入深水区,一点点被淹没。

哈,哈,偌大的房间里只有我一人的喘息声,拉上窗帘后我就可以逃到另一个世界。

天旋地转,世界在眼前模糊,我活过来了。

不记得是什么时候喜欢上这种感觉。初中我便得了胃病,那时我会痛得骂脏话,向老师请假回家。现在我学会享受这种痛苦,没考好的时候打自己两下作为惩罚,或许有爽到吧,感觉自己像个变态抖m。

但我绝对不会像片子里的那些人,跪在别人脚下求饶的,未免太过卑微恶心。

说起来很奇怪,我看片只对前半段感兴趣,当角色脱下衣服后,我只觉得角色变成了牲畜,□□的人与肉猪有何差异?

我曾经把我的观点告诉语文家教,她说人也是动物,我这种想法就是把人置于其他动物之上。

那一瞬间,我产生了怀疑,我以为自己的观点是错误的,人并不高贵于任何一种生物。

后来我想,人之所以有别于动物,正是因为我们披上了道德的外衣,哪怕是虚假的,我们也脱离了原始的本能。

关于※的话题,我思考过很多。

有一段时间,我认为它是污秽的,它剥去了人的距离感,在沉沦于快感的瞬间,我们失去了尊严。

那段时间的我严重洁癖,别人碰一下我的笔就会扔掉。

有一段时间,我认为那是动物才会产生的**,而我不是动物,我深深地厌恶这种**。

那段时间的我目睹了同学网恋休学,对爱情感到恐惧。

我到现在也没办法给它下一个定义,只能说它作为发泄的一种手段十分有效,起码我通过殴打自己,真切地掌控了自己的身体。

周末,我难得回去见父母。

在开门的时候,他们第一反应是问我是谁,我解释一通后,他们像是开启了智脑辅助的未来人类一样,突然道歉说工作太忙昏头了。

没关系的,忘了我更好。

我的病与父母没什么关系,纯粹是我自己的问题。

初中得胃病的时候,母亲紧张的不得了,差一点就要给我请假不去上学,我自己强烈要求之下她才取消。

确诊消失病的时候,我没敢告诉她。

其实我很早就有消失病的迹象。初二那年我去参加古筝比赛,当场评奖,只获得了第二名。我失魂落魄地走出会场去找母亲,却发现她不在,跑了两公里回家,原来她忘记我了。我骗她说我去同学家玩了,是她记错了,她信以为真,这件事不了了之。

之后的无数次里,我失败一次,消失病就加重。直到一模,我只考了年级第四,我被遗忘了三天。我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去医院检查,确诊消失病中期。

医生说,我可能是因为太在意完美才患病,我降低对自己的要求应该可以延缓病症加重。我做不到,他们都在期望我成为完美的人,我不可能辜负这份期望。我是父母的好孩子,是妹妹的好榜样,是老师的业绩,是完美的人。

妹妹俞栖桐是不一样的,她是自由的。我把自己对自由的渴望投射到她身上,对她予取予求,或许这对她也是一种伤害,我一厢情愿地将自己的愿望交给她,自己不付诸努力,和那些将期望投射在我身上的人没有区别,但我早就认清了自己的劣根性,承认自己的卑鄙。

妹妹窝在自己的小房间里刷短视频,我想唠叨她快中考了怎么不去复习,话到嘴边却成了在看什么。

她把手机展示给我,上面的男生看上去与我差不多大,笑容灿烂,一幅无忧无虑的样子。

我一时间说不出话,她该不会早恋了?我要告诉父母吗?

她见我看呆了,嘿嘿一笑道:“怎么样?是不是很帅,这是我最近喜欢的偶像。”

明白了,不是早恋就好,吓我一跳。

她向我介绍这个偶像和他的团体,光看外表的话,他们貌似是一个笼子蒸出的包子,顶着相似的发型和面孔,我着实分不清楚哪个才是她嘴里的老公。

昧着良心称赞了两句,她的双眼就闪闪发光,整个人都被那个偶像钩住了。

随她去吧,我回到自己的房间。房间面积不如学校的那套,但里面有我喜欢的乐器。

我学了十多年古筝,又学了两年木吉他,也想过去学电吉他,可惜后来没了时间。

拨一下古筝的琴弦,走音了,半年没弹,没有绷断一根弦就不错了,不能强求其他。

短暂地逃离学习,就可以获得快乐吗?

答案是不知道,无论在哪里,它一直存在,我怎么也逃不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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