简宁浑身一僵，然后便条件反射地扭身想要从他面前逃走，却被男人一把握住了手腕。

简宁睫毛颤动着不敢转头，只僵硬地以一个怪异的姿势站在原地。近在咫尺，简宁看不到赵冬生连表情都变得有些扭曲的面孔。

空气逐渐变得滚烫。

简宁这时候已经羞耻地哭出声了。

“别碰，赵冬生，你不要碰。”

赵冬生的情绪瞬间被这一句带着哭腔的话语挑到最高。

他兴奋地倾身，将简宁重重压在门上，手指开始作恶的瞬间他猛地低头，隔着衣服狠狠咬住简宁的肩膀。

面前人的颤抖于是变得更加剧烈。

“没关系，没关系的，老婆。”

简宁无助地仰高了脑袋，几乎连话都说不出来了。

他觉得自己仿佛变成了一捧水，一捧为赵冬生所拥有，受他所支配的水。

“哥哥，老婆，简宁。”

简宁的耳廓变得濡湿。

赵冬生贴上来黏黏糊糊地亲吻他的耳朵，然后乱七八糟地叫着在他耳边叫着那些称呼。

从四年后重生回来的简宁羞耻地闭上眼睛，觉得世界在这一刻变成虚无，宇宙之内一切都被湮灭，只剩下那只作乱的手和在他耳边像只黏人的小狗一样哼哼唧唧的赵冬生。

简宁在他手里痉挛着攀到顶点，却在巨大的快乐中再次被悲伤吞没。

好恨你，赵冬生。

如果你曾经的爱都是假的就好了。

简宁趴在赵冬生肩上，哽咽数下，终于再次痛哭起来。

赵冬生被吓了一跳，以为是因为自己做得太过，所以简宁被自己逗哭了，于是他连忙收回手，低头去看伏在他肩上痛哭的人。

“怎么了？简宁，对不起，我不碰了，你别哭。”

认识三年，除了今天早上，赵冬生再没见简宁这样哭过。

心脏在胸膛里猛跳，恐惧不断攀升，赵冬生收紧了手臂，力道大得几乎要将简宁勒进他怀里。

他亲吻简宁的头发，不知所措地不停安慰着怀里的人。

“到底怎么了？嗯？你告诉我，到底发生什么事了。”

他越哄，简宁便越是难过，那个路灯下让他无法释怀的拥抱便越是在眼前更加清晰。

从重生前的那个夜晚便一直积攒在心中无法得到抒解的恨意不断叠加，终于在这一刻随着这场痛哭而彻底冲破他心里的最后一道防线，被完全宣泄出来。

“离婚吧，赵冬生。我们离婚吧。”

他收紧了手臂，力道重得仿佛溺水之人抱着那段能救他性命的浮木一般，嘶哑着喉咙，大声痛哭着说。

听清楚他说了什么的那一刻赵冬生整个人猛地一僵，片刻后，不敢置信的神色逐渐攀爬上他的面孔。

然后他的眼圈也跟着泛起红。

“你说什么？简宁，你说什么？”

简宁不说话，只是重重地啜泣，声音中的难过和痛苦几乎要将赵冬生整个人撕碎，这便也更加让他意识到简宁说的是真的，他是真的想和自己离婚。

赵冬生捧起他的脸颊，四目相对的那一刻，简宁看见男人的眼泪也掉了下来。

“为什么，你遇到什么事了吗？简宁，我不要，不可能，我不可能和你离婚，我爱你，我不会和你离婚的。”

简宁看着他，表情变得更加难过。

他想赵冬生现在这么爱他又怎么样呢？可他未来还是会遇见赵楠，会爱上赵楠。他们的结局是早已写定了的be，自己是从未来重生回来的先知，命运的尽头，他和赵冬生之间隔了一条马路，男人的怀里抱着别人，而自己站在阴影里，连走出去的勇气都没有。

“可是你会出轨，赵冬生，在未来，你会爱上另一个人。”

话语间，简宁抬手抚摸男人的眼角。

他的声音有些沙哑，低低的在屋子里响起，仿佛命运张开巨口下定的箴言。

赵冬生的神情一瞬间泛起茫然。

他错愕地看着简宁，不明白他的意思。

简宁的脸上还有眼泪的痕迹，神色却已经变得很冷静。

“你不相信是吗？没关系，其实我也不相信。事实上我到现在为止都不敢相信有一天你竟然会背叛我，背叛我们的感情。”

怨恨逐渐从话语中淌出，简宁看着赵冬生，目光变得阴沉，扭曲。

他爱这个男人，也恨这个男人。

赵冬生没有感到害怕，他只是觉得匪夷所思。

“……这是什么意思？简宁，是不是有人说了什么，还是你做了奇怪的梦。”

“不是梦，我也渴望过一切都是梦，但不是梦。”

简宁说着便忍不住疲惫地叹口气。

他靠住身后的门，仰头面无表情地看着面前的男人。

“我是从四年后重生回来的，四年后，你爱上了别人，背叛了我。”

“简宁，你别吓我……”

赵冬生的表情这时已经有点变了，鸡皮疙瘩逐渐生出，无从言说的恐惧在他脸上缓缓浮现，他忍不住伸手来拉简宁，看他的目光虽然很克制，很隐晦，但还是被简宁看出来了。

“你现在是不是在心里觉得我疯了。”

简宁拂开他的手，或许是已经破罐子破摔了，他这会反而轻松了不少。

“我也想过这个可能，但不是，真不是。所有的东西我都记得清清楚楚。篮球场，生鲜店，早餐铺，那些还没发生的事情我全部都记得。”

赵冬生不知道他在说什么，只是脸上的表情已经变得非常严肃了。

“我想想，你们公司最近应该在替一个国外的客户准备资料，大企业，做生物医疗的。”

赵冬生做投资，简宁是作家。

他们的工作风马牛不相及，也因此立下规矩不允许两个人在家里讨论自己工作相关的事情。

因此简宁说完这句话后赵冬生的脸色立刻变了。

他惊愕地怔在原地许久，终于嗫嚅着想要开口说话。

却被简宁一眼看穿心思。

“我没看过你电脑，会知道是因为你当时靠这个项目赚了非常非常多的钱，我们换了房子，从这里搬了出去。”

然后他又挑了几件在这阶段赵冬生有印象的事情说给他听，这样置身事外的，仿佛先知一般的陈述让人毛骨悚然却又无从辩驳。

等到说完最后一件事后，简宁发现男人看他的眼神终于彻底变了。

指甲狠狠掐进掌心，他靠住身后的门，强迫自己和赵冬生对视，在心里猜测着男人接下来的反应。

会恐惧吗？觉得我是怪物？还是依旧不信？觉得我是神经病？

简宁在心里做了无数猜测，可是最后赵冬生看着他，只是哑声问了一句。

“所以其实是未来的我惹得你哭了，是吗？”

蜷起的手指蓦然松开，简宁怔怔地看着赵冬生，看着他年轻的面孔，看着他泛红的眼圈和痛苦的神色。

这些都是因为自己。

简宁快意又难过，眼泪滚烫地从眼眶中滚出来的那一刻，他重重地点了点头，然后就被赵冬生紧紧抱住了。

“对不起，简宁，对不起。”

他不停地给简宁道着歉，声音同样哽咽着。

简宁抽泣着紧紧抱住他，在心里想他真是个傻瓜，做这些事情的人又不是现在的他，他为什么要替未来的赵冬生道歉。

可是他听着，哭着，心里的那口气好像真的就消散了些许。

许久后，两个人的情绪终于都慢慢变得平静。

他们洗了澡，一起坐在沙发上，夜色中，一场对话缓缓展开。

赵冬生让简宁把这个故事里第三个人的名字告诉他。

“我不想这样，简宁，我不想再再和你走到那样的结局。”

赵冬生握着他的手，语气几乎是恳求。

简宁看着他，心脏便变得很酸。

“可是那是命运，冬生，你逃不掉的。”

“为什么不试试呢？既然你可以重生，那为什么我不可以对抗命运呢？”

微光中，赵冬生的一双眼睛变得很亮。

简宁和他对视，内心竟然也莫名被一股不知从何处泛起的勇气充斥。

他颤栗着回握住赵冬生，然后弯起唇角。

“你说得对，为什么不可以呢？”

于是简宁缓缓将赵楠的姓名和身份背景告诉赵冬生，赵冬生便将其记录在手机便签里。听简宁说他们是因为一个资助计划认识的，赵冬生便暗自在心里决定等明天一到就去找朋友，让他帮忙去做这个好人。

还听简宁说赵楠后来做了他的助理，赵冬生便也记下，决定和人事部说从明天起就取消他的私人助理一职，直接并入秘书部，以后由秘书部统一安排他的行程。

简宁在一旁听着，心里既觉得安定许多又凭空生出来无数没来由的恐惧。

他不知道自己为何恐惧，或许是因为从来没有人用那么悲伤的语气和他说过要对抗命运这种听上去简直像中二病发作一般的话。

他逐渐变得困倦，最后蜷缩在赵冬生怀里睡着了。

醒来时，天光大亮，屋子里空空荡荡。

简宁猛地清醒了。

“冬生？赵冬生？”

屋子里找遍了也没有男人的身影，简宁想起昨晚的事情，心下毫无缘由地猛地一跳。

立刻便要出门去找人，刚走到门口，门却被先一步从外面打开了。

男人拎着一袋子面包出现在门外，看到简宁时还愣了一下，随即便弯起唇角露出一个笑。

“怎么这么早就醒了呀，老婆。”

简宁一愣，点点头，心里突然觉出一点希异样。可还没等他想明白，面前的人便提高了袋子向他展示起来。

“今天只能吃面包了。”

赵冬生说着，沉重地叹了口气。

“听说是昨晚上早餐铺老板的儿子不幸出了车祸。”

眼皮猛地一跳，简宁的脸色几乎一瞬间失去了血色。

他看着赵冬生，想着昨天还见到了的小孩，心里一时间恐惧到了极点。

不对，不是这样的，上辈子分明不是这个时候。

简宁记得那小孩出车祸明明是冬天，当时他们小区里都感叹可怜，说好好的大过年的，碰到这样的伤心事。

因此简宁对此记忆尤为深刻。

可眼下车祸的时间却变成了现在。

简宁想说话，却又不知从何开口。

他看着赵冬生，沉默许久后突然问道：“冬生，你还记得昨晚上我和你说的那些东西吗？”

“嗯？”

男人看着他，神色间透露出真真切切的茫然。

“我们说了什么？”

这句话吐出的瞬间，简宁整个人都僵住了。

他不记得了。

简宁想，那些我和他说过的未来，他全都不记得了。

这一刻，命运终于缓缓从赵冬生的身后浮现，冲着简宁露出了它狰狞的獠牙。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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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命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