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第16章

他说没事,又嘱咐道:“尚仪署那个素来同你交好的青寰,往后你离她远些,不可再交心了。”

她以为大监大人知道了她被排挤的事情,忧心她想不开来开解她呢,就笑了笑,回:“双喜说过了的,以后我不理她便是,我不伤心,道不同不相为谋,我晓得她名利心重的。”

他想,何止名利心重?想法还恶毒呢,心比天高命比纸薄,成事不足败事有余,觉得自己很聪明,听了个连证据都没有的话儿,就妄想来拿捏他了,不自量力。

他夸她,“真是个听话的好姑娘。”便起身回桌案去继续批奏折,等手里二十几道折子批完,他才起身,唤了人进来燃上香,嘱咐允淑午时等他一起用饭,就揣着折子出了内书堂,往乾和殿去。

乾和殿守门的小黄门跟他打个千儿,禀他说官家正在后/庭小憩。

他嗯一声,轻手轻脚的去了后/庭,瞧见官家躺在长椅上,便随手扯了云丝毯替官家盖上。

官家听到动静,睁了眼,瞧着是他,便坐了起来,恹恹道:“厂臣,孤近日觉得身子骨越来越差了,时不时总是瞌睡,太医也诊不出个毛病,奏折都得交给你处理,孤这是不是大限将至了?”

他把奏折放在小案上,给官家行叩拜大礼,“官家别这么说,您正当壮年呢,只是暑气重,老百姓常说春困秋乏夏打盹儿,现在瞌睡都是正常的,等立了秋,还要再困些时候,天转凉了就好了。”

官家乐呵呵的,“就你说话最贴心,孤年纪大了才即位,有你伺候在身边真好,省了不少心。”

他说都是官家栽培的好,能为官家分摊忧虑是他的福气,顺口提了句言青和查高金刚买卖官职的事。

“西厂那边说干爹卖官位,臣是万万不信的,他那么大年纪了,也不缺那几两银子,何故会去做那黑心的买卖?干爹一手提拔我到今天,我还是信他的。”

官家咳嗽两声,他忙去给官家拍背顺气儿。

“高金刚他是辜负了孤对他的信任了,你进宫时间短,不知道他手底下有多少烂账,若不是西厂查江南的水利查到了他身上,孤还不知道要被他蒙骗多久!”官家指指长椅案头的柜子,“你看看,都是言青和送过来的,一桩桩一件件,他高金刚就是死十回,都不够。”

冯玄畅过去拉开柜子,从里边捧出一摞的账本和册子,翻开来看。

他抑不住的颤抖,高金刚果然是倒卖二品官职给了一个世家子,这世家子就是现任州牧,顶替了他父亲的位置,安享冯家百十口人命换来的滔天富贵。

官家看着他,只是有些怜悯,贵为天子他不能有错,即便是错了,也不是错,他不能跟一个臣子认错,只是叹道:“冯州牧一门忠烈,孤自会为你家修建宗祠。”

冯玄畅手一抖,俯身叩拜,“官家圣恩,臣感激涕零。”

他不须多说什么,剩下的事情官家自然会秉公办理。

只要把这些事儿挑开,搁在官家眼皮子底下,甭管把事情挑到面皮上的人是谁,他要的不过是官家一个态度。

退出乾和殿,他肃了脸,回内书堂,廷牧已经早早侯在那里,见他回来,上前回话。

“掌印,都已经查清楚了,那荆州牧是个酒酿饭袋,吃着父辈上传下来的祖业,日子过得丁点儿也不安生,纳了不少的妾室在家养着,他夫人何氏是商户之女,在家中并无地位,那叫青寰的女司是何氏长女,却不得荆州牧的喜欢,荆州牧最宠的是小妾沈氏,那沈氏才怀了孩子,何氏在府上碍了她的眼,正好逢上女司大考就被撵来长安探亲了。”

冯玄畅嗯声,“还有其他的么?”

廷牧说是,“这青寰出生的时候有小疾,倒不是什么大病,也没病根。”

“沈念可过来了?”他问。

“沈御医在隔间侯着吃茶,正等您呢。”

冯玄畅没再说话,理理衣裳去见沈念。

沈念正吃着茶水,瞧着他一副沉淀淀的样子进来,就叹气。心道这是有人又要倒霉了,他明明是个大夫,自从认识了冯玄畅后,已经越来越违背行医救人的初衷,快变成这宫中杀人于无形的顶尖刽子手了。

他调侃道:“我这十步杀一人,千里不留行的做派,倒是很得你中意。”

冯玄畅揶揄,“大侠风范有什么不好?”他肃了脸,板板正正的:“回头你借着去给尚仪署小女司们诊平安脉的由头,送那个叫青寰的女司上路吧。”

沈念惊诧:“一个小小的女司,竟然值得你让我出手?”

他垂着眼喝茶,轻描淡写的,“她提了她担不起的条件,活着便是祸害,你送她上路,全是我给她的体面,廷牧说,这女司出生时有小疾,没有病根。”

沈念想,这人真正会为难人,没有病根还要他让人家病逝。

同冯玄畅说话,不能说的太明白,有些事一点就透,说多了就是错。他把茶盅里的茶喝尽了,说至多两年,宫里实在不想待下去了。

冯玄畅拿眼乜他,“那不成,你走了我怎么办?你舍得留我一个人孤零零的在这内廷里无依无靠?”

沈念扶额,略一漾攒个会心的微笑来,“我说不过你,你这个人心肠最坏,若不是为了你,我舍了自由身留在宫里?我图做个清闲人不够自在么?”

冯玄畅笑笑,“图你心里有我,常思,你不要学李修葺那没良心的离我而去,这禁廷,我一个人难挨。”

唉,他同他说话,越来越是没正形,两个爷们说这这种话不是叫旁人难为情么?

沈念起身,一弹袖,“你司礼监的茶水我都快喝不起了,得,走人。”

冯玄畅送走沈念后,吩咐廷牧去尚膳间取食盒,特别交代廷牧,多要一碗红烧肉。他说允淑正在长身体,得好好补补。

允淑此时正在内书堂坐着发呆,她手里的折子已经整理完了,蓝批小字写的颇有风骨,个个像刀子刻在纸上似的。

冯玄畅拎着食盒回来的时候,她刚好无聊唱完一曲春江花月夜,余音还未散去,听到有人拍掌,她回头,含羞带怯,“你领食盒来了?”

“嗯,红烧肉,”他打开食盒,把菜摆出来,“还有你爱吃的水煮鱼片。”

允淑两眼放光凑到桌边,主动搬椅子坐下,“大监大人怎么知道我爱吃这些?”

冯玄畅沉声,“李府上了年纪的管家说的,吃吧。”

她实在是饿了,回宫的时候没用早饭,笠韵只顾着给她收拾首饰和衣物,临走才塞给她两块甜酥拿来填肚子,那点心一口便没,根本就不打饿,她饥肠辘辘的做了一上午的工,前心贴着后背的滋味实在不太好受,也就没跟冯玄畅客气,拿了筷子去夹菜。

两人吃完,允淑把残羹剩饭重又装进食盒,过了晌她就要去掌执文书殿那里当值,便揽了送食盒回尚膳间的差事。

冯玄畅没留她,只是嘱咐她下了职就让廷牧去接她。

廷牧听了,站在在门口傻笑,跟着掌印这么久了,他还没见过掌印大人对谁这样上心过。

他觉得允淑很有本事。

允淑不好意思,腼腆着回,“这不太好,宫里没这规矩。”

冯玄畅说规矩是人定的,旁人的规矩他管不着,司礼监的规矩就是他。

允淑默,心想成吧,您就是这司天监的天,这禁廷除了官家您最大,顺着您总是没错的,掖掖手客套道:“酉时细音值夜,我就下值了。”

冯玄畅似笑非笑看她,“我知道。”

她脸一红,拎着食盒挑帘出了门,头也没回的往掌执文书殿去。

未时日头正毒辣辣的晒着,许多清闲宫人拿着小扇聚在阴凉处闲聊,允淑顶着毒日头经过的时候,不经意听了一耳朵,她们在谈论沈御医和冯掌印谁长得更好看些。

允淑没见过沈念,心里也没个对比,倒是觉得沈御医能在姿色上同冯玄畅平分秋色,那定然也是长得漂亮的人儿。

她将食盒送回尚膳间,就直接来了掌执文书殿,两日未来,殿门前多了个大水缸,缸里种着一片荷花,开的特别美,沁着丝丝幽香,她驻足携一枝花凑上去闻,身后有人唤她。

“大姑,这花儿你喜欢么?”

她回头,竟然是小七,心里有些讶异,问他,“你怎么来掌执文书殿了?”

“大监大人提我做了掌执文书殿的内侍,平时就搬搬旧卷宗拿出来晾晒。”小七回她,又问了一遍,“大姑,这荷花你可喜欢么?”

她说喜欢,却松了捏花的手,眼里带了些淡淡的哀绪。

荷花好,她幼时常常缠着母亲带她去小荷塘泛舟,母亲的身上总带着荷花似有似无的清香味道,她闻着这味道入睡就很踏实,每每都能做场好梦。

只是荷花清香常有,母亲却已经不在世上了。

小七欢喜地跟她讲,“是大监大人让人挪来的,说大姑闻着这花香,心神能安宁些。”

她不知道说什么好,鼻子一酸,嗡哝着:“大监大人有心了。”

小七瞧她不怎么开心,便岔了话头,“大监大人说了,您三个月后要大考,怕闲不下来没时间看书,昨儿刚从皇后那里求了恩典,给咱们掌执文书殿拨下来五位女使供侯使唤,您叫她们忙,下值前查一眼就成了。”

晋江你这样真的好吗?后/庭不是里间的雅称嘛,你屏蔽它作甚?原来你是这样不纯洁的晋江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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