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杨春玲所有奇怪的举动联系到一起,崔落发现她得出的结论竟与沈婉婉的“臆想”不谋而合。
不对劲,一定不对劲。
崔落避开车流,全力跑到商铺楼后,果真看到这一排商户都有后院。
崔落咬牙骂了一句,找到服装店直接走了进去。
服装店的老板正坐在柜台后嗑瓜子。
柜台前有一米多高的遮挡板,老板窝在挡板后面摸鱼,看起来很安逸。
崔落见状便知大事不妙,“刚刚进来的女人在哪?!”
老板惶恐地缩着身子,指着后门说道:“已经走了……”
“去哪了?!”
“我怎么会知道?你是谁啊?!”
崔落没心思和老板解释。
方才她就是从后门进来的,哪有杨春玲的影子?
她早就知道附近的店铺都有后门,她是故意将他们引来这里。
崔落以最快的速度和邹国栋二人汇合,“她已经从后门走了,我没有看到人,附近的店很多,她很有可能暂时躲在某一间店内,现在必须立刻和陶队联系。”
邹国栋磕磕巴巴的反应不过来,“啥意思?跑了?真的跑了?”
向东亦被吓到,“陶队知道了,我们不是都完了?”
“这会儿你还有心情管自己?”向东没说过什么让人高兴的话,崔落憋了一肚子的火,“是我们受处分重要,还是抓凶手重要?!赶紧想办法找人!”
三人急火火的冲向停在街边的车。
就在邹国栋准备冲进驾驶座先开火时,沈婉婉拉着一个女人,慢悠悠的从公园里走了出来。
女人穿着普通的牛仔裤和宽大的格子衬衫,戴着蓝色的帽子,拎着一个编织袋。
衣服脏兮兮的,打扮与时尚无关,更像是需要做农活的妇女。
但只要仔细看女人的脸,就会发现……
“杨杨杨……”邹国栋震惊得说不出话来。
崔落催道:“别羊羊羊了,还牛牛牛呢,咱赶紧走啊。”
邹国栋指着沈婉婉,“不是牛,是杨啊!”
崔落和向东看过去,“杨春玲?!”
沈婉婉笑眯眯地朝他们招招手,在几人错愕的目光下,摘了杨春玲的帽子,接着拉开车的后门将她塞了进去,“跟我们回局里配合调查,别乱动。”
杨春玲脸色惨白,抱着编织袋,一句话都不敢说。
沈婉婉又说:“把花花抱出来,别憋坏了。”
杨春玲似乎很害怕沈婉婉,惶恐地看了她一眼,手忙脚乱地打开编织袋。
花花的小脑袋伸了出来,它大约是吓坏了,一出来就往杨春玲的怀里钻,拼命地伸小舌头舔杨春玲的下巴。
沈婉婉又听到了它的心声——“怪物!怪物!好可怕!怪物来了!”
沈婉婉左右看看。
真是只奇怪的小狗,怎么天天嚷着有怪物?
杨春玲的额头冒出密密麻麻的汗珠,她抱着花花的手已经僵硬不敢动了。
崔落稍微想了想,便转过弯来,“竟然一直在卫生间里躲着?”
向东脑子转得稍微慢些,“是真的进去了就没出来?出来的时候恰好被沈婉婉逮住?”
他竟生出强烈的挫败感来。
沈婉婉又一次选对了。
基于她那些乱七八糟所谓直觉的说法,她竟然又选对了!
向东有一种无论如何都赢不了沈婉婉的无力感。
他的语气就像泡了醋,“你怎么知道她没走?”
沈婉婉了却一桩心事,轻松道:“我没看到她离开,而且总要留下一个人守着才保险,反正你们已经来这边了,不差我一个。”
向东问:“你就不怕我比你先抓到人?”
沈婉婉奇怪地看过来,“你抓和我抓有什么不同?”
“我……”
崔落和邹国栋都瞧出了向东的小心思,都没心思理会他。
爱表现可以理解,适当的爱表现还能刺激积极性,只要不过了头就好。
几人将杨春玲带回队里,陶姜亲自来问话。
队里总共也没两台电脑,审讯时需要记录员,陶姜看了一圈,点了沈婉婉的名字。
大家伙儿都知道陶姜不太“满意”,现在主动与新人女同事共事,明摆着是满意沈婉婉。
向东坐在自己的工位前,不断地翻阅资料,一直不吭声。
朱建华也在慢悠悠地喝茶看报,但一看就比向东松弛。
崔落路过向东的工位,拍拍他的肩膀,“还郁闷?”
向东勉强笑着,“没,我看看还有没有其他疏漏。”
说不郁闷是假的,一向默默无闻的人忽然备受关注,一向优秀的他反倒总是出错,向东不知该如何接受。
就像现在,他总觉得似乎所有人都在看他的笑话。
队里一共只来了两个新人,一个已经能跟着陶队进审讯室,另一个却还在出错。
向东甚至不想与崔落说话,他总觉得崔落是来笑话他的。
崔落却道:“咱们是一个团队,我抓到犯人,婉婉抓到犯人,和你抓到都是一样的,如果不是你昨天熬了一整夜,说不定杨春玲已经趁天黑跑了。别多想,先回去休息吧。”
向东摸摸头,心情更加复杂。
九十年代的审讯室没有太多高科技,简单的两张桌子、椅子,再加上光线强烈的照明灯,基本上就是全部了。
此次审讯,沈婉婉负责记录,提问的是陶姜。
照例询问过嫌疑人的基本信息后,陶姜问:“为什么要逃跑。”
不知是太害怕还是太紧张,杨春玲面色潮红,目光躲闪,“我……我只是出去散步。”
“散步就躲在公共厕所里?!”
陶姜声音粗,脾气又不好,只是呵斥了几句,杨春玲便缩着脖子不敢吭声。
陶姜又说:“杨春玲,你现在的情况,你心里最清楚,你那同伙我们还在抓,等抓到了她,到时候可就没你交代的份了。”
杨春玲低着头,小声道:“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我什么都不知道。”
陶姜道:“不想说?没关系,那就不说,沈婉婉,去,准备审另一个。”
陶姜从口袋队里掏出一根烟,作势要走。
沈婉婉配合地收起记录册,趁陶姜不注意,对杨春玲说道:“杨春玲,那笔钱已经在成立家里发现了,一会儿会有人来采集你的指纹,凶手是不是你,到时候就知道了。”
陶姜粗眉挑起,瞥向沈婉婉。
沈婉婉说的话不太符合规定,但陶姜没制止,他本身也不是个遵守规定的人。
坦白说,沈婉婉处理问题的方式,很对他的脾气。
局长总说他急躁,做事出格,可在陶姜看来,只要能抓住嫌犯,阻止他下一次犯罪,就都是值得的。
陶姜轻轻踢了下凳子,故意制造声音,“别和她废话,走。”
杨春玲惊恐地看着二人,面色通红,身体也在发抖,“我、我我……等等,我说,我都说!”
陶姜弯唇一笑,成了。
杨春玲又呆坐了两分钟。
这回陶姜没有催她,还让沈婉婉给她倒了杯水。
杨春玲抓住杯子,哆哆嗦嗦地喝了口水,放下杯子后,目光冷静了许多,“成亮是我杀的……不对,是我找人杀的。”
“因为他要分手?”
“不是!”杨春玲断然否认,“我爱他,我怎么忍心伤害他?”
陶姜皱眉,“到底是什么意思?”
“我……”
*
杨春玲的运气不太好,出生在一穷二白的家庭里,家里除了她还有两个弟弟。
她的父亲早先在矿场下矿,母亲没有工作,后来矿里出了事,她父亲被压在地下,连尸首都没找到。
矿里虽然赔了一些钱,但完全养不起三个孩子,母亲选择再嫁。
继父本就看不惯三个拖油瓶,后来又和母亲生了个小儿子,就更不喜欢他们三个了。
两个弟弟还好,毕竟是男娃,还有爷爷奶奶疼着,杨春玲却是真正的没人疼没人爱。
七十年代,杨春玲被迫代替继父的女儿去下乡,只带了三个月的生活费。
她不是个能很好适应环境的人,在乡下过得很苦,还差点和村里的男人结了婚。
那男人能干活,赚的工分比别人多,曾短暂的让杨春玲的境遇好转,但他和好几个知青都暧昧不清,杨春玲无法接受。
后来机缘巧合之下,杨春玲得到回城的机会,她几乎断了和母亲的联系,自己出去打工赚钱。
杨春玲没学历,又没有一技之长,这工打着打着,就跑夜总会去了。
杨春玲在夜总会遇到了形形色色的人,被人欺负过,也练就自保的本领。
某一次杨春玲被几个过分的客人刁难,是成亮替她解了围。
于成亮来说这是逢场作戏,但杨春玲却认真了。
成亮对美女是来者不拒,二人顺理成章厮混在一起。
“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会这么喜欢他,有的时候他会让我想起我爸,会让我觉得,还是有地方能容得下我的。一开始他很包容我,我耍小脾气,他就来哄我,但时间长了,他就倦了,我知道男人都这德行,后来和吴耀明在一起时,我明白该怎么拿捏住男人,他果然对我百依百顺。”
陶姜问:“对他有感情,还要杀他?”
“我没有要杀他!”杨春玲道,“从始至终,我都没想过要杀他!我要杀的是,是……”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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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章 (一)尸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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