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双修长的结着厚茧的手将两个骨灰盒平稳地放在地毯上，轻轻抚摸盒盖，细细摸过每一寸纹路。

晏习风的骨灰盒做工精致，触手细腻光滑，柒玖那个则仅是普通木盒，可以摸到木头被切开后的条条纹理。这是拾壹当时亲手为他做的，原本刻了一个柒玖的Q版大头，但因为中途没拿稳刀刻坏了，就削去了。

雪豹趴着，鼻子顶在晏习风的骨灰盒壁上，低低叫了一声。项圈没有翻译这句话。

“妈，对不起，我没有保护好弟弟……”拾壹跪着，将各自的胸针放好，俯身把额头贴在晏习风的骨灰盒上。

“我们在找到芯片后逐渐恢复了正常，研究院开始让我们去带领新的战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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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清理了一批投放在此的生物实验失败品，拾壹从树枝上跳下来，拍了拍2333的肩膀：“表现不错，跟你的搭档配合得很好。”

2333平静地点头，收刀时却收了两次还没收进去。后日的副官，如今还只是一介士兵的2345握稳刀柄帮他把刀按进鞘里，看看他脸上尴尬的表情，笑道：“你原来也会因为被老师夸而激动啊，脸上一点都看不出来。”

“喜怒不形于色，说明他很会藏匿情绪。挺好的。”拾壹边帮着收拾残局边接话，“回去以后要体检，别忘了。”

士兵们齐齐应声：“收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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拾壹和柒玖带领的队伍不一样，各自负责一片区域，但常能碰头，返程时果然又遇见了。拾壹跟柒玖碰了下拳，一起去体检中心。

跟着流程走完所有项目后，医生看着数据，摸着下巴，一点一点滚动鼠标滚轮：“你们的身体数据在不断下降。不过数据下降的量很小很小，我怀疑是先天缺陷和植入体自然磨损的原因。虽然变化很小，但你们也要做好战斗力下降和寿命短的心理准备。”

他们早就知道这些，不甚在意。

只要剩下的时间足够报仇就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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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OE网络连接已经稳定了，你们今天的任务是连接这些生物实验体的芯片，测试连接效果。”研究员推了推眼镜，打开门示意他们进去。

走廊两侧的不知多少扇金属条栏门后分别关着一头又一头生物实验体，这里关着的这些是每一种中较为优秀的一个。它们对外人的到来没什么明显的反应，懒懒看一眼后又趴了回去。

长有鳞片的牛，生有猫爪的蛇，拖着一对残破翅膀的老虎，狗尾巴断了半截的羊……

拾壹和柒玖对此熟视无睹，还有更多更多的奇异生物，他们在训练室和荒原上已经见过无数遍。对它们来说，能消除痛苦的方式只有死亡，“刽子手”当久了，他们也会对这种做法感到迷茫，对眼前一切感到厌倦。

他们坐进操作室，启动芯片连接功能，研究员也开启AOE网络连接，强制启动了这些生物实验体的芯片连接功能。

【搜索中……即将进行连接……】

【AOE网络连接中……】

【连接成功】

刹那间，无数的声音涌入脑海，前仆后继地撞在拾壹和柒玖的意识之上。

“好痛！好痛！好痛啊啊啊啊啊啊！！！”

“疼……头疼……好难受……呃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我不需要这些！不需要！！”

无尽的尖叫，哀嚎，分不清究竟来自谁，来自哪一个生物实验体，因为它们中的每一个都拥有那些惨叫尖啸中的痛苦。

“我好恨……”

“为什么……”

“死亡……暴力……”

“杀了你们，杀了你们！！！”

“我要这里，血流成河！！！”

“恨……”

“恨！！！”

“恨！！！！”

“恨！！！！！”

它们所经历的一切强行灌入两人脑海中，所有的实验体都站了起来，踱步，奔跑，撕咬，狂躁地吼叫与抓挠，甚至开始冲撞金属门，掀起此起彼伏的巨响。

拾壹和柒玖紧闭双眼，额上沁出一颗颗豆大的汗珠，表情狰狞，身体也在不断挣扎，喉咙深处发出低沉的怒吼。

研究员慌张地想要切断连接，但已经来不及了。

两个少年在恍惚间又一次看到了母亲被射杀的那一幕，它与一切的苦难混杂在一起，像破旧的电视屏幕一般闪烁，变幻，黏腻的血液蜿蜒前行，拼出一个巨大的“复仇”。拾壹惊怒之下抬头，正撞上母亲的脖子扭成奇怪的角度，蒙上阴翳的湖蓝双眸直直看着他，眼角缓缓淌下两行血泪。

柒玖完全陷入了那些充斥着仇恨与怒火的情绪之中，他跟它们一起喊着“复仇”，喊着“杀”，他看见副院长拿着武器洞穿了母亲的胸口，看见那个中年男人站在台上堂而皇之地宣布所谓的死因，嘴角勾起得逞的笑容。

他在台下咬紧牙关，死死瞪着男人的脸，这一次，没有哥哥在旁边按住他拔刀的手。

“杀了他……”

“杀了他。”

“杀了他？”

“杀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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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杀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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蓝发少年“啧”一声，将出鞘三分的刀按了回去：“想控制我？想得挺美。”

“我要怎么做，是我自己的决定，由不得你们来左右！”

【你不想复仇吗？你就甘心让他们害死你的母亲吗？你甘心吗？你甘心吗？你甘心吗？你甘心吗？！】各种声音汇聚在一起，繁杂且吵闹。

“滚！”柒玖怒喝道，“不需要你们来置喙！”

声音的潮水欲要继续涌动，却在他的抗拒和驱逐下不情不愿地退了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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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发少年看着母亲的脸，耳边萦绕着混乱复杂的声音，那声音不断地催促他：“动手吧……不要再忍耐了……杀了他们……消灭所有阻挠你的家伙……”

他只是默默抬手捧住母亲的脸，轻轻拭去血泪，珍重地亲了下她的额头。

“我会帮组织完成你的愿望。”他郑重承诺。

他们曾告诉母亲，他们也有自己想做的事。其实他们所求的也不过是脱离研究院，跟母亲一起生活在一个小房子中，或者就像母亲所说的那样住在荒原边缘的某处山洞里，一家三口平凡地、安宁地过完这辈子。

但偏偏要实现这一切，必须绕很远很远的路。

如今，它再也无法实现了。

但他们可以替母亲活着，帮她完成她想做的一切。

他们将会背负着母亲的生命活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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睁开眼时，映入眼帘的是苍白的天花板。拾壹坐起身，眼前的一切都晃了晃。医生急忙过来扶住他，惋惜地说：“你们受到连接的冲击晕了过去，所以我们给你们做了更深层更全面的身体检测，万幸没有损伤芯片，但是……”

“很遗憾，我们发现你们数据下降的原因了。你们患有基因衰竭综合征，因基因缺陷引起，现在处于衰竭初期，衰退速度很慢，进入衰竭中期后会加速，但进入后期才是病症真正的开始，你们的身体状况将会断崖式下降，在很短的时间内死亡。按照过往病例，目前最长为进入最后一阶段十八天后死亡。”

仅此而已，有什么好惋惜的？拾壹心想。

可以早些见到母亲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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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研究院显然不这么想。

给他们布置的任务越来越重，越来越多，对士兵训练的要求也越来越高，急切地想在他们没有进入最后一阶段病情前榨干他们的所有利用价值。

这样下去不利于完成他们的事业，于是他们利用母亲给的芯片，策划了一场逃跑。

ps：最近人在外面更新非常不稳定，回家之后就重启屯稿[爆哭]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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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章 在那之后的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