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桑翻进宫墙,四下视线昏暗,院子里面异常安静,半个宫人都没有。他走了几步,便吱呀一声推开殿门,侧身闪进去。
空旷的宫殿,巨大的帷幔,一张床,一盏灯,两个宫人在床边守着。
白桑见那两个宫人走出来,一人身着白色宫衣,端着木盘,上面放了一碗用了一半的药碗。另一人身着黑色宫衣,什么也没有端,只是跟在白衣宫人后面走。两人从暗处走出来,活像一对黑白无常。
“陛下有请。"黑色宫衣的宫人经过他身边,才俯身行礼。随即不待他回答,径自同白衣宫人一同出去了。
看来是专门等他的。白桑心想。
他走到床边。巨大的床上并没有他想象中的风烛残年的老人,或者威严肃穆的君主。甚至连一个人都没有。
摆放在床上的,是一本巨大无比的石刻书籍。
上面刻的一些满金文字,说实话白桑看不懂。
“没想到能在我的寝宫见到云生结海楼的楼主。"沉重的殿门又一次被推开,年迈的声音从白桑身后传来。在四个宫人的搀扶下,身披长发的满金君主,只穿一件单衣缓缓而来,夜色将人的身影拉得很长。
白桑向他行礼。抬头对视间,他发现这位君主的头发同先前所见的那位太子一样,不是直发,而是蓬松而蜷曲,只不过明显要长一些,不仅不觉得怪异,倒显得器宇不凡庄重优雅。
君主挥手屏退身边的宫人,同白桑道:“既然来了,白楼主可同我一起来看看这九州河图。"
“九州河图?"白桑不觉疑惑。
“自从三年前白氏本家女虚同支族井鬼那旷世一战,九州便成了如今这模样。楼主可有印象?"满金君主道。
白桑道:“抱歉,我有些事情,不记得了。"
“那楼主记得最后那一战的结果吗?"君主问。
“与其说记得,不如说是听人这么说——"
提到这个,白桑眼神沉静下来:
“最后的结果是,云生结海楼战败。云生结海楼全员覆没。"
满金君主笑道:“倒也没有如此之惨。世人都道云生结海楼全员覆没,可是据我所知,云生结海楼自始至终,只损失了一人。而且这个人,还不完全属于云生结海楼。"
白桑沉默。
敖淤叹道:“丢车保帅之计啊。"
白桑当然知道敖淤口中的“丢车保帅"丢的是谁。但是其中种种细节,以及前因后果,他都不能知晓。
“我的责任。"白桑道。
敖淤同白桑一起,走到石经处,上面除了白桑不懂的文字,果真是一幅九州地域图。这幅地图仔细一看就知道并不全,有些边界似乎被隐去。
“隐去的部分并不多,从目前的情况来看,只剩下满金。"敖淤道,“楼主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
白桑道:“还请陛下指教。"
“那一战之后,堪世称王。九州领土尽归堪世手中的井鬼支族,随后他大动作不断,野心昭然。而满金,现在是九州唯一的净土了。"敖淤道。
“这也是满金禁止识君的缘故吗?"白桑问。
“其实,满金并非反对识君,也不反对占星初代们创下的识君法则。满金真正反对的,是堪世和他的井鬼。识君归根结底也是黎民百姓,可现在已经强制性地被井鬼划作三六九等,编入户籍,充作后备。有等级就会有压迫,有压迫就会有暴虐。"说到这里敖淤停顿少许,眼睛紧盯着眼前这块地域图。
片刻,他继续道:“识君并非异类。而是在这片土地上生活过,或是即将在这片土地上生活的人。恕我直言,当年占星世家们建立‘万民之国',给天下识君创造一个和平的生活环境,本意虽好,可后患无穷。一旦后世将识君用于不武之处,像堪世这样,这天下便乱了。"
“那陛下的意思是?”
月色下,敖淤缓缓转身,膝盖隔着长袍磕在了殿内的地砖上:“如果白楼主能重振旗鼓,打败堪世,废除堪世不成文的识君制度,满金愿大开国门,世代向楼主称臣。”
白桑沉默,半晌之后道:“抱歉,我不可以。”
敖淤不理解:“为何?"
白桑道:“我虽然同情九州现状,而且也属于占星世家白氏一族,但我既然好不容易活下来,守护好我的同伴和云生结海楼就好了,其他的,我不想做过多干涉。"
仿佛早就猜到白桑会这么说,敖淤道:“楼主可能因为失忆的缘故,说话自相矛盾了。"
白桑道:“怎么说?"
敖淤道:“楼主说只愿守护云生结海楼,不愿立下鸿鹄之志夺下九州,这便是自相矛盾。"
见白桑不解,敖淤望了他一眼,继续道:“裘梦饲,楼主还记得吧?"
裘染?白桑回想起堂苑之中系在脸上的牛首鬼面,回想起那几声清脆的铃铛响声和落在面具上的吻,不由道:“记得。当然记得。"
敖淤道:“楼主一定忘了他所做的一切。不然不会说出这样的话。"
白桑道:“陛下是说,我若想将他带回云生结海楼,就必须连九州也要一同拯救吗?"
敖淤道:“正是。”
白桑苦笑:“为何呢?”
敖淤道:“满金虽然闭关锁国,可与九州君主之间尚有一些往来。楼主可知,自打三年前楼主消失,裘染当着天下众人之面,自吞血果,归入堪世井鬼旗下,与此同时也领了九州之一——梦饲的领主位子,也就是说,他现在已经是堪世的人了。”
“楼主可能不记得了,当时云生结海楼覆灭,裘染凭一己之力挡在堪世面前,救下你和你所有的同伴,不然凭堪世的手段,他不会允许你们还在世上存活的。"
这一切白桑隐隐约约能猜到,但是他不敢细想。他欠裘染太多太多了,就算拿一辈子来还,也换不完。
敖淤苍老的眼神中浮现一丝笑意:“不仅如此,楼主同其他几人的记忆,也只有在九州的旅程中才能找回来。”
白桑道:“这么说来,九州我是非走一遭不可了。”
敖淤点头,身边两位宫人将他扶往座上。敖淤道:“我知道楼主此次来满金的目的。只不过我儿或许很难同楼主走。”
白桑道:“二皇子身居高位,不肯同去也是正常的。”
敖淤倚靠在王座上,摆手道:“非我次子。”
“楼主要找的人,可是我即将要传位于他的、目前执政的太子敖释啊。”
原来是太子!白桑心下一惊。怪不得太子要抓文星,这么一想,定是文星发现玉佩在太子那里发生反应,试探中暴露了身份,被态度强硬的太子拒绝并送入牢中了。
只是,若太子真的是云生结海楼的人,那么他断然不会加害文星的,这一点倒使白桑略微放下心来。
白桑道:“既然确定是太子,那不知我可否同太子见一面?”
敖淤道:“长子身份特殊,楼主若想用寻常方法让他同你走,很难做到。”
白桑点头:“这个我知道。”
敖淤道:“我儿虽然性情寡淡,不吃硬招,但为人心软。楼主可以往这个方面下功夫。”
白桑笑道:“我若是将太子带走,那满金怎么办?”
敖淤道:“满金九州本为一体。保全了九州,就等于保全了满金。这个道理我懂,太子也一定能懂。”
【小剧场】
白桑:我想带走二皇子!
NPC(疯狂暗示):你要找的人其实是我大儿子。你带走他的方法如下……
太子:我被卖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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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章 NP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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