戳着碗里圆润白净的蛋，白桑说：“我们该商量下一步往哪里走了。”

不出半个时辰就要离开满金，只要到了井鬼的地界，遇到什么都是不可预料的。所以必须提前做好准备。

正在研究九州地域图的敖释喝了一口淡茶，说：“我刚才看了一下，离满金最近的国家是龟兹。马上出发赶过去，傍晚便能赶到。”

白桑点头：“那我们就去龟兹。”

一旁的文星道：“既然龟兹距离满金这么近，为什么我此前从来没有听过有这个国家呢？”

敖释看了他一眼，道：“一部分原因是因为你孤陋寡闻，另一部分原因是因为龟兹是井鬼的新辟国度。而且比起‘龟兹'，它还有一个更加有名的名字，叫做‘杀手之国’。”

“杀……杀手之国？”文星咬了一口包子，“怎么听起来会要了我的命似的……”

“既然我们不了解，那就干脆用问君来问一问好了！"白桑索性拿出问君，同店铺账房借了一只笔，端端正正地写上“龟兹”二字。

片刻问君上淡淡飘出几个字：“无可奉告”。

字迹笔画飘忽墨迹未干，还有墨水洇在白桑手上。白桑愣住了。

一旁的文星忍不住说：“这本破书也太有个性了，不会是还没睡醒吧？”

他接过白桑搁下的笔墨，在问君空白页面粗糙地画了个猪首。

片刻纸页另一端，问君幽幽浮现出两个字:“像你。”

被说像猪头的文星气死了。

白桑只好再次接过笔，重新翻一页，沾上墨水诚恳地下笔：“事关重大，还望告知。”

这回问君上浮现出的字要比先前正常了许多，不过语气依旧是生硬的：“我如果拒绝呢？”

“我一直想问了。”一旁看了很久的敖释忍不住开口道，“你们知道你们在和谁对话吗？”

“什么意思？”白桑问。

“你们遇到疑难问题会下意识求助这本书，也就是说你们认为这本书的主人是无所不知的。”敖释喝了一口茶，“可这天下哪有无所不知的人？也许书的主人自己也不知道，或者不方便告诉我们呢。还是不要在一本书上白费力气了。”

众人都觉得他说得有道理。

既然决定去龟兹，瓦砾村也不便久留。出了鬼低头，众人才发现一个不得了的问题——原本等待在门口的马车没了。

拴马的绳子原先扣在木桩上，可现在木桩被人斩断，马车不翼而飞。

“才过了半个时辰，肯定不会走远。沿着白龙川分两头追也许能够追上。”白桑道。

望着手里的包子，敖释想起来什么，觉得头疼：“我的识君还在那辆车上。”

白桑笑着道：“看来如意注定是吃不到热包子了。”

话不多说，白桑和敖释沿着白龙川上游寻觅窃车者的踪迹，文星和扶麟则沿着下游方向寻找。众人约好在鬼低头处碰面。

白桑和敖释还未追出几步，便听闻不远处传来尖叫声，听声音似乎是个女人。

白桑和敖释对视一眼，皆疾步赶上去。

他们的马车横在碎石滩上，前轮转动，后轮则深深陷在石缝里。白桑眼睛一沉，走上前。他们马的脖子已被刺入利器，虽然未被贯穿，但生机渺茫。

尖叫声便是从一个瘫坐在地的女人发出来的。女人的脖子上架了一把短匕首，短匕首的主人蓝发蓝眼，雾蓝色的火光灼烧着，似乎要吞噬这个女人的脸。

任凭这个女人哭着喊着，如意无动于衷，面无表情。只是实在嫌吵了，手中的匕首才转出一个漂亮的刀花，抵得更近一些。

“看来哪天被卖了，至少不会傻到帮人家数钱。”敖释不冷不热道。

“救救我，大侠！”女子僵硬地转身，用哀求地眼神看着敖释和白桑。

“看清楚你现在的局势。”白桑道，“比起先救你，我宁愿先救我们的马。”

“你们的马车是我偷的，”女子道，“但马不是我杀的！你们看看我，我手无缚鸡之力……”

敖释烦躁地啧了一声。他以前处理案子一贯没什么耐心，一味狡辩的多半杀了。放到现在，他仍然想这么做。

“文星也曾经说过他手无缚鸡之力。”白桑道，“然后下一秒他就在我面前拿起了十米的巨刀。”虽然准确来说不是他本人拿的。

女子惊慌不已，她的脸已经感受到了如意双眸和头顶的熊熊火焰，尽管是白天，依旧如鬼魅一般吓人。

“我没有杀你们马的动机！我若杀了你们的马，如何再偷你们的车？”女子强词夺理。

“可是如果，你的动机从一开始就不是这辆马车呢？”白桑歪头问她。

“什么意思？”女子的声音沉静下来。

“比如，想将我们困在此处什么的。”白桑话音未落，眼神便骤得缩紧。那女子锋利的指甲电闪雷鸣般向如意的喉咙刺去，中途被敖释一挡。

“缺德的事少做一点，兴许还能多活一些日子。”敖释抓住她的手腕道。

“这位爷，”女子蓦然摆出一副风吹即倒的样子，软塌塌地躺进敖释的怀里，嗅他衣服上的香味，“你真英俊。”

敖释眉间的厌恶之情都弥漫到几步开外的白桑眼里了。

“不过，这张脸被我弄花的话就可惜了，你说对吗？”女子娇俏地笑了一声，另一只手径直向敖释刺去，毫不拖泥带水，狠厉至极。敖释一个后仰躲过，松手将女人扔出去老远。

“嘁。竟然没一个识趣的。白费了本王一个周密的计划。”女子脚尖点地，飞身便要逃遁。

“她要跑！”白桑道。

话音未落一支匕首径直刺入女人的脖颈，血花四溅，一击毙命。

白桑和敖释回头，便见如意一脸淡然地收回张开的手。

* * *

“是个识君。身上带了玉签，看来不是满金的人。”敖释简单总结。

“可曾是井鬼的人？”匆匆赶来的文星和扶麟问道。

“这尚且并不知道。但凡是井鬼的人胸口都会有印痕。”白桑为难地说，“你们有谁愿意解开衣服替她查一查？”

“我……我……我……”文星结结巴巴地后退半步。

“你什么？”扶麟皱眉道。

“我不愿意。”文星道。

自然是没一个愿意的。这件事只好不了了之。但马受了不小的伤，哪怕回头找到名医也会耽搁不少日子。众人商量了一下，决定还是暂时买一匹马解决燃眉之急。一来二去，过了中午才重又出发。

“根据地图显示，从瓦砾村到龟兹至少要四个时辰。这样算下来，我们至少要到晚上才能到达。”敖释道。

“你们先上马车。我来驾马。一个时辰之后文星换我。”扶麟道。

“知道了。”文星道。

这回规矩坐在马车里的白桑将众人的玉签摆在一起研究。玉签是白玉雕成，上面刻着每个人的姓名和身份。身份只有两种，生民和识君。

白桑拿起自己的玉签。背面刻着“生民”二字，正面刻着姓名，只不过“白桑”的“桑”后面多加了个“乙”字。估计是火护敖淤出于谨慎考虑，避免暴露他的身份，不得已而改之。

再拿起扶麟的玉签，果不其然背面刻着“识君”二字，正面则是名姓。

白桑思绪突然又回到了他被临时改动的名字上：“为何我偏偏叫‘白桑乙’呢？”

和敖释并排坐在对面的文星无语地举起太子识君的玉签：“因为‘甲’在这里啊。”

原来火护敖淤在让人着手制造玉签的时候，不知道太子识君的名姓，只好从简，命名为“甲”。而到了白桑这里，为了不让井鬼怀疑，便动手多了一笔，变成现在的“白桑乙”了。

得知这一由来的白桑抹去额头冷汗道：“还好你们其他人国主都认识，不然我就要叫‘白桑丙’、‘白桑丁’了。”

一路上十分平静。文星与扶麟交接之后便由白桑驾马。天已擦黑，众人停马下车，在路边的林子中生起火堆，将车上携带的干粮拿出来，简单地放在火中烘烤。

睡了一路的如意下马之后一声不响地钻进树林，接着静谧的林子便窜出一群飞鸟，片刻众人见如意一手拎着一只野鸡钻出树林，一脸平静地丢在他们的火堆上。

意外加餐的白桑众人自然惊喜不已。如意行云流水地将两只野鸡烤熟、分尸，递给众人。望着他懵懂平静的眼睛，一贯不喜油腻的敖释鬼使神差地开不了口拒绝，被动多吃了几块鸡腿肉。

“我猜我们已经出满金国界了。我看这里的灵都变了。”白桑四下望着。

其余人跟着望去，果不其然林子中若隐若现有许多灵，不过都栖息在树上，看样子应该是一种鸟类。

“这树林子里的灵莺便是龟兹国的象征。”敖释答道，顺带一脸嫌弃地替如意摘掉袖口上的鸡毛。

“这么说我们算是已经到达龟兹国了？”文星问道。

“可如果想今晚有地方可以落脚，还需要多走一个时辰路。”扶麟说。

“我有一个问题。我记得满金通行的金银与九州并不相同，这样一来日后开销不就不方便了？”文星说道。

“确实。国与国之间的货币之间并不等值，仔细一想交换起来十分不便。”白桑道。

“井鬼自然是想到了这一层，只是统一货币的计划暂时还没有推广下来。可目前九州各国都设有专门的货币兑换处，兑换起来费不了多大力气。”敖释回答。

“你以前就去过九州？”白桑见他回答得这么熟络，问道。

“儿时同父皇去过几次，对九州只有个大致印象。”敖释简短回答。

于是众人暂作修整之后继续赶路。一路昏睡，直到夜深。

“我们到了。”驾车的敖释勒住马绳，放缓速度。众人醒后掀帘，仿佛都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只见群山脚下屹立着一座灯火通明的不夜城，城楼华丽巍峨，无数的亭台楼阁掩映其中。哪怕此刻已经是三更半夜，城门楼下依旧人来人往，络绎不绝，弦乐声歌舞生不绝于耳。

这在有宵禁的满金是绝对不可能发生的事。

架空地名哈。新世界的大门打开啦！不一样的画风到后面越来越明显！在这里提个醒哈，后面看到任何东西都不要觉得奇怪呵呵呵。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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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4章 不夜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