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7章：

第二天傍晚，白桑和如意赶至屏山之巅。

越到屏山脚下人就越多，一眼望过去登山的人更是不可胜数。如果不是碍于现在的身份不宜太过显眼，白桑都想跟直接飞到山顶上去了。

屏山已经开辟数条直通山顶的石阶，顶上则是各家名楼悬浮在空中争奇斗艳，白桑草草望了一眼，由于镜中花月喽和云生结海楼都不在，唯一一个老牌名楼神楼在众多名楼中独领风骚。

但是最近也有许多新的名楼崛起，白桑不得不注意到这一点，就比如出自龟兹的凹凸楼，出自佛国的梦中倒地楼，以及出自春见本地的听泉楼等。

除却最后一个，白桑表示：这些名楼取名都是认真的吗？

眼下白桑和如意沿着山脚往上爬。石阶上刻着精致貔貅，挂着红锁，绵延千里。一旁的道路上，设置无数凉亭供人半路休息。甚至每爬一段台阶，旁边都会有许多商贩摆摊，卖些春见特有的时令瓜果和零食。甚至还有一些会飞的商贩，飞来飞去做生意。好不热闹。

“梦中倒地楼特供黄金瓜子，原价十两春见币，现价五两春见币一斤，先到先得！”

“凹凸楼镇店之宝——碎玉百鸟朝凤香扇，买一送一！”

“神楼与听泉楼联名推出的深海捞炸串儿，买五十送五十！”

白桑和如意交换眼神，说：“来五十份炸串！”

商贩飞来，给他们递上五十份烤熟的章鱼腿。

付完钱后的白桑觉得不对劲：“不是买五十送五十吗？”

商贩慢条斯理：“对，没错，买五十条章鱼腿，送五十个特制竹签，就是你们手里拿的这些。”

白桑：“……”

奸商就是奸商，气死白桑了。

跟神楼的人汇合后，金光闪闪的木流影走出来，带了两套衣服递给他们：“白楼主，待会儿你和你这位兄弟就换成我们神楼的衣服跟在我们的人中间见机行事。我负责你们的安全。”

白桑和如意将衣服套上，来不及嫌弃上面巨大的“神”字，屏山一阵响动，所有人紧跟神楼队伍进入主场。

宴会的主场在一个露天皇宫里，春见的领主斑竹也在这座皇宫。

入宫之后，熙攘的人群逐渐变得井然有序，大家都站在或者坐在自己的位置上，总之安安静静的，连吹奏鼓瑟的人都没有。

“这是名楼宴还是追悼会？”白桑小小的脸发出大大的问号。

木流影都想捂住他的嘴了：“现在是春见领主祭祀的时间。不能喧哗，等祭祀过了之后宴会才能开始。”

祭祀？这也太无聊了。白桑待在人群中兴致缺缺，鼓着腮帮子左顾右盼，刚好看见远处站在四大无色领主位置上的裘染和他身边正站着打瞌睡的替君归。这对主仆真是无论在什么地方都能摸鱼呢。

白桑再继续看，四大无色的位置空了两个，一个是正在后宫祭祀的斑竹，一个肯定是还没来得及授权的梅拾落了。那么，最后一个新任领主是谁？白桑看过去，脸色变了变。

这人长得也太像敖释了，同样是一头卷发，一双看人冰冷的眼睛。只不过敖释的冰冷多半藏着傲气，而这位无色眼中的冰冷，是与外界彻彻底底的隔阂。

白桑几乎没有费什么力气，就猜到这个人是未曾谋面的满金三皇子敖泣——将满金拱手让与堪世的人。

堪世此刻提拔他，很明显是授予他权利，让他和敖释对着干罢了。

啧。白桑皱眉，光是想像这些日子敖释在满金操劳的情景，白桑都有想将这个新无色弄死的想法了。

他一向以直觉看人，所以他不喜欢敖泣。因为敖泣的眼睛黑暗阴骘，让人找不到一丝生气。

所以白桑又将目光放在裘染身上，这下眼睛看着舒服多了。虽然裘染看谁都冷淡，但至少那种冷淡的光芒一旦和他的眼神交错，就会变得温柔起来。

裘染本来就是个绝顶温柔的人。温柔又决绝，强大而内敛，还是个大美人。

白桑喜欢他。从小到大都喜欢。不单单因为裘染是自己的识君。

“斑竹祭祀完毕出来了。”站在底下的人开了口。在场所有人都往同一方向望过去，想目睹四大无色之中这位最为神秘的存在。白桑的目光自然而然也被吸引过去。

出现在他视野里的女人，雍容华贵的华袍，幻蓝的瞳仁，罕见的短发，容颜绝佳。

白桑觉得眼熟。他得想想自己在哪儿见过她。

然后他想起来了：

佛国。在佛国地下情报网，和萧米舟交换情报的那个“月亮姐姐”，就是眼前这位春见领主斑竹——堪世手里四大无色中最神秘的那个。

这么说来，早在佛国，堪世就已经盯上他们了。可为什么明明知道他们在获取情报，堪世还是愿意透过斑竹将有用的信息告诉他们呢？这不合情理。

“让各位久等了。春见的老规矩，但凡举办盛大的宴会，必须要祭祀灵蛇。”斑竹热情地解释道，然后坐到自己专属的位置上。裘染和敖泣则一左一右坐在她的身边。

“承蒙各位不嫌弃，今日平山来了七七四十九座名楼，涵盖三界，可以说是给我斑某面子了。”斑竹笑着说客套话。侍女替她斟酒，她端起酒杯一饮而尽，“耽误一些时间，在此给众位赔罪了。”

“领主客气了。”众人应和着。心想这都是哪里的话。要不是看在她的背后有堪世，谁会来参加这样无聊的宴会啊！

替君归站在裘染身后闲得都快翻白眼了，这种冠冕堂皇的场合他是一秒都不想待下去，觉得恶心。于是他对裘染说：“我出去透个气。”

裘染看了他一眼，默许。说实在的，裘染也不想在这里待下去。这些年来他虽然明面上帮堪世做事，可实际上一直在划水，哪怕连堪世自己都知道他在划水，也只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久而久之，他便更加肆无忌惮地划水了，而且还带着替君归一起划水。

替君归走后不久，裘染也从会场上退下去。

他不喜欢斑竹这样的女人，会说话，有城府，该狠毒的时候狠毒。

最主要的是，她还有另外一个鲜为人知的身份——堪世的幻蛇。

的确，幻蛇是目前存在世界上唯一的幻兽类识君，也就是来自未来的兽种。没有人能预测到遥远的未来会是什么样，从那里而来的物种，全身上下充满未知的恐怖。裘染甚至觉得这样一个物种，她的野心不可能仅仅是屈居堪世之下。

裘染走出会场。今天这场宴会，说白了就是堪世想看一看如今散落在三界的名楼还剩多少。名楼纵然多如牛毛，可是像云生结海楼和神楼这样的老一代名楼，却是少之又少。纵使堪世得到这些名楼，也不会撼动“老三楼”一丝一毫。

云生结海楼没有来，但裘染清楚白桑不可能不来。

他这个性子，不会沉住气的。他肯定装作其他人混进这个宴会。

裘染将头发挽成一股，随便问侍从换了件衣裳，跻身进入人群之中。他气场太强，就算蓦然往人群中挤，也没人敢说什么。

白桑和如意站在神楼的队伍里，无聊到打瞌睡。

头点地的那一刹那，裘染伸手捧住他的脸。

白桑立刻就醒过来了。但众人都在场，他没敢说什么，只能用眼神询问裘染：你怎么过来了？

裘染无声地伸手指指外面，两人一前一后走出去。

走到一个四下无人的地方，白桑不跟他绕弯子：“我昨晚找到万国旧址了。它已经渐趋瓦解，这已经是一个无法阻挡的趋势了。”

“所以你来这里的目的是？”裘染问。

“试探神楼，弄清楚斑竹的身份，杀了这两个无色。”白桑一口气说。

“斑竹就是幻蛇。”裘染直接告诉他，“她比堪世还不好对付。你应该将她放在最后。”

“至于剩下一个，”说到这儿裘染抬眼，朝白桑一笑，“求我，然后我替你杀。”

“无色杀无色，堪世不会把你怎么样？”白桑皱眉拒绝，“你太大胆了。”

“我倒是想让他把我怎么样。但我无论做什么，他也不会真正想要杀了我。”裘染道。

“替敖释夺回满金皇权的唯一手段就是杀了这个敖泣。他死了，堪世就会少一只手臂。趁他羽翼还未真正丰满，我要杀了他，这样敖释在满金也会轻松一些。”白桑说。

“啧。”裘染失笑，“你是不是对那个满金太子太好了点？你有没有想过，在我面前说这些你会有什么下场？”

裘染吃醋可是从小吃到大的，简直就是泡在醋里，不仅白桑习惯了，结海楼其他人也都习惯了。

白桑顺着他的话说：“对对对，我的下场很惨好了吧？我会记住你的话的，幻蛇留到最后。四大无色，我先除掉敖泣。”

“先不管敖泣。梅拾落，你打算怎么办？如果他臣服堪世，以你现在的实力，你未必动得了他。”裘染问。

白桑道：“堪世将他放在中间人的位置。我想，如果到目前为止堪世都没有向梅氏暴露自己的身份的话，应该是不想让他插手进来。”

裘染笑了，歪头问白桑：“你认为堪世希望他袖手旁观？那你觉得如果有朝一日你和堪世打起来，梅氏是帮助你，还是帮助他的爱人呢？”

白桑没明白。白桑有点懵：“他的爱人？”

“所以说有时候你太迟钝了，白桑。”裘染的胳膊揽过白桑的肩膀，在他耳边低声说，“堪世和梅氏的关系，就是我和你的关系。”

白桑惊呆了，以至于语无伦次：“可……可堪世和我同年，而梅氏却是上个时代的人！他们两个人之间隔了一个时代！你不要开玩笑了。”

裘染的手放在白桑脑袋上：“梅氏的时间已经停止了。而堪世则一直在成长中。你以为堪世等待这么久，是为了什么？他是那种会为了无聊的目的费尽心思等待什么的人吗？他是为了找寻一个合适的契机，找到梅氏，和梅氏在一起。他精心布下这么大一个局，甚至不惜推迟井鬼在九州的掠夺计划，转而毁掉云间，就是为了迎接梅氏复活的那一天。”

白桑丧失了说话功能。

裘染道：“你真是个傻子。”

白桑的确是个傻子。亏他和文星他们思考这么久堪世的动机，却唯独没有想到这一层！

白桑顿时觉得脑海里所有线索都清晰了，尽管心情还是十分复杂。

他有些激动，尽管在旁人看起来他还是比较镇定的：“那我就不用担心堪世会利用梅拾落做什么伤天害理的事了。梅拾落是他的爱人，他一定会顾及梅拾落的想法。这算得上是个好消息了。”

“不要想得太简单，”裘染用手抚摸白桑的脸颊说，“梅拾落最终还是会死的。你不要忘了，他可是堪世的识君。换句话说，他的下场和堪世是一样的。”

的确是这样。如果白桑要除掉堪世，梅拾落也会死。

有些因果，是故事发生的时候就已经种下来的。

“到时候，你不要同情他，也不要试图拯救他。”裘染提醒他，“你救不了每个人。我们俗称‘宿命’的东西，是没有人能够改变的。他是初代，他应该活在过去。就像文江澈那样。”

有时候白桑觉得裘染冷静到几乎不近人情，但是他的话无疑是对的。

白桑在沉默中点头：“我知道了。”

白桑：关系有点乱，我要好好理理清楚。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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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7章 屏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