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围是弥漫雾气的游乐园，触目可及的一切都像是被蒙上了一层浅色的纱，这雾气似乎有生命，隐隐地涌动包裹在她周围，余颂时警惕地观察四周，害怕像上次遇见毒雾霾一样，被轻柔地缠住脖颈，窒息而死。
但这雾气似乎也只是萦绕在她周围，并没有进一步动作。
余颂时试图往前走了一步，发现没有危险之后，才放心向门口走去。
“杜瑾——！”余颂时边大声叫喊边打开头盔的探照灯四处寻找。
透过雾气，她听见了一阵欢快的音乐声传来，她仔细聆听，判断是从怪奇屋那里传来的。
在浓雾里，她看不清东西，只能摸索着往前走，步履蹒跚且缓慢，像盲人走路。
雾气里某处发着隐约的闪烁光亮，她朝着那处光亮一直走，直到眼前的雾气慢慢散去，怪奇屋三个由霓虹灯构成的字水落石出，呈现在眼前。
刚才的人潮都拥挤在门口，似乎在等待怪奇屋开门。
余颂时过来的时候，有几名游客注意到了她，向她投来古怪的目光。
余颂时低头看了看自己，发现自己手上还拿着那把折叠电锯。
看起来像刚从电锯杀人狂剧组里跑出来的。
她不好意思地冲游客们笑了笑，默默把电锯收了起来，放进了包里。
怪奇屋的外表装饰得十分吸引人，门上用糖果和面包作装饰，基本都是用红色，橙色，粉色之类的大片暖色铺盖，给人以温馨温暖的童话感。
余颂时垫着脚，试图在黑压压的一片后脑勺里寻找杜瑾的丸子头。
但可惜的是，人太多了，她看不见杜瑾在哪。
找了一会，余颂时揉了揉眼，打算先放弃了。
人群突然爆发出一阵欢呼声，只见怪奇屋的大门缓缓开启，人头攒动，一个挨着一个，纷纷涌入。
余颂时站在队伍的末端，也跟着一起进去了。
她倒是要看看，这怪奇屋里到底有什么东西，那么恐怖。
进入怪奇屋的时候，一片黑暗，什么也看不清，身后的门在进入的时候应声关上。
门关上的瞬间，怪奇屋亮起了灯，灯光昏暗不明，但足以视物。
他们正处在一个长廊里。
长长的走廊尽头，开着一扇大门，大门镶嵌着各色彩色玻璃，流光洋溢。
走廊两边排列着不同的动物雕像，只是这些动物雕像与刚才余颂时在亲子乐园那里看到的不同，这些动物雕像要么是动物身人的头，要么是动物的头人的身体，千奇百怪，形态各异。
余颂时边走边用手电筒查看这些雕塑，时不时让手环的智能管家帮忙拍照和录视频。
这些雕塑中，非常具有标志性的雕塑就是人马和人鱼。
人马的上半身是个**男人，男人垂着眸，双手合十，表情哀伤，似乎在祈祷。
人鱼的上半身是半裸的女人，头发柔顺卷曲，面容昳丽，她正俏皮地看着手上的泡沫球，然而等余颂时凑近了看，才发现那泡沫球是颗眼球，眼球上的瞳孔微微放大，盯着来人。
余颂时抬起头，此时在光线的作用下，人鱼的眼睛被黑暗笼罩，而嘴角的弧度在光线的投影下凸显出怪异的阴影，让她略显俏皮的神情变得阴沉森冷。
余颂时立刻缩了回去。
除了人马雕塑还算比较美型之外，其它雕塑可以称得上猎奇了，有牛头人，羊头人，鼠头人，还有一个雕塑是人的上半身，下半身长满了章鱼的触手，触手疯狂缠绕，每只触手上都长着密密麻麻的眼睛。
不知道这走廊的灯光是怎么设计的，余颂时总有种错觉，无论你站在哪，这些眼睛都会朝着你的方向。
这段漫长而诡异的走廊终于走完了。
余颂时站在敞开的大门前，似有所感，回头看了一眼。
雕像并没有动，有一半笼罩在完全的黑暗中，她往上看了看，有红光在黑暗里闪烁。
她举起手电筒，发现那是一个装在角落里的监控摄像头。
监控的红光根据一定的频率闪烁着，像一只在黑暗里注视着你的眼睛。
余颂时缓缓转过身，推开大门走了进去。
这是谁设计的亲子之旅？
余颂时在心里不忘吐槽一句。
进入大门之后，依然是个走廊，但是这次变成了艺术长廊，走廊上挂着各种不同的图画。
余颂时一个个查看过去，都是些看不懂的线条抽象画，要么是大块的鲜明色块拼接撞击，通通都很难理解。
大概艺术就是奔着让人看不懂的方向去的。
她摇了摇头，看了眼自己的手环，依然在通过头盔的摄像头录制中，她决定加紧脚步往前走了。
就在她转了个拐角，准备下楼的时候，挂在楼梯拐角处的一幅画引起了她的注意。
那幅画是画工细致繁杂的油画，上面绘画的是一片汪洋大海之上，一名海神正举着三叉戟向天刺去，祂的周身波涛汹涌起伏，包裹着祂的身体，祂的腰腹，手臂，脑袋长出无数触手，缠绕着三叉戟。
从画上看，作者特意模糊了性别，看不出来这位神的性别。
也或许性别根本不重要。
余颂时举起手环，特意留了张最高画质的4D照片，才从楼梯走下去。
楼梯是旋转楼梯，扶手上雕刻着复古繁丽的镂空花纹，楼梯上还铺着红地毯，天花板上水晶吊灯摇晃，投下暧昧的光晕。
余颂时下了楼梯，转了弯，推开门，这扇门之后是一个小型的博物馆。
不大的房间里放满了大大小小的玻璃橱柜，橱柜里摆放的都是各种古董娃娃和玩具，余颂时一个个橱柜看过去，这些娃娃并没有什么稀奇的，只是它们都有一个特点：没有眼睛。
本该装着漂亮眼珠的眼眶却是空洞漆黑的。
就像是……有人刻意不给它们装上眼珠。
更诡异的是，在房间的出口，还设置了自助购物收银台。
原来这并不是陈列的展品，而是纪念品商店。
余颂时：……
到底会有谁买这么鬼气森森的东西回家？为了什么，招魂吗？
这东西适合打包丢去温子仁电影里当道具。
她只在这呆了几分钟，就觉得这个屋子冷气逼人，多呆一刻都觉得有寒气攀着小腿直冲天灵盖。
她也不头铁久留，匆匆拍了照片就离开了。
出了房间之后，视野瞬间宽阔了许多，余颂时往四周看了看，刚才的人群全都聚集在这里，这里应该就是剧院门口了。
余颂时很快发现在不远处，有个小丑扮相的人站在门口，正微笑着朝每个人点头。
小丑画着格外夸张的妆容，脸上涂满了油漆水彩，这些色块像是随意泼洒上去的，没有任何规律和图案可言，像是把调色盘上的所有颜色都抹了上去，看起来有种为了突出华丽把所有值钱衣服都穿在上面的滑稽感。
然而最显眼的是小丑裂开的鲜红的微笑。那微笑咧到耳根处，贯穿了下半张脸，不像是笑，倒像还没愈合的鲜血淋漓的伤疤。
余颂时突然想起那个帖子，上面录的视频里出现的，正是这个小丑。
小丑打开了门，游客们开始进入剧场，他则在旁边不停地鞠躬，每有人经过，他都要大声说一声欢迎光临，态度非常恭敬讨好。
余颂时又是最后一个进去的。
她经过小丑的时候，小丑向她深深地鞠了个躬，余颂时看着小丑头上沾着油彩的头发，心里突然冒出一个不适时的想法。
他这样每天下班，都要清理很久吧？
为了每天有着最好的状态上班，即使下班了也要认真打理，第二天上班即使心情再不好，也要微笑着面对每个游客，哪怕游客的态度不友好不礼貌。
她突然理解了为什么有小丑奇谈的存在了。
余颂时走进剧场，剧场里漆黑一片，还凉飕飕的，她摸黑往下走，准备找一个座位坐，手突然被人拉住了。
她顿时像只被踩了尾巴的猫，手条件反射地就摸上了枪。
“别，是我。”
耳边传来低沉的声音。余颂时往旁边看去，看到熟悉的脸，是杜瑾。
“吓死我了。”余颂时松开了枪套，长舒一口气，站直了身体问，“刚才你不见了，我找了你好久。你去哪了？”
杜瑾沉默了一会，然后摇了摇头：“我也忘记了。”
“我在原地等你，突然起雾了，我一直看不见你在哪，也听不见你的声音，我就到处找你，不知不觉就走到怪奇屋门口了，接下来我就没意识了，整个人恍恍惚惚的，再睁开眼，就到了这。”
“这样啊……”
余颂时点点头，她瞥了一眼杜瑾，却总觉得她这番说辞哪里怪怪的，可她也来不及细想，有太多的任务需要她去做。
她们俩在黑暗里打着手电筒摸索了半天，特意避开游客，找了个中间排的位置坐下。
“在这视野好。”余颂时低声对杜瑾说。
杜瑾点点头，举起自己的手环拍了几张照，然后冲她竖起大拇指。
余颂时有些想笑，怎么搞的真的是来看演出似的。
她环顾四周，发现李钦就坐在她们的斜前方，正聚精会神地盯着舞台。
余颂时借着舞台上投下的微弱的光观察了一下，发现李钦状态和之前简直判若两人，现在的他，身上皮肉完好光洁，就像刚才余颂时在门口见到他的样子。
一丝微妙的感觉爬上余颂时的心头。
叮叮叮。
铃铛响动的清脆声音突然响起，旁边的杜瑾轻轻拉了下她的袖子。
“开始了。”
余颂时强压下自己身体的不适，把目光转回到了舞台上。
丝绒红幕布缓缓拉开，露出后面的舞台全景，舞台布景非常简单，背景是简单的大片大片云朵，暗黑的夜幕上繁星闪闪，舞台灯光聚焦于中央，正中间躺着一个巨大的贝壳，灯光打在贝壳上，贝壳散发着柔润的莹莹蓝光。
轻柔的钢琴声响起，空灵的吟唱徘徊在剧院上方，歌声婉转动听，如旧日里的塞壬歌谣，引诱水手潜入深沉的海底与她共舞。
所有人都专心致志地盯着舞台。余颂时也是。
她的精神值只剩下1000，之后还有可能与污染物作战，那是最消耗精神值的，从现在开始，她必须时刻保持清醒。
在哀伤的歌谣吟唱中，贝壳缓缓被打开，里面躺着一个半卧着的年轻女孩，伴随着歌声逐渐进入**，女孩慢慢地苏醒，起身，她大约十七八岁左右，身材高挑，四肢细长，皮肤白皙，穿着一身洁白的蕾丝裙子，脚上却穿着一双艳丽的红舞鞋。
她缓缓站了起来，走下贝壳，开始了她的表演。
她闭上眼，踮脚开始旋转，舞台的光照在她的脸上，眼影闪着细碎的光，像泪滴划过脸庞。
不过，余颂时注意到，对比左腿的灵活和柔软，她右腿的动作有些不太自然和僵硬。
余颂时看着看着，就觉得这个女孩身体的柔韧度超出想象，达到了柔弱无骨的境地。
在她踮脚绕着贝壳不停地绕圈旋转了三圈之后，她做出了一系列高难度动作，比如下腰，翻跟斗，鞭腿转，除去这些芭蕾舞特有的动作之后，她接下来做的动作就超出正常人类所能做的动作范围了，比如，下腰之后双手牢牢锁住双腿，比如在贝壳只打开一条细小的窄缝的情况下灵巧地钻了进去，还比如……身子不动，却能把头360度转过来。
这已经不是高难度动作了，简直堪称惊悚。
然而旁观者丝毫没有意识到问题所在，还在不停地鼓掌欢呼。
女孩似乎也被掌声所鼓励，她脸上的笑容愈发灿烂，边保持头不动边旋转着身体，像八音盒上灵巧的人偶。
边旋转边保持着不变的笑容，那笑容就像画在了脸上，永远不变。
余颂时深吸一口气，想要移开视线，她转过头，看到旁边的杜瑾略张大了嘴，眼神里全是茫然和恐惧。
“怎么会……她……”杜瑾的声音颤抖着，“她好像……”
余颂时皱起眉，又看向舞台，她点开头盔的放大功能，放大了芭蕾舞女孩的脸。
她观看了片刻，直觉这张脸有哪里十分奇怪，仔细一看，才发现这古怪之感从何而来。
女孩的身体是十七八岁成熟少女，可是脸却非常幼态，脸和身体形成奇怪的不协调感。
余颂时突然从这张清秀的脸上发现了几分熟悉的感觉。
娃娃脸，大眼睛，鼻子上有显眼的雀斑，右眼下有一颗痣。
她急忙打开手环，点开之前拍的寻人启事的照片。
虽然五官确实成熟了不少，与照片上有些差别，但面前这个人，显然是那个失踪的七岁小女孩李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