浓雾将月光揉碎成苍白的齑粉，细密地铺陈在潮汐线上。江訫月蜷缩在礁石旁，任由咸涩的海水浸透裙角，她盯着腕间那道突然出现的银纹，它在夜色中明灭如萤火。

这是赫柏里昂留下的印记，仿佛成了一个所属于他的标签。江訫月忍不住在心里吐槽：“这和猪身上的检疫章有什么区别？难道我还得定期去他那儿年检？“

她用力掐了掐掌心，痛感刺破麻木。教堂对峙的画面再度浮现在眼前，赫柏里昂鎏金色的瞳孔中，倒映着她被触须缠住的狼狈模样。他指尖抚过她颈动脉时的温度，比深潜者祭司的鳞片更冷。

“系统，这玩意到底什么来头！！”江訫月压低声音，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银纹，仿佛能借此抹去那人的气息。

系统并没有解释，而且跳出了一个个小弹窗，似乎刻意在转移她的注意力。

【叮！NPC特权加载中】

【NPC特权加载完毕】

【特权一：场景全知（触发关键词解锁）

特权二：豁免权（0/1）（可免疫致死攻击）】

随后一个大弹窗跳了出来：

【NPC职责：引导玩家安全完成主线任务，每成功帮助一名玩家降低侵蚀度至50%以下，可获得50积分；成功封印一处邪神相关污染源，可获得100积分。积分可用于在系统商店兑换稀有道具。】

“只剩一次保命机会……“她攥紧手腕，银纹的灼痛提醒她赫柏里昂的威胁：“必须用在最关键的时刻。”

不过来不及细问系统，突然远方汽笛嘶鸣如垂死巨兽的哀嚎。三艘橡皮艇破开黑浪，几个人踉跄登陆的身影被月光拉长成扭曲的剪影，为首之人脖颈竟生出鱼鳃状裂痕。

腕间银纹应激性泛起冷光，系统面板在面前弹出猩红警告：

【检测到玩家均已经进入副本最后阶段】

【NPC「莉迪亚」行为严重偏离剧本！启动紧急修正程序......】

她看见自己的角色档案被暴力覆盖——

【原身份：深潜者祭司之女

新身份：守灯人遗孤

修正理由：提高玩家阵营信任度】

搞什么？系统还带现场改人设的？！

她没办法，先大致看了一下系统给自己的一些提示，无非不是什么让她引导玩家们进入祭坛。

“莉迪亚小姐！？“卡尔此时已经走了过来，这个顶着渔夫标签的男人，嗓音粗粝如砂纸。刺破寂静。油布斗篷下的肌肉虬结，俨然是系统捏造的海上硬汉模板。

“祭坛在哪？“他脖颈鳞片随喘息翕动，面色如同深海里的鱼一样，反着死寂的光泽。

【接触高危玩家！记忆回溯触发——】

意识突然坠入卡尔的精神图景：恒亮的电脑屏幕前，咖啡渍在代码文档上洇出黄印图腾。他疯狂敲击的键盘缝隙间，黏液正从字母键渗出......

“您弄疼我了！”江訫月不想离他太近，她突然抽泣，瑟缩成受惊少女模样。借着踉跄后退的姿势，她快速扫过玩家数据——卡尔耳后鳞片已蔓延至颈动脉，58%的侵蚀度像悬在头顶的铡刀。

江訫月心头一凛：「58%……再接触一次污染源，搞不好他就会变成深潜者。」

突然，咸腥的海风凝成冰锥。

一道裹着寒意的声线刺穿耳膜，脑海深处炸开细密的碎裂声——

「小骗子，要当救世主？」

那声音的每一个音节都重若千钧。江訫月踉跄扶住礁石，月光下，她清晰看见自己呼出的白雾在空中凝成霜纹，勾勒出模糊的人形轮廓——鎏金瞳孔，银丝镜架，唇角讥诮的弧度与之前在祭坛上看到的中的魔神完美重叠。

「你在......用这个监视我？」她按住突突跳动的银纹，那处皮肤正浮现细密的星图纹路。

虚空中传来慵懒的轻笑，礁石群突然共鸣般震颤。赫柏里昂的气息缠绕上她的呼吸：「我无处不在，比如——」

她左眼突然失焦，视野分裂成双重画面：

现实中的暴雨夜，与意识深处浩瀚的星海。星潮翻涌间，银纹如活物舒展，每一道纹路都映出魔神半阖的瞳孔。

「现在。」那似笑非笑的声音擦过耳垂：「要救蝼蚁，还是救自己？」

卡尔脚下的阴影触须突然暴长，鳞片攀爬的咔嗒声近在咫尺。

青铜色的逆十字银币破空而至。

霍克的手杖横亘在江訫月和卡尔两人之间，杖头镶嵌的黑曜石映出卡尔扭曲的倒影——那影子已非人形，而是裹着沥青的章鱼幼体。

古钱币坠地的刹那，银光如荆棘绽开，硬生生截断蔓延的阴影触须。

这是系统附赠的驱魔道具。

“《海湾镇民俗录》第17章。”霍克镜片后的目光冷如手术刀：“守灯人后裔需受银币净礼，否则海妖诅咒将吞噬整个海湾。”

江訫月踉跄后退半步，腕间银纹的灼痛骤然消散。赫柏里昂的威压如潮水退去，唯余海风咸涩的余温黏在皮肤上。方才的星海幻象仿佛被橡皮擦抹除的铅笔画，只留下太阳穴的刺痛。

这算工伤吗？

她深吸一口气，指尖悄悄划过潮湿的礁石。

趁着众人注意力转移，江訫月悄然启动全知特权。玩家档案在意识中铺展开：

【渔夫·卡尔（侵蚀度58%）现实世界中是一名程序员，因长期加班导致精神恍惚，误入副本。侵蚀度较高，易受副本环境影响。】

【古董商·霍克（侵蚀度41%）现实世界中是一名考古学家，对神秘学有浓厚兴趣。侵蚀度中等，理智尚存。】

【流浪画家·艾琳（侵蚀度21%）现实世界中是一名艺术生，性格敏感，易受幻觉影响。侵蚀度较低，但精神状态不稳定。】

【神学院学生·塞西莉亚（侵蚀度33%）现实世界中是一名神学院学生，信仰坚定，但对超自然现象缺乏抵抗力。侵蚀度中等，易被副本中的宗教元素影响。】

潮声在夜色中变得粘稠，浪花裹挟着某种无机质的荧光，在江訫月脚边碎成千万片磷火。她裹紧披肩，望向远处教堂尖顶的眼神幽深——那里悬浮的结界数值，正随着玩家靠近从89%跌向危险阈值。

江訫月刚要接过银币，卡尔布满老茧的手指突然钳住她的手腕，冰冷的开口：“小妞，别耍花样。”他另一只手掀开油布斗篷，露出腰间别着的铸铁鱼叉，叉尖沾着某种胶质状的血迹。月光照在他脖颈翕张的鳃裂上，能看到游走着银蓝色光点。

全知特权在江訫月眼中投射出半透明注释：【深海眷族黏液残留，污染等级c】。

她又忽然注意到卡尔胸前的铜制吊坠——本该是圣母浮雕的位置，此刻竟扭曲成带着触手的浮雕。

这吊坠让她很不舒服，但是又和她的银纹在交相呼应。似乎因为它，银纹泛起冷光，贪婪的想要吮吸某种气息

“请...请松开......”她刻意让颤抖的尾音裹着哭腔，垂落的发丝间，余光瞥见艾琳正在速写本上疯狂涂抹。画纸上的卡尔呈现出诡异的形态，人类躯壳下竟然蛰伏着章鱼触须。

这些玩家都是疯子！

江訫月觉得自己的san值都快负数了。

霍克的银制手杖突然发出蜂鸣，他用杖尖精准抵住卡尔后颈，警告出声：“《远航者笔记》提过，强迫守灯人会招致海妖诅咒。”

仿佛印证他的话语，远处传来教堂钟声的畸变回响。十二下钟鸣在第八声变成了诡异的曲调，海平面骤然隆起三米高的透明水墙，无数半透明的深海萤虾在水墙中游窜。

卡尔脖颈的鳃裂却猛然扩张，他并不在意，狂笑着从防水袋抽出一柄骨制匕首：“装神弄鬼！”刀尖抵住江訫月咽喉的瞬间，她腕间银纹突然迸发刺目的光影。

光线的灼热让卡尔踉跄后退，匕首脱手钉入礁石，江訫月趁机后退半步，海风掀起她亚麻长裙的褶皱。在众人看不见的维度，银纹正从卡尔身上抽取某种紫黑色雾气——那是系统标注的【信仰污染值】。

她忽然明悟，赫柏里昂留下的印记竟在自主吞噬其他污染源。

“圣所在......在月光与暗礁的交界......”她故意让声线带着神经质的颤抖，指尖状似无意间拂过卡尔的鱼叉。

全知特权瞬间解析出武器信息：【深潜者的赠礼（已绑定）攻击附帶精神污染，每次使用增加使用者2%侵蚀度】。

“看啊！卡尔的影子！！”艾琳用画笔指向地面，癫狂的语调令所有人毛骨悚然，月光将卡尔的影子拉长扭曲成深潜者的轮廓。

霍克迅速抛洒出一把盐晶，那些幻影生物在触碰到圣盐的瞬间汽化成紫色烟雾，但是并没有完全消失，依旧在小范围的蠕动，他额角渗出冷汗：“异变先从影子开始.....我们必须在一刻钟内进入祭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