脸上用来伪装的微笑于此刻破裂，琥珀色的瞳孔微颤。

望着两鬓斑白的黑石信，若岛悠嘴唇动了动，心脏像是被无情的大手攥紧了一般，隐隐发疼。

“黑石…大叔？”

座椅被大腿推得后移，发出轻微的摩擦声，他缓缓站起身，半晌才颤抖地喊出了这个称呼。

为什么，大叔他…

目光落在黑石信苍老许多的面庞上，若岛悠忽然觉得自己眼眶发热，胸口闷闷地。

九年啊，原来这就是九年吗。

他紧抿着唇，喉咙像是被堵住了一样，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然而黑石信却不同。

在听到那声熟悉的黑石大叔后，他眼眶就止不住地发红，往日严肃的脸庞此刻混杂着狂喜、难过等等多种情绪。

无需多言，也需多问，目光对上那双琥珀色眼睛的一刹那，黑石信就明白，眼前的人就是自己等了那么多年，终于回来的孩子。

他松开了扶着的门框，两只手放在虚空中，似乎是想隔空确认面前的若岛悠是否真实存在。

“小悠。”声音带上了点哽咽，似乎是在也忍不住了，黑石信大步上前，结实的手臂张开，一把抱住了九年未见的亲人。

身体撞上大叔的胸膛，听着那哽咽的声音，若岛悠眼眶微微泛红，反手紧紧拥抱了回去。

“我回来了，大叔。”他说道。

“回来就好，回来就好。”眼中有晶莹闪过，黑石信强忍着泪意，手掌重重拍了一下若岛悠的后背。

随后像是想起了什么一般，他忽然直起身子，双手握着若岛悠的肩膀，有晶莹闪烁的灰眸看向了那件布满血迹的外套上。

“怎么那么多血…”嘴唇颤抖了一下，黑石信的声音是那样沙哑，话语中的悲伤似乎都要喷涌而出。

“没事的。”手按在大叔的肩膀上，若岛悠眼眶发红，努力扯出了一个笑容，安慰般地摇了摇头。

“没事的，大叔。”虽然身上满是血迹，但他在笑，甚至笑得很开心，“你看我不是好好回来了吗。”

怎么可能没事…

黑石信颤抖地深吸了一口气，随后仰头闭上了眼睛，近乎用了毕生的忍耐力，才忍住了眼中翻涌的泪意。

明明那么多血，明明那么痛，为什么每次都只说自己没事…

“你真的…和你爸一样，是个喜欢强撑的笨蛋。”片刻后，他深吸了一口气，手掌捏了捏若岛悠的肩膀，声音沙哑中带着一丝难过与怀念。

伸手擦了一下眼角，若岛悠吸了吸鼻子，忍不住笑了起来。

“那我就姑且把这句话当作夸奖了。”他说道。

“你这家伙…”眼眶带着点晶莹，但听到这句话，黑石信脸上不由得多了几分笑意，伸手拍了拍若岛悠的肩膀。

一切尽在无言中，空气安静中带着点久别重逢的喜悦。

而作为唯一不明真相的存在，萩原研二则是摸了摸自己的鼻子，紫罗兰色的眼眸带着点若有所思。

大概是觉得时间差不多了，片刻后，他试探性地举起手，挑眉问道：“那个，目前这个情况，是不是不需要我继续盘问下去了？”

闻言，黑石信动作微顿，随后深吸了口气，待到心绪稳定后，松开了握着若岛悠肩膀的双手，转身点了点头。

“嗯，这件事接下来由我全权负责，你可以回行动队的会议室了。”表情恢复往日的严肃，他说道。

萩原研二比了个ok的手势，眼神好奇又隐晦地瞥了眼若岛悠，随后麻利地收拾好东西，转头就打算离开询问室现场。

“哦，对了。”

在他离开之前，黑石信像是想起了什么一般，指了指斜上方的摄像头说道：“你出去后，跟后台人员说一声，让他们把这个摄像头和录音设备关掉。”

要把摄像头和录音设备关掉？

动作顿了顿，目光对上黑石信的灰眸，萩原研二神色微动，沉默了一会儿，最终还是答应了下来。

“好的。”他点头道。

说着，伴随着门板合上的咔嚓声，萩原研二退出了询问室。

没几分钟后，原本亮着的摄像头闪烁了几下，像是被人强制关闭了般，缓缓暗淡了下来。

确认所有设备都已经关闭后，黑石信缓缓吐出了一口浊气，转头看向若岛悠。

“好了，这样就没人打扰我们了。”紧绷的脸庞上浮现了淡淡的笑意，他一边说着，一边抬首示意若岛悠坐下。

“这样没关系吗？”若岛悠看了眼紧闭的门板，带着胡渣的脸上闪过一丝担忧。

“擅自关闭录音设备什么的，如果被其他人知道的话，应该会给大叔带来很大的麻烦吧？”

“没关系。”黑石信拉开了身旁的座椅，语气平静，带着种掌控全局的淡然感，“这不会给我带来什么麻烦的。”

说着，他坐了下来，抬头望着自家侄子的琥珀色眼眸，苍老的脸庞上闪过一丝笑意。

“我这九来也不是什么都没做。” 黑石信缓缓说道，“算是托你的福，在上交那把枪之后，没过几年我就被任命为了ETG日本分部的总监。”

“ETG分部的总监？”若岛悠先是愣了一下，随后神色间流露出几分恍然，“原来如此，难怪刚刚萩原会听大叔你的话。”

“你直接叫他萩原？”闻言，黑石信倒是有些意外了，“难道你们之前认识？”

“是啊，我跟他还有松田以前是高中同学。”若岛悠点了点头，坐回了自己原先的位置，整个人看起来很放松，完全不像之前被萩原研二盘问时那么紧绷。

“那还挺巧的。”双手放在大腿上，黑石信先是有些讶异，随后望着面前狼狈又满身血迹的若岛悠，沉默了几秒。

随后他声音沙哑地问道：“说起来，异生兽被消灭后的这九年，你到底去了哪里？”

“你知道吗？”过于的回忆浮于眼前，黑石信疲惫地叹息道，“九年前的傍晚，如果不是米花公园的那滩血迹，我和你那位朋友真的差点以为你和那异生兽同归于尽了。”

嘴唇微微动了动，像是心虚一般，若岛悠的视线有一瞬间的偏移。

其实也没差多少，他无声地叹了口气，在心中默默说道。

当时如果不是有星球之光的帮忙，自己恐怕真的要死在异生兽手中。

即便如此，就算击败了异生兽，自己还是因为无法承受星球之光的力量，被迫进入石之翼治疗。

至于为什么会沉睡九年，若岛悠其实多少也有所猜测。

不出意外的话，应该是身体感受到两方力量拉扯的疼痛，为了避免休克致死，自发性地陷入了沉睡。

脑中闪过许多念头，但现实中也只过了几秒。

若岛悠抬头，眼神闪烁了一下，选择性地略过了前面濒死的经历，概括讲述了一下自己失踪的原因。

“所以你因为身体承受不了星球之光，所以才沉睡这么久？”听完若岛悠的解释，黑石信抓住其中的关键点，思索着重复了一遍。

“那现在呢？”脸色严肃中透着点担心，他抬头问道，“你现在状况怎么样？”

“现在已经没事了。”若岛悠扭了扭胳膊肘，笑着示意自己没事，“多亏石之翼的帮忙，我的身体已经容纳了星球之光的力量。”

“就算没有进化信赖者和爆破枪，也能一拳干倒一个宇宙人。”他自我调侃着，随后像是想起了什么般，眉头微蹙，缓缓放下了抬在半空中的胳膊肘。

“说起来，有件事很奇怪。”

右手摸了摸夹克外套的口袋，脸上浮现明显的疑惑，若岛悠皱眉道：“不知道为什么，苏醒之后，我一直没找到之前贴身放置的进化信赖者。”

“明明沉睡之前，它还被我握在手里的。”说着，他还低头翻了一遍全身的口袋，都没有找到本该放在身上的进化信赖者。

看着这样的若岛悠，黑石信手指颤了颤，嘴唇抿成一条直线。

“小悠，别找了。”半晌后，他闭了闭眼，缓缓吐出一口浊气，艰难道，“我知道那把进化信赖者在哪里。”

嗯？动作微顿，没想到会听到这样的话，若岛悠愣了一下，有些诧异地抬头看向黑石信。

“这怎么可能？”他不解地问道，“我是一直把进化信赖者放在身边的，黑石大叔你怎么会知道它在哪？”

他当然知道。

表情有些紧绷，黑石信张了张嘴，脸上闪过几分挣扎，似乎是不知道该怎么开口。

“那或许是因为…”但最终，他还是语气复杂地说道，“小悠，你现在已经不是适能者了。”

什么？我已经不是适能者了？

脸上表情有一瞬间的凝固，瞳孔微微放大，若岛悠怔怔地望着黑石大叔，试图从对方脸上找出开玩笑的证据，但终究还是未果。

他沉默了一会儿，问道：“为什么这么说？”

“因为我见到了。”黑石信抿着唇，无声地叹息道，“那位被巨人选中的第二任适能者。”

目光对上那双琥珀色的眼眸，他又接着说道：“在最近一年，怪兽和巨大化宇宙人频发的情况下，他已经变身为巨人战斗很多次了。”

已经变身很多次了？

嘴唇微微动了动，若岛悠先是有些愣神，随后低头看着自己的双手，眼底闪过一丝茫然。

所以…我不是适能者了？

手指带着些脏污的血迹，他抿着唇，缓缓握紧又松开五指，像是在感受着自己体内的力量。

“这样吗。”充斥着迷茫的声音响起，若岛悠喃喃着，随后定定看了自己双手半晌，忽然觉得自己的肩膀松了许多。

这是不是意味着，我终于可以不必独自挑起重担了？

脑中闪过这样的念头，他眼睛微微亮起，被发丝阴影遮盖的脸上露出了几分轻快的笑意。

因为视线受到遮挡，黑石信看不清若岛悠的表情，只能看到他垂头沉默，看起来十分失落的样子。

“小悠…”他肯定不好受吧。

眼底闪过一丝担忧，黑石信神色紧绷，说话的声音却很轻，好像怕惊扰到面前的若岛悠一样。

“嗯？”若岛悠下意识抬头，目光正好对上黑石信的灰眸，随后清楚看见了对方眼底的担忧。

“大叔，你那是什么表情。”他微愣了一下，旋即有些哭笑不得地说道，“只是不能了变身而已，这对我来说也不是什么坏事。”

不是什么坏事？

“真的吗？”黑石信摩挲了一下指腹，缓缓开口道，“当初成为第一任适能者的是你，现在突然失去这股力量…”

话语顿了顿，目光定定地望着若岛悠，他迟疑道：“你心里真的没有什么落差吗？”

作为ETG分部的总监，黑石信算得上阅历丰富。

所以自然也清楚，权力对于大部分人来说就像毒.品一样，一旦品尝过，就再也无法放手了。

对上黑石信的眼睛，若岛悠沉默了片刻，随后眼眸低垂，苦笑了一下。

“嘛，如果说没有落差是不可能的。”手掌在灯光的映照下，看起来精瘦有力，他缓缓握拳，声音带着点感慨。

“但也没黑石大叔你想的那严重。”话语顿了顿，若岛悠抬头，脸上流露出几分笑意。

“毕竟这股力量本来就不属于我，祂愿意在人类中挑选下一任适能者，已经是万幸了。”

琥珀色的眼睛微亮，若岛悠对着黑石信笑道：“而且比起适能者，我更想作为人类去保护地球！”

作为人类吗…

坚定的话语在耳边回响，望着面前成熟许多的若岛悠，黑石信微怔，脸上闪过一丝动容。

他沉默了片刻，随后缓缓吐出了一口浊气，抬手拍了拍若岛悠的肩膀。

“不愧是小悠你啊。”黑石信苦笑，“本来还担心你心里会有落差，想要安慰一下你，没想到反被你的话给鼓舞了。”

“哈哈，这样不是很好吗。”若岛悠笑了，浑身带着一种卸下担子的轻松感。

黑石信也笑了。

严肃的面庞松动，他收回了自己的右手，随后像是想起了什么一般，上下打量了一下若岛悠现在的外表。

“好了，有我在，你的身份审查肯定不会出问题。”黑石信道，“比起这个，你现在更重要的，应该是好好清理一下身体，然后换身衣服。”

“毕竟…”话语顿了顿，他目光对上了若岛悠的琥珀色眼眸。

“难得重逢的日子，你难道想顶着这副样子，去见奈绪嫂子吗。”

若岛悠愣住了。

看到他这副样子，黑石信不由得笑着摇了摇头道：“ETG内有洗漱的地方，去打理一下外表，然后换身衣服吧。”

反复低烧持续中…

下次回归就是1.11号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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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1章 以人类之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