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影……?”
“是哦!今晚也没有其他事情可以做,要不要一起去看场电影呢?”
黑羽宅,黑羽快斗兴致勃勃地向正坐在沙发上看书的星野和音提议。
选择的是最近评分很高人气也很高的一部电影。
唯一的缺点嘛,就是这部电影是恐怖片。
唔,也不知道和音会不会害怕呢?被恐怖电影吓到的话,又会是什么样子?
半小时后。电影院。
黑羽快斗无语地看着自己右前方的熟悉身影,深刻体会到了什么叫阴魂不散。
最近怎么总是碰见啊……?
东京也没有这么小吧!
好在坐在自己左手边的和音看电影相当专注,那位金发黑皮的警官先生也没有注意到这边……
不过……和那位警官先生一起的女士?
果然是女朋友吗?
两个人单独来看电影,他还帮女士拿着爆米花和饮料。
黑羽快斗皱了皱眉,只觉得心情复杂。
虽然和音喜欢着的人有女朋友是好事……但是这样的话,和音会很伤心的吧?
咦?不对不对!
他为什么要觉得和音喜欢的人有女朋友是好事呢?
作为朋友,理所应当要支持对方的恋情吧?
难道他是什么性格恶劣的人吗?!
黑羽快斗陷入了纠结,他的注意力已经完全没办法放在电影上,而是悄悄地移到了身边的少年身上。
因为电影正在进行中,只能通过屏幕的亮光视物。
身侧的人戴着棒球帽和口罩,他没办法看见对方此时的表情,不过对方放在靠椅扶手上的手紧紧攥着。
是被电影画面吓到了么?
黑羽快斗瞄了一眼屏幕,屏幕上显示的正是这部电影的大反派——一个全身漆黑长着鹿头的人形怪物。
他又把视线放回到身侧的少年身上,接着发现对方的呼吸频率也不正常起来。
身体似乎有点……发抖?!
黑羽快斗把自己的手覆盖到对方紧紧攥着的手背上,立刻感受到对方低的不正常的体温。
绝对不是被电影吓到,而是身体出现了不适。
必须要立即去医院才行。
……
电影院前排。
“怎么了吗?安室先生?”榎本梓低声问注意力从电影屏幕转移到出口方向的金发青年。
“……没什么,小梓小姐,”安室透摇摇头,“大概是我看错了。”
“难得店里提前停业,老板还给了票让我们来看电影,安室先生可要心怀感激地好好享受电影时间才行哦?”
“是是,小梓小姐。”安室透笑了笑,收回视线。
-
医院。
“他的身体没什么大问题,只不过体质真的很差,从检查报告来看这一点其实有些奇怪……”医生翻着检验单,表情很疑惑,“但他现在的症状应该是心理问题导致的,或许有去看过心理医生吗?”
黑羽快斗紧紧握着病床上少年的手,摇了摇头,“他……对心理医生非常抵触。”
之前不是没有尝试提过,但不知道什么原因,少年对心理医生的反感已经到了厌恶的程度。
「对不起……」
病床上蜷缩着的少年低声喃喃,说话倒是顺畅了但语速很慢,用的是英语。
黑羽快斗一时没有听清,往少年身边凑近一些。
「对不起,先生……」
「我会听您的话……不要杀她……」
“她”……?是谁?
「阿比盖尔……」
「对不起,对不起……」
「别吃她……我不要吃他们……」
“吃”?!
少年的脸色无比惨白,身体还在不停发抖,但那双宝石红的眼瞳中与其说是恐惧,不如说是溢满了观者都能感受到的深沉绝望。
绝望到只是看着那双明明无比漂亮的眼睛,却觉得自己也跟着无法呼吸起来。
就好像他孤独地溺入了极深的黑暗之海,任何光明都照不亮他的世界。
到底经历了什么啊……
是因为古堡里那个把人骨做成风铃的男人么……
诱因是什么……?
如果没有带他去看恐怖电影的话,是不是就不会发生这种事了……
黑羽快斗深吸一口气,抑制住自己的心脏仿佛也要被溺毙的感觉,坐在床沿边,伸手抱住了白发少年。
“别怕,和音。”他就着拥抱的姿势揉了揉对方的头发,轻声说。
“这种情况……”一旁的医生为难地说,“果然还是要去看看心理医生吧,再怎么抵触,不进行心理治疗也是完全不行的。至于身体,今天还有一些项目没有做,如果不放心,在这里住院后再进行更精密的检查也可以。”
住院吗……?
把这样子的少年放在人来人往的医院里,他白天去上学的话无论如何都没办法放心吧?
而且……他其实有按“星野和音”这个名字调查对方的身份。
唯一能查到的就是对方前段时间一个人从美国来到日本,独自住在米花町。
那处位于米花町的住所,他抽时间去看过——
没能进去,外面有便衣警察。
看起来好像还是公安警察……?
是一次事件中打过交道的熟面孔。
按常理来说,一般的杀人案件也不会随随便便引起公安的注意。
是和音的身份有什么问题吗?
其实很明显能看出来,和音是在非常优渥的环境里长大的,不管是爱好、还是涵养。
大家族不谙世事的小少爷?
所以才让公安都出面来找人吗?
可是这个推论,总有一丝怎样都让人没办法忽略的违和感。
但不管怎么说……他或许也有着一直等待着他回去相见的家人。
而且,要想好好地、安全地进行心理治疗,果然只能……
黑羽快斗从思绪中回过神,他摇了摇头,把和自己身高相差无几却瘦弱很多的少年抱了起来,“我知道了,谢谢您的建议。”
-
星野和音从混混沌沌的状态略微清醒过来时,大脑对这种状态之前的记忆十分空白。
他是谁……?
他茫然地从床上坐起来,发现一个褐发碧眼的女孩子坐在床对面的沙发上看着他,她膝盖上还捧着一本书,仿佛在等待他醒来的时间里一直在看着书。
「你醒了,谢尔。」女孩子对他甜甜地笑了笑。
「谢尔?」星野和音迷茫地眨了眨眼。
「不记得我了吗?我们可是很久、很久没见了呢。」
「……」星野和音无声地和女孩对视了很久,对方也相当耐心等待着他的回答。
想起来了——
「阿比盖尔。」
他轻声念出对方的名字。
【不要和……说话……】
【幻觉……】
意识深处似乎有一道熟悉又温暖的声音在说着什么,但好似被一道厚重的东西隔住了。
他根本听不清。
他也没办法听清。
从醒过来时他的大脑里充斥着太多杂乱的窃窃私语,这让他的头很痛很痛。
他真的清醒么?
阿比盖尔脸上的笑容扩大,「我等了你很久,亲爱的。」
女孩把书放到一边,走到床边对他伸出手,「你准备好了么?」
星野和音盯着对方的那只手,「准备什么……?」
「回到巴尔的摩,回到……那位先生身边。」
那位先生,Papa……
星野和音没有动作。
「为什么要犹豫?又要抛下我么?」阿比盖尔的声音逐渐变得尖锐刺耳,「我可是你唯一的、最好的朋友,为什么要伤害我?」
「我们本可以成为最亲密的家人,你却没有选择我,没有选择先生……」
「所以他不得不杀死了我。」
「这是谁的错,谢尔?!」
「……」
星野和音沉默地看着床前掩面哭泣的女孩,直到对方哭泣声渐小,又伸手过来拉住他——
「你是为了谁在坚持,又在坚持些什么,为什么要对抗自己的本质……告诉我,谢尔?」
「我……不知道,我不记得了。」星野和音空着的那只手按住疼痛无比的太阳穴,困惑地回答对方。
「我们才是一类人。这次你会选择我的,对么,亲爱的?」
「我是你唯一的朋友……」
唯一的、朋友吗……?
「还是说……」
「你要继续被那些东西所困扰么?抬头看看周围——」
星野和音怔愣片刻,环顾一圈四周——
原本只有他和阿比盖尔两个人的房间,多了很多鲜活的……尸体。
「都是你的错……全都是你的错!!」
「为什么不救救我们,你这个杀人凶手!!」
「啊啊,好痛苦……」
「……」
那些尸体怨恨地、阴毒地、歇斯底里地发出吼叫。
「你看,只有他才能保护你……」
「回到他身边……谢尔……」
阿比盖尔的声音若隐若现,原本站在床前的少女不知道什么时候也消失了。
「为什么死的不是你?为什么?!」
「怪物……你这个怪物!」
「好痛苦啊……」
……
【和……】
【清醒……】
意识深处,那道熟悉的声音仍然在断断续续和他说着话。
他试图去听,却总是听不清。
房间里那些怨毒的咒骂似乎已经把他大脑的空间全部占据了。
星野和音慢吞吞地下床,行尸走肉一般走进房间自带的洗浴室。
镜子里,是一张毫无生气的脸。
好累。
他想。
他有什么继续保持呼吸的必要么?
好像也没有特别的理由。
只是……这样想着的时候,空白的记忆好像多了许多片段。
“……你值得被任何人真心实意的喜欢。”
【我们是亲密的家人。】
说话的人都是谁?……记不起来。
大脑就像要裂开一样疼痛,星野和音控制不住猛地咳嗽起来。
他双手撑住洗浴台勉强站立,再抬起头,发现阿比盖尔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在了他的背后。
「如果你不愿意回去巴尔的摩,不如就由我来杀死你吧?」
「就像我也是为了你才死掉一样。」
少女的双手掐住他的脖子,将他用力往前一推。
额头猛地撞上镜子,“咔擦”一声,原本完好的镜子瞬间破裂,碎片散落的到处都是。
掐住他脖子的手不断收紧,他表情平静,没有任何挣扎,反而任由窒息感挤压他的肺部。
就在即将完全失去呼吸的下一秒,一股轻柔的力道化解了钳制住脖子的力量。
站在身后的少女也瞬间不见了。
星野和音怔了怔,通过面前残留的镜子碎片,发觉掐住脖子的……是自己的手。
……他真的清醒么?
「阿比盖尔。」
他低声念出少女的名字。
镜子碎片的反光中,再次出现的少女对他露出了一个笑容,将掉落在洗浴台上的镜子碎片递给了他。
「我明白了。」
他说。
浴室外,怨恨的咒骂没有停止的迹象。
他握住锋利的镜子碎片对准了自己的心脏。
只要用力刺下去,一切都会归于虚无吧?
就在他准备这样做时,那股温柔又坚定的力量却死死控住了他的手,让他没办法继续动作。
和刚刚一样的力量。
【和……音。】
意识深处的声音似乎清晰了一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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