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零。”
病房里,少年低声叫着他的名字,还在他身后小心翼翼地拉他的衣摆。
正在查看病历的安室透叹息一声,转过身来看少年。
游轮事件之前,他和少年完全说不上是多么有来往,结果现在却……呃,关系算是突飞猛进了?
为什么这样说呢,因为风见显然误会了他与少年的关系。
这当然不能怪风见,毕竟——
“零。”
因为他转过身,眼睛瞬间亮起来的少年又伸手牵住了他。
两人十指交握。
比他要矮的少年抬起头专注地看着他。
那双宝石红的漂亮眼睛在看向其他任何东西时都是无比冷漠空洞的,但……自己出现在视线内的话,就会熠熠生光,亮地灼人。
这也是为什么风见会完全误会的原因……
这是一张美得不分性别的脸,过于细腻精致会带来柔软感,再加上少年本身的病弱体质,几乎没人不会对着这张脸生出爱怜的感觉。
不过少年清醒的时候,这种爱怜的感觉反而会转换为一种致命的吸引力,因为那双眼睛……清醒的时候几乎时时刻刻都是没有情绪的。
安室透克制住对着这样一张脸入神的**,纠正对方,“我的名字是安室透,不是什么……零。”
少年咬着下唇不说话了,也不像复读机一样叫他的名字,一副不怎么开心的样子,只是眼睛依旧不从他身上挪开,像只受了天大委屈的小狗狗。
安室透:“……”
安室透深吸一口气,移开视线,无奈地:“你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吗……快点好起来吧,星野君。”
-
几天后,状况稍稍好转的星野和音:【……】
【对不起!】
他在意识里给自己的系统先生道歉。
【为什么要道歉,和音?】意识里的织田作之助温和地回应。
【……因为没能做到和诸伏先生的约定。】
织田作之助于是意识到对方是在说差点跳楼的事情,他顿了顿,认真地说:【那并不是你的错,被幻觉困扰也是没办法的事情。更何况,你现在能流利说话了,也是好事呢。】
被安慰到的星野和音唔了一声,安静下来。
【你还记得哪些事情?】织田作之助试探着问。
星野和音茫然地:【古堡,快斗……?我……不知道。】
看来还是没有彻底恢复,织田作之助得出结论,只是回到了从古堡出来后的状态而已。
【你能告诉我,那天在电影院发生了什么吗?】犹豫片刻,织田作之助还是问出口。
【他,我看见了……先生。】
得到了诚实的回答。
这句话说得语序颠倒,但织田作之助还是明白了对方说的是谁。
他指的是,电影里那个长着鹿头浑身漆黑的人形怪物。
汉尼拔·莱克特在少年潜意识里,是以这样的形象存在么?
那个男人对少年的影响和控制,实在是太深刻了。
虽然从未真正打过照面,但织田作之助越来越忌惮对方了。
游轮事件也是,从少年话语里推断,是汉尼拔·莱克特在背后对史密斯兄弟做过什么。
少年以坚定的心智,保持自己的立场,独自战斗到现在……是非常了不起的事情。
他比较担心的是,作为系统没有身体的他们,在少年精神混乱时好像没办法做到更多。
不过……少年意识深处应该完全信任他们了。
否则的话,他是做不到在对方没有同意同步的情况下控制对方的身体。
想到这里,织田作之助只觉得内心柔软下来。
他本身没有什么强烈地、再活一次的渴望,他的生命早就随着那几个孩子的离去而一起消散了。
然而现在,他却放心不下了。
【你已经做得很好了,和音。】织田作之助鼓励他,【趁此机会,好好配合心理医生进行心理治疗吧?】
【……我讨厌心理医生。】星野和音有些不配合了。
这种状态下的少年总会直白地表达喜欢或者不喜欢。
之前的话,不管做什么都是没有情绪的,而且总会选择独自承受任何事情。
【但是现在这位,看起来还不错哦?】织田作之助温和地哄他。
正当星野和音纠结的不知道怎么和自己的系统先生说时,“哗啦”一声——病房门被人从外面拉开了。
来人和他四目相接,随即惊喜地:“啊,看样子好一些了?……你感觉怎么样?”
正是刚刚他和系统谈到的心理医生山本。
星野和音没有第一时间回答,只是靠坐病床上歪着头盯着山本医生,像只警惕的小动物。
山本医生观察了他一会儿,说:“你很排斥我,是因为对心理医生有偏见的原因吗?”
“才不是偏见。”星野和音认真地纠正道。
山本医生逗小朋友似的:“那是为什么呢?”
星野和音不准备吃这一套,“研究心理学的人往往自己都有心理缺陷。”
山本医生扑哧一声笑了出来,“挺专业的嘛,小朋友。”
星野和音显得气鼓鼓地又有些骄傲,哼了一声,“嗯!”
这个样子实在像一只傲娇漂亮但实际又很好哄的白色小猫咪。
“哈哈,”山本医生忍俊不禁,不顾反对伸手揉了揉对方的脑袋,提议道,“要不要出去院子里散步呢?今天的天气不错哦。”
【出去走走吧?很久没活动身体了呢。】意识里的系统先生也提出建议。
“……哦。”星野和音乖乖地答应织田先生。
“‘哦’是什么回答?”山本医生又笑,“听你的监护人说你擅长绘画,我这里正好有画板,顺便去院子里写生怎么样?”
“……我的监护人?”星野和音跟着山本医生往外走,门口站着的公安警察犹豫了了一下,边跟过来边拿手机发了个消息。
“安室先生哦,记忆还是混乱吗?他每天都有来医院呢。”
“监护人是……安室先生?”
星野和音微微瞪大了眼睛。
山本医生点点头,“是啊,前几天你可是超——黏着他,只会和他说话呢。”
被评价为“黏人精”的星野和音:“……”
-
安室透到治疗中心的时候,远远看见少年正坐在庭院里拿着画板画画,那位东大心理系毕业的年轻博士山本医生则坐在少年的身边。
年轻医生似乎在逗绘画的少年说些什么,少年虽然只是面无表情地偶尔回应几句,但完全没有不耐烦的样子。
两个人看起来意外的和谐。
安室透下意识皱起眉头。
下一秒,察觉到自己情绪转变的卧底先生怔了怔,他收敛起面上的情绪,朝两人的方向走过去。
“……星野君。”
他叫少年的名字。
为了掩藏身份,名义上,他现在是少年的监护人,身份是来往较少但唯一还活着的远房亲戚。
因此只是叫姓氏而不是名字也很正常。
山本医生以及守在这里的风见的下属,当然都是不知道他的真实身份的。
正认真画画的少年听见他的声音后动作一顿,居然没有像之前一样第一时间转过身来找他,反而是像只受惊的小动物似的抱着画板从山本医生背后小心翼翼地探头看过来。
安室透:“……”
“安室先生?”山本医生站起来同安室透打了个招呼,他看了看安室透的神色,又看了眼自己身后的病号,解释道,“他的情况有好转,但现在的记忆比较混乱,所以……”
刻意在回避对视,但如果自己注意力放在山本医生身上的话,又会立刻眼睛发亮地看过来。
一旦意识到这个,刚刚不知道为什么产生的不快情绪就消散了。
安室透礼貌地对山本医生点了点头,“谢谢您,山本医生。”
两人聊了几句病情,山本医生很快就离开了,将时间和空间留给家属。
少年抱着画板站在原地,垂着头,像个做错事的小学生一样。
比起正常状态的星野君,现在的对方情绪表达意外地直观,怎么说呢……温驯的有点可爱。
安室透忍着笑走到少年身边,带着少年坐在刚刚的位置上,示意对方接着画画。
刚刚医生强调不要说刺激他的话,对心理学有一定了解的安室透当然是明白的。
老实说他对少年还不够了解,但那些让他感觉很微妙的事他没打算要和对方谈。
“星野君,你讨厌我吗?”安室透故意问道,语气中还掺杂了一些若有若无的沮丧。
垂着头好像专注在画纸上的少年僵住了,他迟疑地抬起头,迷茫地看向身侧的金发青年,随后认真地回答:“……我没有。”
安室透哦了一声,明显不信的样子,“可是,星野君完全不想理我呢。”
“……”星野和音咬了咬下唇,捏紧了手中的画笔,原本发亮的眼睛一瞬间暗淡下来,“……因为您很厌恶我。”
原本只是在逗对方的安室透愣住了,完全没想到会得到这样的回答……
果然是因为之前自己在店里说的话么?
所以说即使在这种状态下,这件事对方也是记得的吗?
“我没有厌恶你。”安室透一字一句认真地说,“为什么会这样觉得……是因为那天在波洛发生的事么?”
“波洛……?”星野和音茫然地想了想,摇摇头,“我不记得了。”
“那天我对星野君说了很过分的话……以至于星野君觉得我讨厌你。”安室透诚恳道,“尽管不应该在这种状态下说,但是……对不起,星野君。”
几乎就在自己这样说的同时,安室透发现少年沉寂的漂亮眼睛又变得熠熠生光起来。
就好像自己的一句话,就左右了对方的情绪。
这很危险……
安室透想。
如果是性格恶劣的人,难免就会迷恋这种主宰对方的感觉吧……?
况且,回想起刚刚自己看到少年和山本医生过于亲密而感到不快。
难道原因是自己在这几天里习惯了成为对方最特别的存在么?
那双昂贵宝石一样的红色眼瞳,只会因为自己而闪闪发光,他是对这种“特别”可能会消散而感觉不快么?
啊……自己居然是对少年抱有这样阴暗的想法吗?
虽然对自己下了很不好的定义,但安室透内心其实非常平静,也没有觉得有什么不好的。
作为卧底在黑衣组织的公安卧底,他做过很多手段不能称之为光明的事情,手上当然也染过血。
即使此时此刻有着这样的想法……又怎样呢?
并不重要吧?
现在的他唯一要做的事情就是瓦解黑衣组织,其他任何事情都比不上这个重要。
“没关系——”
身边的少年出声打断了他的思绪。
“我喜欢您。”
少年说。
点击弹出菜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