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做梦

身体的反应快过大脑。

程砚生人还在愣着,手已经自觉提起电动车上了台阶,只是动作到底是没有重卡快,刚搭到台阶的后轮还是被车蹭到了。

惯力之下,他连着电动车被带倒,膝盖处的裤子被锋利的石子儿划破,小腿顿时血流如注。

有那么一会儿,他大脑是空白的,感受着暖乎乎的阳光洒在身上,他像溺水的人在沉浮之后终于抱住浮木,贪婪地呼吸着新鲜的空气,他甚至不确定前几天发生的事是不是真的,或许那一切都是他太累了,睡着之后做的梦?

街上跟往常一样,车水马龙,路人形形色色,有的一边打电话一边赶路,也有人刚买了菜准备回家做饭。

余光里闪过一道人影,等他回头看过去时,一个穿着旱冰鞋拿着冰棍的小孩儿失控向他撞了过来,奶白色的液体滴了他一身,小孩也就两三岁,顿时吓得哭了起来。

太鲜活了,一切都太鲜活了,他从来没有觉得哪一刻,内心像这么充盈过。

他回来了!他真的回来了!

兴奋之后,又是一阵疲惫。

想到之前那几天,又想到沈清涿。如果之前经历的那些是假的,那世界上真的有沈清涿这个人吗?

他下意识不愿意接受之前发生的事都是虚幻的。

他有点累。

从地上站起来,他莫名想休息一天,转念想到自己卡里的余额,他咬咬牙,还是重新骑上了车。

晚上到家又是披星戴月。

一开门,弹珠声的尾音还没有散干净,一颗纯黑色的玻璃球从屋子深处滚了出来,停在他脚边。

他顺手又扔了回去。

累了一天,他连澡都不想洗,简单洗漱之后就上了床。

不知道是不是他的“伙伴们”很久没有看见他,今晚屋子格外热闹,后半夜的时候,女人幽幽的哭泣声刚停止,一阵“咚咚”声隐隐从一楼传来,最后停在他的卧室门口。

“吱呀”一声,缺少油脂滋润的门被推开,“咚咚”声在他床边戛然而止。

程砚生抬头,透过床边的镜子,看见一个倒立着用头走路的男人站在他身边,嘴里念叨着“找不到,怎么会找不到”。

由于高度原因,他看不见对方的脸,不过想来也知道不会有多好看,反正肯定没有沈清涿好看。

一想到沈清涿,他又猛地从床上坐起来,这一下正好跟床边的男人对上了眼。

对方应该是跳楼死的,倒栽葱落地,头骨都是碎的,脱落在眼眶外的白眼球还在转着,不知道到底在找什么。

服了。

程砚生转了个身,拿过手机开始在浏览器搜沈清涿的名字,搜来搜去,只有“沈”字是标红的。

算了,算了。

他把手机扔到一边,重新躺了回去。

可能是这一天太折腾了,那个男人的“咚咚”声都变成了催眠曲,没一会儿他就陷入了深度睡眠。

只是人在极度疲惫之后,是越睡越累的。

他一觉睡到第二天下午,觉得眼皮沉到睁不开。

是饥饿感促使他挣扎着从床上爬起来。

离他最近有一家泡泡馄饨,他想吃这口的很。

这家的店面干净又卫生,所以顾客很多,只是这里是小本买卖,店里只有四张桌子,并且都坐着人。

程砚生经常来这家取餐,所以跟老板很熟,老板这会儿忙不过来,见程砚生来了,招呼他:“你自己盛一碗吧。”

程砚生鬼使神差说了句:“我现在在做梦呢,盛不了,你帮我盛吧。”

他话音一落,店里正在大快朵颐的顾客们不约而同地停住动作。

老板此时正背对着他在麻利地下馄饨,等他说完话,老板忽然不动了,过了好一会儿,他转过头看着程砚生。

“所以,你知道你是在做梦了?”

程砚生呆在原地,背后直冒凉风,他其实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说出那么句话。

很快,店里的一切变成了飞沙。程砚生最先感觉到的是一阵寒意。就像是雨后的深夜。

他的腿不自觉蹬了一下,一睁眼,发现自己正站在一条幽深小径上,小径两边有潺潺的流水声,弯曲的小河不知道最终延伸到哪里。

身前是一个微微倾斜的站牌,离近了看,上面写着“黄泉路”三个字。

感觉不太吉利,但,那熟悉的配方似乎又出现了。

这里实在有些恐怖,他不想干等,于是决定顺着河流的方向向前走,大约走了五六百米,又出现了一个站牌,凑过去看了一眼,还是黄泉路。

程砚生明白,想靠自己走出去是不可能了,他干脆放弃,在附近转了起来。

相对于祝文明的那个世界,这里更接近他生活的地方,除了安静点,似乎并不会有什么莫名其妙的东西出现。

他一头钻进左边的小树林,一般来说,这里面有很多别人随手扔掉的垃圾,而那些垃圾关键时刻可能会救他狗命。

一番寻找,果然被他捡到了一个头戴式的照明灯,他摆弄着开关,一束冲天的黄色光束倏然亮起,刺得他眼睛一花,他赶忙断了电,但是那光并没有消失。

他循着光束的源头回头,这才看见从夜色深处驶来一辆看起来除了喇叭不响剩下哪都响的公交车。

果不其然,公交车行驶到站牌,缓缓停了下来,透过被雾气覆盖的玻璃,他隐隐约约看见车上有不少乘客。

正犹豫的时候,车尾的窗户“呼啦”一下被人拉开,一个梳着利落寸头的年轻男人探出了头,“程砚生,你还愣着干什么呢?快上车啊,你不想回家了?”

程砚生:?

这么阳间?这怎么跟他想象中的不太一样?

短暂地犹豫之后,他还是上了车,年轻男人拍了拍身边的空位:“正好这有一个位置,你快坐过来。”

程砚生觉得太煎熬了,他什么都不知道,甚至都不清楚对方叫什么名字。

年轻男人看起来跟他很熟,他说:“你这几天不是请假了吗?怎么又来单位了?”

单位?什么单位能在这么晦气的地方?火葬场啊?

年轻男人还在一边兴奋地絮叨:“咱们火葬场要搬迁了你知道吗?这边要建楼了,说是阳气多才能镇住场子。”

程砚生:!

果然被他这乌鸦嘴说中了。

“领导又开始招人了,也不知道这次能不能招到,不然就咱俩也太累了吧,而且钱又少,就算咱们好说话,也不能这么压榨咱们吧。”

对于程砚生的沉默,对方不以为意,过了大概四五站,路两旁开始出现林立的高楼和五颜六色的霓虹灯,年轻男人站了起来,“好了,我到家了,我先下了,你留意站牌哈。”

“不是,等等。”

程砚生忽然意识到一个很严重的问题,他探出窗户看男人,“你知道我家在哪吗??”

年轻男人露出疑惑的表情,“哈?”

程砚生假装不好意思,“我昨天洗澡摔倒撞到了头,现在有很多事都不太记得了。”

说完他自己都觉得荒谬,见对方愣了一下,正后悔想找补找补,男人就“哈哈”笑了两声,“你在‘影泉路’下车就好,你住在世纪花苑B栋一单元502室。”

虽然得到了答案,但程砚生还是觉得哪里不太对。

大家只不过是同事而已,对方连他住哪都知道,他们会不会有点太暧昧了。

下一秒就听男人说:“后天就是周五了,别忘了来我家吃饭。”

走神的几秒钟,男人的身影已经消失在夜色中。

程砚生盯着站点指示牌,思绪都不知道飘到了哪里。

感觉这里除了他上车那站的站名之外,也没什么诡异的,该不会等他真的相信一切都很正常之后,到了某个节点,又有个人跳出来说他是在做梦吧?

很快,公交车停在了‘影泉路’站,原本他还担心找不到世纪花苑,但现在看来,他的担心是多余的,这附近就这么一个小区,闪着红光的“世纪花苑”四个字就焊在小区门口。

门口的保安亭里,保安懒散地把脚搭在桌子上,黑白电视里正播着《新白娘子传奇》,看对方的制服样式像是千禧年之前的样子。

看了眼墙上挂着的牌匾式的电子表,上面果然写着一九九五年。

所以呢?除了刚才那个同事,他现在还是什么都不知道。

沈清涿的名字又飘到了嘴边,大概是到了陌生环境,程砚生格外想念他,也不知道以后还会不会再见,早知道当时留个联系方式好了。

回到所谓的“家”,程砚生更是两眼一黑,这个家还真是一贫如洗,除了地上放着的一个床垫子,以及垫子旁边的一个破木板搭着的简易床头柜之外,其余什么都没有。

至于装修风格嘛,说得好听点叫“工业风”,说的不好听,就是毛坯房。

没办法,他只能坐在床垫上。

回头打量床头柜的时候,发现夹层里躺着一本日记。

程砚生:……

不是他说,都穷这样了,还有心思写日记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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