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傍晚,程砚生去了周绍元家。
隔着防盗门依稀能听见屋子里的交谈声以及抽油烟机工作的声响。
他紧紧攥着照片,有些犹豫到底要不要把它放在门口。他这一放,还不知道会发生什么事,他这辈子唯一得到过的温暖就是来自周绍元的母亲。
但是总困在这里也不是办法。
他咬咬牙,还是把照片塞进了门口的红地毯下面。
一弯腰,看见地毯边露出一个白角,把东西抽出来一看,同款照片,不用多想,这肯定是沈清涿放的。
楼下忽然传来脚步声,程砚生透过楼梯扶手往下看。是周绍元的父亲下班回来了,他把先前那张照片直接扔在门口,踮着脚上了楼。
跟他设想的一样,周绍元的父亲看见地上的东西,很自然捡了起来,但看清是什么之后,他却一点反常都没有,仿佛那只是一张传单,他顺手就揣进了兜里。
起初,程砚生以为他是在故作镇定,之后指不定有什么大动作,所以他在周家和棺材房两边跑得很勤。
但三天过去,他却依然跟往常一样上下班、钓鱼,而那个女人也依旧在断崖那边盯着他。
程砚生皱眉。
看起来还要下一剂猛药才行。
他把第二张照片后面写上了女人家的地址之后,又放到了周绍元家门口。
放的时候还在谴责自己。
果然近朱者赤近墨者黑,跟着沈清涿混,他现在已经有点缺德了。
晚上回家,已经好几天没见人影的沈清涿正在沙发上坐着。
见程砚生回来,他起身朝厨房走,“饿了吧?来吃吧。”
程砚生立马跟了过去。
沈清涿的手艺相当不错,知道他是东北人,还特意做了锅包肉,天知道他有多馋这口。
他大快朵颐,一边吃一边夸赞,“沈哥,你这手艺真是没谁了,连我们省菜你都做得这么地道。”
沈清涿把水杯放到他手边,“哦,都是从饭店打包的。”
程砚生被呛了一下,还是硬着头皮夸,“你选饭店的眼光真没得说,太正宗了。不过,你这几天去哪了?”
沈清涿的脸上难得带了点疲惫。
“我在看着那个女人,她应该还在找她儿子。”
程砚生觉得自己被绕得有点晕,“周绍元不是她儿子吗?”
“我之前的假设应该是成立的,这里还有一个‘周绍元’。”
程砚生已经放弃挣扎,“你之前不是说想让周绍元的父亲跟那位女士碰个面吗?我把那天从棺材房带来的照片放到了他家门口……”
沈清涿听完也没什么反应,“我也放了。”
程砚生:“嗯……我看到了,但是我看他父亲好像没什么反应,所以我又放了一张带地址的。”
沈清涿原本还在用食指漫不经心地叩着桌面,听完程砚生的话,节奏断了。
程砚生抬头,两人四目相对,下一秒,不约而同地往外跑。
坐上车,沈清涿又觉得想笑,他问程砚生,“你跑什么?”
程砚生跑得呼哧带喘,“我看你跑了。”
说完自己也笑了。
他们都怀疑这两天周绍元的父亲就会去找女人。
刚拐到女人家的街道,程砚生就开始观察附近有没有周绍元父亲的车。但是一直到进了小区里,都没发现可疑车辆。
这个时候还没几个小区有电梯,两人放轻脚步上楼,到了最后一层拐角的时候,头上传来了敲门声。
他们俩很有默契地停住脚步。
屋里没有人回应,敲门声还在继续,门外的人格外有耐心。
又过了很久,还是没人开门。
敲门声还是不疾不徐,只是这次,门外的人说话了,“蒋婉玉,你不是在找你的儿子吗?”
是周绍元父亲的声音。
下一秒,头顶就传来开门声。
女人刚说话,“我……”
后面的话戛然而止。
程砚生悄悄探头,看见周绍元的父亲正死死卡住蒋婉玉的脖子,“我的好妹妹,你还认不认识哥哥了。”
面对周绍元的父亲,蒋婉玉本能地恐惧,她甚至连反抗都不敢,任凭脖子上那双手越收越紧。
她费力地问道:“我……我儿子在哪?”
周绍元的父亲不答反问,态度依旧温和,“当年说分开的是你,为什么直到现在还在纠缠?”
“既然已经拿了钱,为什么不遵守约定?”
“哦对了,你想找儿子,但你的儿子我也不知道去哪了,说不定这会儿他已经暴尸荒野,也有可能被大卸八块冲进了下水道。”
他边说边往前走,蒋婉玉很快被抵在神龛前,不知道碰到了什么,只能听见“哗啦”一声,像是什么东西倒了。
趁着屋里闹出动静,程砚生和沈清涿已经到了门口。
只见蒋婉玉手里握着的那把剪刀此时正插在周绍元父亲的颈动脉,鲜红的液体像小型喷泉,一股一股,溅了蒋婉玉满脸。
而周绍元的父亲像是没事人似的缓缓拔出剪刀往蒋婉玉脚边一扔。
“我最后警告你一次,不要再出现打扰我的生活。”
他冷冷看着她,“记住我的话,你知道我什么都做得出来。”
见他要离开,两个人先一步下楼。
回去的路上,程砚生一直魂不守舍,沈清涿叫了他好几声他才回神。
“被吓到了?”
程砚生一脸震惊,“你看到了吗?那脖子都被扎成那样了,竟然还活蹦乱跳的。”
沈清涿:……
程砚生震惊之后又是疑惑,“沈哥,你说是真的有两个周绍元?会不会周绍元就是蒋婉玉的孩子?只不过被抱走了?”
想到那天在理发店看见的画面,沈清涿说:“这种概率很低,但可以再去店里确认一下。”
这个时间,理发店正好还在营业。
沈清涿刚停好车,程砚生就看见老板把着门把手探头探脑往外看,像是在确认什么。
他跟沈清涿走路都很轻,人都到了老板身后,他还在往左看,直到得到了肯定的答案,他这才松了一口气。
沈清涿不由轻笑一声,“是在找我?”
老板没有回头,但是表情肉眼可见地慌张起来。
很快,他装作若无其事地转头跟两个人打招呼,“又见面了。”
下一秒,猛地把门拉回来准备锁上。
沈清涿早就料到这一步,长腿一伸挡住玻璃门。
僵持了一会儿,老板败下阵来,哭丧着脸松开手,“你们又来干什么?”
沈清涿,“找点东西。”
程砚生友好地向他招了招手,“别挡在门口,谢谢。”
老板:“……”
进到屋里,程砚生轻车熟路去到密室,果然在架子上又找到了一个周绍元的盒子,而且就跟上次那个盒子挨在一起,但上次他大意了竟然没发现。
他把两个盒子都拿了出来。
沈清涿自觉走进来准备读取记忆,程砚生说:“没事沈哥,我也没有那么弱。”
上次之后,他的面色好几天才缓回来,也不能总逮着一只羊薅羊毛。
打开两个盒子比对了一下,程砚生一眼就挑出来新盒子。
他不知道沈清涿看的那个周绍元到底经历了什么,但是这个周绍元的过往经历很符合他认识的那个周绍元的。
在这个世界里,周绍元在父母的疼爱和陪伴中长大,从幼儿园入学到大学毕业工作,每一步都有双亲保驾护航,可以说一生顺风顺水。
相对应地,他从回忆里脱离的时候副作用也没有沈清涿那么大。
见他恢复正常,沈清涿略挑了挑眉,“怎么样?”
程砚生说:“你说得对,确实有两个周绍元。”
对于这个结果程砚生还是有些意外的,他之前一直以为最多是周绍元精神分裂。
现在新的问题产生了,这里到底是哪个周绍元的世界?这么一看,他又得从走访亲属那个环节开始来挨个排查。
沈清涿说:“我想办法联系江封晏,江盛国的关系网他应该知道一些。”
“那我们还是分开行动,你找关系网,我还是从周家入手。”
第二天程砚生买了一堆东西去周家,到的时候周父还没下班。
周绍元热情地迎了出来,“你这几天怎么神出鬼没的。”
程砚生把手里的购物袋抬了抬,“这不是看单位还没有营业,所以干点副业赚些零花钱嘛。”
大概是他没有按照既定的路线走,所以这次来,周绍元的母亲看起来很正常,没有像之前几次那样重复着同样的话术。
坐了没一会儿,周绍元的父亲也回来了,手里又拎着鱼。
自从在蒋婉玉那里看见他之后,程砚生对他的感觉就挺复杂,偏偏又不能表现出来。
晚餐无疑又少不了鱼。
程砚生照例吃饭前去洗手。
正冲着手上的泡沫,余光发现光线忽然暗了些,他下意识抬头,看见镜子里多了一个人,他心一紧,差点就叫出声来。
定眼一看,是周绍元的父亲,此时对方正微笑着看着他。
他强装镇定,“周叔,您也要洗手吗?”
周绍元的父亲缓缓裂开嘴笑,“小程,不该去的地方还是少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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