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了？”

见顾雪词突然不动，太子疑惑看来。

却顺着顾雪词的目光，看到了自己的尾巴，他眼底笑容变淡：“是我吓到你了吗？”

周围人鱼怒目而视，又有几束探寻的目光落在身上。

顾雪词立刻回神，对上太子视线时下意识道：“没有，只是被太子的容颜惊艳，一时忘了分寸，不知该从何说起。”

话音刚落顾雪词顿觉懊悔，他怎么用上面对鄀峥的语气？

太子惊讶：“你、咳咳……”

他侧过身，苍白修长的手指捂着嘴，咳得脸颊浮起病态红晕。

咳了好一会儿后，他挡住抚背的侍女，眼底还有咳出来的生理性泪水，盈盈看向局促紧绷的青年，声音悦耳：“你还是第一个夸我好看的人鱼，谢谢你的夸奖。”

顾雪词再次给某人记上一笔，强行挽尊：“大约是他们只敢远观，生怕近了惊扰殿下，是我冒昧。”

太子纤长的睫毛轻轻颤了颤，声音又轻又缓：“你也很好看。”

顾雪词惊讶，对上太子如海湾的温和目光。

终于明白为什么太子体弱，却能和南王打得不分上下。这礼贤下士的模样，比南王不知道高端到哪里去。

但换个角度想，南王能和如此多簇拥的太子打成平手，可见自身能力不凡。

顾雪词想到自己的阵营和任务。

下毒？

他看向体弱的太子，对方伸手指了指身旁的位置，弯唇：“要过来坐坐吗？”

床边恰好是太子尾巴的位置，一个小时前南王的不妙体验立刻涌上心头，顾雪词正警惕，侍女已经搬了一把椅子放到床边。

太子解释：“我刚醒，身体还没完全恢复，只能委屈你坐在这儿陪我说话了。”

顾雪词无声松气：“应该的，太子身体更重要。”

显然太子比南王正常多了，没玩什么强制爱，坐怀里。不过他很怀疑真坐怀里，也是他抱着太子。

他胡思乱想坐下，一抬头就看到床上距离极近的太子。

对方瘦得脱骨，仍不减如人偶一样的精致立体。

之前的恍惚再度出现，明明从未见过，但难以言喻的熟悉感却再次涌上心头。

就好像——

“成亲这么久，很抱歉今天才第一次见面。”太子温声问他：“在宫里生活的怎么样？有受委屈吗？”

太子目光包容、耐心，显然虽然刚苏醒不久，但已经对太子妃的处境一目了然，此时正等待倾听他的委屈。

顾雪词想了想：“谢殿下关心，一切都好。”

太子惊讶，沉吟一会儿轻声道：“很抱歉，我醒来才知道父皇为我择选了太子妃。但婚礼已经举行，你的名字已经刻上皇室名录，我并不能做什么让你能开心一些。”

顾雪词：“我懂。”

强制婚姻嘛，没想到自己在副本里还体验了一遭，最不妙的是还和小叔子有牵扯。

还多了个下毒重任。

太子话音一转，微微侧过头郑重道：“但我会尽力做好一个丈夫的责任，你有任何事情都可以告诉我。”

顾雪词惊讶。

太子深蓝的眼将青年笼在其中，他说：“虽然这是个意外，但却是个意料外的惊喜，我会努力做到最好，也希望你可以尝试着信任我一下。”

顿了顿，太子轻声称呼：“我的太子妃。”

顾雪词心脏被轻轻一碰，太子真是太会说话了，比某个抱着情话大全翻来覆去的菜鸡厉害多了。

不对。

为什么他今天已经数次想到鄀峥？

顾雪词警惕。

太子黯然：“你不愿意吗？”

顾雪词蓦地回神，又看到太子那张精致无死角的脸，压下心里狐疑：“没有，我以为那些都是些无关紧要的小事，没必要因为这些打扰您。”

太子听出他的生疏，仍旧温柔：“没关系，任何事都可以和我分享。我待在这里也很无趣，要是太子妃能经常来看我就好了。”

周围又有人鱼瞪向顾雪词。

顾雪词：“只要太子不觉得打扰就好。”

“当然不会，我特别喜欢你能来。”

太子笑得很开心，但很快就面露疲倦，忍不住再次咳嗽起来。

这次旁边的一条蓝尾再也忍不住，走上前来：“殿下，您刚醒来不久，不能多耗费精力，您先躺下休息一会儿吧。”

仿佛出发重要词汇，背后的侍从们再次冲顾雪词怒目而视。

顾雪词顿觉恍然，显然刚苏醒的太子情况并不好，只是强撑着来见他据说无人搭理、可怜兮兮的太子妃。

他起身：“殿下先好好修养身体，我先告退。”

太子疲倦涌上脸，他歉意道：“原本想和你多聊一会儿的，可惜我身体不争气，就不留你在这里担心了，回去好好休息。”

顿了顿，他说：“一切有我。”

顾雪词被桃红带着离开大殿，其他人鱼立刻朝床边一拥而上。

饶是顾雪词冷心冷肠，并不对副本投入过多情绪，也觉得太子比南王好太多。

对这样的目标下毒，属实有点踌躇。

说归说，顾雪词余光却敏锐将那几束异样目光的拥有者记下来。

不用说，那是另一个阵营的对手。

难怪陈霄会对下毒情有独钟，太子身边这么多人，前朝插不进手，身边也插不进人，他大概还真是最合适的人选？

顾雪词走出来，欣赏着人鱼皇宫异域般的海底风景。

摇曳的珊瑚丛，犹如荧光闪烁的小鱼穿插，铺着贝壳的地面，一切都仿若梦境。

走在前面的桃红突然站住，扭头：“天王盖地虎？”

顾雪词：“？”

他看向桃红，桃红看向他，目光催促热烈。

顾雪词艰难启唇：“宝塔镇河妖。”

桃红握拳，尾巴激动得蹦起来：“我就知道，你这身份太绝了吧，竟然随机到了太子妃身上，简直buf异样的存在。”

顾雪词：“你怎么知道我是队友？”

桃红碎叨叨：“我在你那里看到了陈队，只是不好打招呼，总觉得他刚进副本就出现在你那里有些古怪，路上就仔细观察太子妃的一举一动，果然你对太子行礼的时候虽然很自然，但还是有一点点生疏，我就准备试一试。”

顾雪词皱眉：“这个吗？”

他暗暗警惕，桃红能认出来，那就会有更多的人能从这些细微举动里察觉出不对。

他随机的身份特殊，万一被察觉，那真是死无葬身之地。

“我叫宋可，你呢？”

“顾雪词。”

宋可热烈握爪：“那我们就是队友了，你不知道我在太子身边一睁开眼，就看到几只敌对阵营的人鱼有多吓人，我都不敢开腔的，这下好了，有你在我也能缓口气了。我们一起深入敌营当间谍。”

顾雪词还没说话，宋可又自顾自的说起来。

“不过太子真的好好啊。”宋可絮絮叨叨：“温柔体贴、对下属也好，还长得那么好看，怎么我们就没随机到太子的阵营，要对他下手还有点不忍心了，呜呜。不过还是任务重要，我会努力当间谍的，太子妃，我们一起努力啊！”

努力下毒吗？

顾雪词若有所思，和桃红互相交流了太子身边的疑似敌对阵营需要注意人鱼后，顾雪词踏入寝殿。

这才发现不过一个小时，寝殿大变样。

白珍珠的门帘换成了紫色颗颗饱满的圆珠，摆件的珠宝璀璨明亮，垂挂的鲛纱轻薄如无物，整个寝殿变得闪闪发光，仿佛刚打开多宝盒开关。

周围换了一批的侍女们规规矩矩，盈盈站在两边。

他蓦地想到太子之前说的话，原来是这个意思？

灰尾翘首以盼游过来：“殿下，您终于回来了。”

他挡住其他人鱼，警惕跟着顾雪词踏入卧室，焦急问：“殿下，你还好吗？太子有为难您吗，有没有对您图谋不轨，殿下您一定要小心太子啊！”

“……”

看到灰尾那生怕出轨的表情，顾雪词一时很难评。

有没有可能太子和他才是夫妻，你的上司才是奸夫。

不对。

顾雪词坐下，他大概是昏了头，竟然把自己带入了其中。

揉了揉太阳穴，让自己从这两个小时的精彩纷呈里冷静下来，重新看向灰尾。

“你也知道我刚进宫对礼仪不大周全，你能帮我补课吗？”

灰尾愤怒：“是太子宫殿的人对殿下无礼了吗？”

顾雪词没说是，也没说不是，灰尾同仇敌忾：“我这就帮殿下！”

顾雪词微笑：“多谢。”

顾雪词花了一整晚将礼仪和身体细节梳理到位，确认自己和周围人鱼并没有什么区别。

第二天一大早，宋可就准时抵达，笑盈盈的参拜行礼：“殿下，太子殿下请您一起过去用早餐呢。”

说完，冲顾雪词一眨眼。

这熟稔的举动立刻刺激了灰尾，他用生怕顾雪词出轨的焦虑目光目送他离开。

顾雪词经过一处大殿时，遇到了阿法和陈霄，阿法面露期待的看着他。

仿佛在说，下毒！

*

顾雪词踏入太子寝殿，今天的太子显然恢复许多，他坐在桌边轮椅上，对顾雪词招手：“快过来，我们一起吃早餐。”

桌上摆满了各色食物，颜色鲜艳的水果、新鲜的鱼、香气扑鼻的各种海草。

顾雪词刚想动手，一条人鱼上来接过他的筷子：“我来为殿下服务。”

他的手丝毫没碰到餐盘，想要的食物已经送到了碗里。

一双双眼睛警惕的落在身上，显然对这位突然冒出来的太子妃，大家都怀抱警惕。顾雪词也没准备今天下毒，心情颇好的接受服务。

太子食量很少，只尝了几口就坐在旁边看着顾雪词用餐：“还喜欢吗？”

宋可插嘴：“殿下今天一大早吩咐我们去准备的食物呢，就等着太子妃您过来。”

太子面颊微红：“这是我应该做的。”

顾雪词道：“多谢。”

太子拿起叉子给顾雪词放了一块小点心：“昨晚睡得好吗，有可以和我分享的吗？”

顾雪词眼皮蓦地一跳，突地想到不久前同样和他坐在一张餐桌上说过类似话的人。

‘今天下午小词有发生什么我不知道的事吗？’

他低头看向碗里用某种海底香料制作的小点心，而那个人给他的是一块排骨。

顾雪词从善如流插住点心吃掉，带着淡淡的清香味，很不错。

就和那块排骨一样好吃。

“谢谢殿下昨晚给的惊喜，我已经收到了。”顾雪词道：“昨晚睡得很好，是我进宫以来睡得最好的一晚。”

太子笑得很开心：“你喜欢就好，有需要的尽管告诉我。”

顾雪词定定看着太子，温柔妥帖耐心十足，实在是很让人有好感的模样。

就如同他曾经最喜欢的模样（划掉），对这样的太子下手，实在是有些不忍心呢。

他说：“好的。”

太子：“吃好了吗？”

顾雪词放下刀叉：“特别满足，多谢殿下的早餐。”

“那我们一起出去逛逛可以吗？”太子轻声说：“现在是五月，海底的荧光珊瑚最漂亮的时候，你想去看看吗？”

顾雪词从善如流：“好的。”

太子坐着轮椅，拒绝了其他人，耐心询问顾雪词：“可以推一下我吗？”

在周围目光警惕下顾雪词走上去：“好的。”

他最开始不解，却发现途径路线的人鱼态度大变，不约而同变得恭敬。

顾雪词恍然大悟，看向显然精力还未完全恢复的太子。

他唇边含笑，姿态温和却又毋庸置疑的将太子妃纳入他的保护范围。

一大早带他出来，根本不是看所谓的景色，而是为了告诉其他人鱼，太子妃并非不受宠？

并且完美照顾了太子妃的自尊心。

这位太子真是太好了。

顾雪词咀嚼着这个词汇，终于看到了太子说的荧光珊瑚海。

一片片深浅不一的蓝色珊瑚遍布海域，莹莹的光芒随着海水缓缓飘散浮空，星星点点碎成星海。

太子欣赏着：“喜欢吗？”

顾雪词惊艳：“非常好看。”

“这是我第二次来看荧光珊瑚。”太子顿了顿，轻声说：“希望以后每年都能陪你来看。”

顾雪词蓦地低头，在荧光珊瑚下看到了太子温柔到极致的浪漫。

他恍惚刹那，却仿佛看到了另一张脸。

用更浮夸更虚伪的话和他谈情说爱，温柔得让人头皮发麻。

同样以他最喜欢的温吞出现在他面前。

顾雪词觉得，一次恍惚算意外，两次算巧合、三次、四次、五次，那一定有某些必然联系。

他轻轻眨眼，透视眼探出。

太子虚弱的身体里，一只熟悉的鬼怪闭着眼睛沉睡不醒。

浓睫落在苍白的眼睑下，俊美的面庞犹如死神邀约。

顾雪词：“……”

艹！

他的汗毛立刻熟稔溅起，但下一瞬他又突觉不对。

鄀峥怎么闭着眼？

“怎么了？”

太子疑惑看他。

顾雪词猛地醒神，试探看太子。

对方的脾气温柔自然，丝毫没有上个副本里的虚伪做作，仿佛天生如此，根本不是演出来的。

这不对劲。

鄀峥那个自大狂，演得再浮夸也遮不住本身狂妄的本质，绝不会如太子这样对突然冒出来的太子妃嘘寒问暖体贴至极，分寸拿捏恰到好处，说话还如此好听。

这其中一定有什么不对劲。

两分钟时间到，透视眼自动消失。

顾雪词再也没心思看什么荧光珊瑚：“殿下，我突然想到有重要事情，我能先行告退吗？”

太子看向顾雪词身后那片精心准备却无人注意的荧光珊瑚，沉默一会儿颔首：“当然可以，注意安全，我让桃红送你。”

顿了顿，太子期待问：“今天我们能一起用午餐吗？”

顾雪词：“当然。”

他迫不及待离开，太子注视着他的背影，身后侍从愤愤：“殿下，太子妃真是太不懂事了，您为了让荧光珊瑚提前开放做了多少准备，如此珍贵的礼物，他却丝毫不上心。”

太子收敛容色：“这不是你该说的，我不想再听到第二次。”

侍从忙收敛：“是。”

顾雪词快步返回寝宫，他有重要事情找陈霄，而最快的办法就是回去找灰尾。

但刚踏入寝宫，一只手就从后抓住他的肩膀：“你和他去看了珊瑚？”

属于南王的深海气息从身后裹夹，对方气势晦涩，如深海漩涡将顾雪词牢牢锁住。

他冰蓝的眼裹满愤怒：“你和他用了早餐，吃了他给你夹的点心？”

顾雪词艹了声，这他妈还等着小嫂子文学！

他深吸口气：“殿下误会了，那不过是逢场作戏，更何况一块点心而已。”

南王沉着脸：“你都没吃过我夹的点心。”

我吃还不行吗。

等我正事做完，吃十块都行。

顾雪词忍着暴躁：“您要是愿意，我们什么时候都可以吃。”

哪知，南王又怒：“你是在嘲讽我只能和你偷情，只能眼睁睁看着你和那个废物待在一起？”

顾雪词：“……”

“殿下，您真的要把怒火撒在我身上？”

南王怒气一滞，阴沉着俊脸看着顾雪词。

半响他深吸口气，凶巴巴说：“伸手。”

顾雪词无力摊开掌心。

一颗剔透的宝石又塞到手里，南王别扭沉着脸：“本王亲自挑选打磨得宝石，给你——赔礼了。”

顾雪词低头看了眼，和昨天那颗异曲同工。

他看着别扭道完歉，等着他表态的南王，艰难张嘴：“殿下，下次请控制您的脾气。”

南王阴沉着脸：“谁让他一大早故意带着你去炫耀，还为了哄你开心，花费大功夫让荧光珊瑚提前开放。”

顾雪词一怔：“提前开放？”

南王警惕：“你该不会动心了吧。”

“自然不会。”

先不说太子身份问题，上个副本后他已经对太子这种类型脱敏了。

南王勉强满意：“这就对了，那个废物活不了多久，你跟着他只会受苦，乖乖等着我来接你。”

顾雪词再也忍不住：“殿下，我能见见您昨天带来的那位下属吗，跟在阿法身后那位。”

南王不悦：“你找他做什么？”

顾雪词胡扯：“他昨天说有重要事情要和我说，但到现在还没来。”

南王冷着脸：“他私下找你？”

顾雪词给陈队道了个歉：“是的。”

半响，陈霄苦着脸游过来。

顾雪词避开已经黑脸的南王，抓住陈霄到角落。

陈霄诉苦：“小顾你害死我了，南王性格霸道，今天回去指不定就会对我下毒手。”

“陈哥如果真被下毒手，那也对不起你的位置了。”

陈霄无奈：“说吧，什么事用这么离谱的理由也要找我。”

顾雪词：“有没有可能有人进了副本，但是失去本身记忆。”

陈霄一怔：“你遇到了？”

顾雪词：“这件事和任务无关，陈哥知道这种情况吗？”

“有。”陈霄神色郑重：“那就是对方触发了惩罚副本。”

顾雪词慢慢正色，咀嚼着四个字：“惩罚副本？”

“是的。”陈霄解释：“如果在上一个副本里遭遇重大失败，将有可能触发惩罚任务。但这种情况极其少见，也极其危险，隐藏了所有记忆和能力，全靠副本里本能支配，只有发生最重大事故，才有可能触发。小顾你认识的人进来了吗，阵营相同吗？需要我们帮忙吗？”

顾雪词摇头：“不需要，多谢陈哥解释，其他的我自己能解决。”

陈霄没多问：“需要帮忙直说。”

他说完立刻游远，看着不远处虎视眈眈的南王，顿时舌头发苦。

小顾真的害惨他了。

顾雪词站在原地，神色阴晴不定。

惩罚副本？完全本能？

他眼前出现鄀峥俊美的脸和虚伪温柔的俊朗皮囊，上个副本里把他耍得仿佛玩具人偶一样。

而这个副本里，他虚弱可怜的坐在轮椅里。

顾雪词轻笑两声。

决定收回之前的话。

副本的事，任务的事，怎么能叫不忍心呢。

下毒啊，他最擅长了！

抱歉，太卡文了，所以憋了很久，对不起……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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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5章 人鱼帝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