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悠弯下腰，拿出手电筒，仔细地打量着管道内的情况。

光滑的管道崭新得与环境格格不入，干净的壁面甚至能在手电筒的光下映照出何悠模糊的脸。

管道一路延伸，尽头消失在看不清的黑暗中。

管道不算特别宽阔，但也恰好能够容纳一位成年女性，就是动作幅度可能会有所受限，对幽闭恐惧者不太友好。

还好，作为典型宅人的代表，何悠对窄小的空间没什么特别的恐惧。

小黎站在她的身后，一边抹眼泪，一边打量着何悠的神情：

“你要从这里穿过去吗？”

何悠打开小黎给的那张镜像地图，发现此刻所处的这间安全屋，位置与钥匙所在的房间在楼层平面上几乎垂直。

她可以赌一次。

小黎的声音有些恐惧，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接连收到惊吓：

“姐姐也要丢下我吗？”

何悠蹲下身子，捏了捏她的脸，故作轻松地笑了笑：

“我不丢下你。”

何悠想了想，又轻声道：

“我会回来的。”

“……你会吗？”

小黎抱着玩具熊，唇角莫名勾了一下，低声道：

“妈妈也是这么说的。”

何悠看着她，感觉有些不对劲，不动声色地后退了一步：

“妈妈说什么了？”

何悠低下头，余光不经意间瞥向小黎的手，却让她不由得心里一凉。

小黎的指尖呈现出了一点不属于活人的青灰色，一路顺着胳膊往上蔓延。

她的小腿也慢慢变成了青色，开始出现了不寻常的浮肿。

可是就在她方才捏小黎脸的那个瞬间，她还是有体温的。

但小黎不是活生生的人，她是恐怖游戏的npc……

就算变成鬼的话，也是很常见的吧。

何悠抬起手，轻轻地挡住小黎的视线：

“我很快就会回来。”

说完，她拿着手电筒，以最快的速度钻入了通风管道中。

借着安全屋中的灯光，何悠向前挪动了一段距离，只是无意中回头望了一眼，瞬间感觉身上汗毛倒竖。

小黎的整张脸都变为了青色，瞳孔慢慢地被黑色占据，嘴一点点地咧出一个非常人能及的大小，牙齿一个个地脱落下来，空荡荡的口腔显得更加可怖。

何悠不敢再看，只是继续前进着。

通风管道内忽然暗了下来，何悠心里生出一种不祥的预感。

她打开手电筒，朝身后看去。

小黎趴在通风管道口，整张脸诡异地膨胀开来，如同一只气球般，将唯一的入口密不透风地堵了起来。

何悠只以为她会追上来，便想着该如何快些甩开。

身后传来什么东西爆炸的声响，何悠感觉自己的裤脚似乎被打湿了，紧接着，浓浓的血腥味充斥在狭小的空间内。

通道外的光又重新照了进来，何悠停了下来，做好了心理建设，再次看向身后。

只是这一眼，何悠立刻转过头，强忍着呕吐的**，拼命地前进着。

准确的说，是小黎的身体炸开了。

就好像有什么东西在她身体里引爆了一样。

管道口散落着零碎的肉块和人体组织，溅起的鲜血落入管道中，星星点点地挂在光滑的管道壁上，又聚为血滴滑落下去。

「提醒玩家，关键npc死亡。请玩家继续游戏剧情。」

冰冷地机械音播报着这条消息，好像小黎的死去理所应当，再平常不过。

何悠努力地逼迫自己忘记刚才血肉模糊的场面，心里却还是忍不住有些许难过。

活生生的人明明陪了自己一段时间，却又突然刚刚好在面前爆炸开来，她觉得自己的心理承受能力还有待加强。

不知是在管道中绕了多少个弯，空间骤然又变得开阔起来。

通风口的管道上开始出现许多湿滑的黏腻，何悠看向那些血红色的不明物体，又想起刚刚爆炸的场面，胃里开始翻江倒海。

但现在不是洁癖发作的时候。

何悠捏着鼻子，继续往前爬。

动作中，她开始复盘起触发小黎死亡的原因来——

可是，为什么呢？

因为她要爬这条管道吗？

不对。

在她还没进入的时候，小黎就已经开始变得不对劲了。

因为安全屋外的女鬼？

但何悠脑中思绪万千，光顾着思考，就没有留意到前方管道突然向下的转折。

半个身子毫无防备地悬空在外，何悠来不及往回收，惯性向前翻滚了一圈，不受控制地摔落下去。

耳边传来破风的声音，何悠单手紧紧地握着手电筒，另一只手试图抓住个能够阻止下落的东西。

她伸出手，抓住了一条触感很柔软的绳子。

何悠悬在半空中，低头向下看去。

下面一片漆黑，甚至无法通过目测来看到底还有多高的距离。

何悠在心里叹了口气，抬起头，一张惨白的脸映入眼帘，血红的眼眸死死地盯着她。

那张脸没有鼻子，只有眼睛和嘴，嘴巴歪斜着，露出里面密密麻麻，一看就不属于正常人类的尖牙利齿来。

何悠看向自己手里抓着的救命稻草，差点惊叫出声。

这哪是什么绳子，分明是一缕长长的头发。

好像……还是眼前这个鬼怪的头发。

要松手吗？

何悠心有余悸地向下看了一眼，有点不太敢。

鬼怪可不会给她思考的机会，口中的盘放着的舌头一瞬间伸了出来，径直吐向了何悠，眼看着就要缠上她的脖子。

等等……她想起来了！

之前和小黎一起爬楼梯的时候，向下走，楼层反而是向上的。

那在管道里向下掉，也会是向上的吗？

何悠来不及纠结，在舌头触碰到脖子的瞬间，果断地松开了手，任由身体不受控制地向下坠落。

反正不可能回头，那就不如再赌这一把。

意料中的痛感再一次缺席，何悠闭上了眼，却落了隔空，身体坠落在了一片柔软上。

缓了一会儿，她睁开眼，发现自己正悬空坐在离地面约有半米距离的地方。

分明能感受到身下柔软的触感，可又确实什么都没有。

何悠刚松下一口气，头顶的灯跳了两下，忽然自己亮了。

面前凭空出现了一团黑雾，田黎透明的身影慢慢从中飘了出来。

何悠条件反射地警惕起来，却看见田黎坐在了她的面前，以一个有些微妙的姿势靠近了她。

离得太近了。

何悠隐隐闻到一阵清香。

鬼也有香味吗？

何悠向后仰了些，手撑在了身后这片看不见的柔软上。

她并不知道这块区域到底有多大，心里开始担心，如果田黎接着靠近，自己再后退会不会摔下去。

“姐姐……”

田黎笑着伸出手揽住了何悠的腰，阻止她后退，身子却向前挪了挪，离何悠更近了些。

“别往后了，当心掉下去。”

她笑了笑，贴着何悠的耳朵，轻轻地说道：

“我不会对姐姐做什么的。”

何悠：……

那你先别靠得太近啊……

人鬼授受不亲。

何悠口是心非地想着。

似乎是看出了何悠心里隐隐的害怕，田黎轻笑着，在何悠的耳垂下吹了口气：

“姐姐在害怕吗？”

有点痒，可何悠不太敢动。

那阵奇妙的痒意却顺着耳垂慢慢地游走过全身，她的掌心有些微微发麻，心弦颤动间，连带着耳朵也有些泛红发热。

田黎撩起何悠肩头散落的头发，顺着何悠的手腕，扒下她的橡皮筋来。

冰冷的触感蹭过何悠的颈侧，可何悠的被她触碰过的肌肤却开始慢慢升高了温度。

田黎的动作很轻，也很熟练。

连何悠自己徒手扎头发的时候，都难免会有些许扯痛，可在田黎的手下，除了正常的触感之外，她几乎感觉不到任何痛意。

“我想过你很多次……”

她轻轻地呢喃道。

一瞬间，何悠以为自己出现了幻听。

在现实里，她和田黎真的只是形同陌路的点头之交。

除了工作上必要的交流之外，田黎的头像一般应该是躺在她聊天列表的最底端。

哪怕是游戏的boss，和田黎有直接关系，又为什么要这样呢？

何悠实在想不出，田黎有什么在情感上偏向她的理由。

田黎的冰凉的手落在何悠泛红的脸侧，向下轻点在锁骨处，而后又落回了腰际。

她又向前挪了点，几乎是投怀送抱。

情感盖过了何悠摇摇欲坠的理智，她下意识地抬起手，顺势将田黎抱住。

“如果不是游戏的话……”

冷冷的触感在何悠的耳边浅啄了一下，何悠身子轻轻地一颤，脸上的热意又加深了几分。

田黎笑了笑，刻意压低的声音透露出一点诡异疯狂的暧昧：

“我真的很想做点什么。”

何悠只感觉自己的心跳快要超过人体的极限，脑海中一片空白，神使鬼差地接着田黎的话茬，轻轻地“嗯”了一声。

“你答应我的……”

田黎趴在她身上撒娇：

“以后要补给我。”

理智回笼，何悠放下抱着她的手，有些不自在地轻咳了一声。

往好处想，至少现在，田黎确实没有杀她的意思，何悠暂且放下心来。

可她仍然不太敢完全相信田黎。

这人虽然嘴上说着甜言蜜语，救她的时候的确不含糊，但杀人的时候，好像也不怎么手软。

田黎轻轻地蹭了蹭她的脸，笑着说道：

“姐姐放心，这里现在是安全的。”

“除了……”

何悠看过去，只见田黎退开了些，与她放在身侧的手，十指相扣，歪头乖巧地笑了笑：

“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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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贴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