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立举着火把缓步上前,到女人指示的石壁前,火光映射着那画像,乍看有些可怖:穹起的两个牛一般的铁角下,红棕色的髯毛布满它的脸,那对血红的眸子充斥着对血腥的渴望和肮脏沉重的杀戮欲。牛钩样巨大的鼻子下是大张着露出暗黄色尖尖獠牙的血盆大口。不怒自威的脸和庞大矫健的身躯,赫然是神话传说中的年兽。
画像上每一处的皮肤纹理都极为生动,栩栩如生。只是看着这画像,身体就不自觉抖起来,想象硕大有力的铁蹄踩下来定能把人瞬时踩成肉泥,众人的心是狠狠一震。
变故也就在一刹,“把火把给我!”斯文的男人夺过章立手中的火把,难掩眼中的热切正待要仔细研究年兽,他手中的火光正对着年兽炽热血红的双瞳,赖瑶心头涌上不好的预感,便见众人皆是一颤,神色恍惚起来。那画像竟然动了——年兽的眼珠转了转,接着精准无比地盯住了他们,瞳孔充斥对嗜血的渴求。
仿佛要从画中生生跃出来,它锐利浑浊的眼神审视着每个人,随机紫红色的嘴唇咧到了最大以致扭曲的一个弧度,而后又长大了嘴,大到无法想象,能看清它黑漆漆的内里和暗黄的牙齿,无法望到底。血红的舌头又肥又长,一串哈喇子挂在嘴角,透明的银色,正滴在了下方的女人的头上,女人僵在原地,一步也挪不动,眼睛瞪得大大的,极为惊恐,她想转身就跑,身上却似有千斤重,被定在原地。
几乎是一瞬,年伸出舌头死死地绞住女人的脖子,女人的脸因窒息变得青紫,口唇暗紫色,不停地翻着白眼,她的挣扎在年兽这种庞然大物面前是微不足道的。
“快来帮忙!”章立招呼着斯文年轻人上前帮女人解困,良心不允许他看着同伴活活勒死,起码应给予力所能及的帮助。
斯文的年轻人站在原地久久没有迈出一步,他的表情很怪异,目光极为炙热地盯着即将窒息的女人,渐渐染上狂热,却丝毫不打算出手。
章立正要再喊,身边多了一个人影,赖瑶手里拿着从斯文男人那夺来的火把,先是点燃了年兽的髯毛,让它吃痛地松开了女人之后,动作凌厉地把火把塞进了年兽的嘴里。年兽的舌头迅速被火苗席卷,烫的呲牙咧嘴,赖瑶本想趁此拉着女人跑开,不料年兽的舌头像是无底洞,火势顷刻就趋弱直至熄灭,而女人也昏了过去。
这一举激怒了年兽,它用舌头卷起已然昏厥的女人的脖子,继续拉到墙壁前,血盆大口径直咬下了女人的头,腥甜的气味蔓延开来,血液从分离的颈部喷涌而出。女人悄无声息地死了。目睹了如此惨烈的死状,那两个女孩却由于惊恐到极致完全失声,少顷,强烈的呕吐的**涌上了她们的喉头,瞬间干呕起来。章立见怪不怪却又仍是惋惜。
洛泽的眼里没什么起伏,在看到那暗红的颜色时,他的眼神很清明,甚至微不可察地勾起了唇,颊边梨涡若隐若现。但一转头,他怔怔地凝视着赖瑶平静的脸,她没什么过激的反应,瞳孔里是晦涩的情绪,只手握成拳在颤抖着。
洛泽垂下眼睫,试探着把小指头向那只手勾去,触到那温热后,他发出了魇足的叹息,待赖瑶感觉到转头之后,他眸子里潋滟着荧荧的水光,“姐姐,我怕。”声音发着颤,甚至因为哭腔隐隐带了些奶音。
赖瑶松开了拳头,顺着他的小指头把他的手整个牵住了,立时温热源源不断地传递给了洛泽。而后她朝他缓缓露出一个安慰的笑,杏眸里有星星闪闪的光,倒映着怔楞住的他。洛泽红着脸紧盯着两人牵住的手,趁赖瑶不注意,轻轻地用自己的拇指蹭了蹭她的手背,触到的手感温温软软。
第一个死者就这样出现了,女人的无头尸体还以一种诡异的方式扭曲地半跪在地上。两个女孩面面相觑后看向了赖瑶,其中一个嘟囔着:“早知道不走这里了,我看走那边还靠谱些。”另一个接着,“火把都没了,怎么走啊?”一副停在原地不肯再走的样子。
赖瑶的身影隐入周围,没有说话。洛泽亦没有出声,安安静静地垂着眉眼,眼底却汹涌起伏。
“你们这是什么意思?“章立见她们含沙射影指向赖瑶,忙出面劝和:”年兽被困在画像里,蜘蛛女郎肯定比这难对付多了。火把没了我们先往前面走,不要慌。跟我走。”
话音刚落,刚刚似沉睡过去的年兽竟又苏醒了,睁开血红浑浊的双瞳,且凝视着一方有愈演愈红的趋势,顺着视线望去好似凭空出现一束光线,众人惊惧地看着原本下水道暗银色的水流变得暗红,后至妖冶诡异的红。
定睛一看,竟都是些残碎的肢体,尸块就凌乱地漂浮在血水之上。
那两个女孩先前离画像最远,此时退至下水道边,几欲作呕。她们能看到断手断脚和单独分离出来的眼珠子,眼珠子甚至还会转动,准确无比地盯准她们所在的方向。一个致命的漩涡在所有人没有注意到之时酝酿着,女孩们想退开,脚踝被骨瘦如柴的血手抓住,牢牢锁在原地。“救救我!求求你们救救我!”女孩们面上流露的不甘和惊惧震撼了众人,虽然想上前拉回她们,然而伴随着漩涡的无形扩散,吸力也越来越强,那双手生生将她们拽入巨大的血色漩涡,无情地吞噬了她们。一连三个人的死亡,赖瑶缩回伸出的手,握成拳放在身侧颤抖着,唇瓣被她无意识地紧咬着,隐约出现了血丝,神色也终于流露出了几分无助。
洛泽隐去眼底的幽波,手轻轻地抬起赖瑶的下巴,不让她咬,星眸浮上几许恳切,微微扯起唇,颊边梨涡深陷,笑容无害又亲昵,一字一句地缓缓对赖瑶说:“姐姐,别咬了。这只是幻觉哦。”声音都发甜。只不过在幻境中死去的最终也注定会死,只是方式不同而已。洛泽掩藏了这句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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