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殊的丈夫死了。
得知这个消息的时候,殷殊正盛装打扮,坐在B市最有名的高级餐厅望江阁里,一遍遍地看着腕表,愤怒地等待迟到的丈夫到来。
今天是他们结婚三周年纪念日,殷殊一个月前就开始期待了,丈夫也答应了会和他一起过。
他为此早早做了计划,还约了造型师和摄影师,保证能将这一天完美的记录下来,留下最好的回忆。
结果昨晚凌晨三点,丈夫被怪谈管理局局长一通电话叫走,直到今天下午五点,殷殊才收到来自丈夫的语音消息。
【宝贝,我忙完了,我包了晚上六点到十二点的望江阁,我大概晚上八点到B市,你在望江阁等我好不好?】
殷殊这些年被他宠的也学会了发脾气,反正他知道,温砚肯定会哄他,他语气恶劣:
【温先生,你答应我的结婚纪念日,就剩下一个晚上了,你打算怎么补偿我?】
丈夫果然顺着他的话轻哄,温和带着磁性的声音从手机里传出来:【我今天晚上随你折腾好不好,还可以戴上你之前订的银色链子。】
殷殊顿时心虚,那链子藏在床的四角,全部扯出来可以把人呈大字型束缚在床上,并不是什么情趣道具,而是殷殊准备用来囚禁丈夫的工具。
当然,他现在还没有实施过!
因为心虚,殷殊顾不上生气了,只想赶紧结束话题。
晚上七点,他盛装来到望江阁,让工作人员按照自己的心意重新布置餐厅。
随后一边期待着丈夫的到来,一边在心里想着晚上要怎么惩罚丈夫今天的失约。
可这一切的前提都是——丈夫会准时到来。
殷殊盯着手腕的腕表指针转过一圈又一圈,九点整,温砚的身影没有出现,殷殊心中熄灭的怒火刷的一下重新燃烧起来。
他恶狠狠的咬牙,“温砚,你完蛋了。”
他这次一定不会轻易放过温砚,就用那条锁链,将他永远的绑在家里。
反正,温先生温柔善良,不会发脾气。
凌晨十二点,殷殊穿着精致的白色西装,面前是摆放许久,将要燃尽的蜡烛,角落里,乐队还在演奏着暧昧的音乐。
餐厅负责人站在旁边小心翼翼地询问:“先生,您要等的人什么时候到?我们已经到了打烊的时间了,您看……?”
殷殊面色阴沉:“我加钱”。
他没有要离开的意思,漆黑的眼珠执拗地望着餐厅门口的方向,随手从怀中掏出一张支票,就要付款。
温砚特别录制的铃声在空气中响起:“宝贝,接电话啦~”
他冷眼看着手机上欢快跳动的“亲亲老公”字体,空气中是温砚特有的含着笑意的声音,心里想着要冷冷温砚,他看别的夫妻都是这么做的。
据说生气了还可以拉黑丈夫,这样,丈夫就会一边焦虑,一边想办法联系自己。
可手上却速度很快的点击了接通键。
殷殊语气阴沉:“温砚,你最好给我一个合理的借口。”
当然,不管你有什么借口,都没有用了,我不会再让你离开我的视线。
电话那边却传来并不属于温砚的声音:“您好,请问是温砚温先生的家属吗?”
殷殊一下子炸了,在结婚纪念日鸽了他的约会,现在连打电话都要别人代劳了?
怎么,接下来是不是小情人过来挑衅说:“我们才是真爱,你个无趣又阴暗的家伙赶紧跟他离婚”?
他语气阴森地问:“你是谁,为什么拿着温砚的手机,你们是什么关系?”
那边并没有回答这个问题,而是道:“温先生出了车祸,麻烦您尽快赶来盛和医院。”
殷殊阴沉的表情定格,下一秒,他脸上的表情如乌云散去,哦,原来是客观原因不能来。
停顿了几秒,突然意识到不对,他连忙问:“他现在怎么样了?”
那边沉默了一下,“我们已经尽力救治了,但……”
殷殊脸上的轻松又瞬间消失。
*
深夜的盛和医院,走廊空寂,灯光惨白。
殷殊匆匆走出电梯,迎面撞上一个熟悉的人影。
一头非主流白发的少年靠在走廊上吸烟,见殷殊过来,掐灭烟头,“师母。”
他眼睛有些红,“你进去看看师父吧。”
殷殊记得他,许又,温砚带的新人,出任务都要温砚带着,和温砚相处的时间比他还长,殷殊看他很不顺眼,经常阴暗地想着要刀了他。
他毫无所觉,每次看见殷殊都呲着大牙笑着喊:“师母。”
殷殊越过他,推开病房门,一眼就看到了摆放在房间正中央的病床,病床上的人从头到脚被一块白布盖住。
殷殊对温砚的身体太熟悉了,以至于只需要一眼,就能认出,白布下的人就是让他等了整整一个晚上,最后放了他鸽子的丈夫。
“你是……温先生的家属?”
带着哭调的声音在空寂的房间响起,殷殊漆黑的眼珠微微转动,目光晦暗地瞥了眼趴在病床前,哭的满脸眼泪鼻涕的男人身上。
他在来的路上,就查清楚了温砚死亡的原因。
温砚是在去取早就预定好的,准备送给他的结婚三周年纪念日礼物的路上,为了救这个男人遇害的。
可笑的是,温砚在此之前,根本不认识这个男人。
他只是为了一个普通的,从未见面的陌生人,付出了自己的性命。
殷殊语气冷沉:“他是我的爱人。”
听到回答,男人眼泪流的更凶了,“对不起对不起……温先生都是为了救我才……”
殷殊站在病床前,居高临下地望着被白布遮盖的身影,突然抬起胳膊,掀开了白布的一角。
一天前还抱着他温柔诉说爱意的人,此刻无知无觉的躺在这里,面容安静祥和,嘴角还挂着笑,若不是面上毫无血色,看起来和睡着了没什么区别。
——像是对自己死亡的命运接受良好,对世间毫无留恋。
男人还在不断地诉说着歉意,殷殊突然嗤笑一声:“对不起?”
他弯腰,手指轻轻摩挲着丈夫冰冷的脸颊,“你又有什么错呢?腿长在他身上,又不是你逼他救你。”
“更何况,他说不定还得感谢你。”
男人神情呆滞,“什……什么意思?”
“感谢你成全他的英雄主义。”
男人脸上眼泪鼻涕都糊在一起,他呆愣地抬头,与这位自称是死者的爱人,却自进了病房后连眼圈都没有红一下的家属对视。
在那双漆黑的瞳孔里,他没有看见失去爱人的悲痛,只看见了无边的,燃烧着的怒火,与莫名让人后背发凉的阴冷。
整理好情绪,正好推门进来的许又傻眼了:“师……师母?”
殷殊没有理会受到冲击的两人,他一把掀开白布。
为了今晚的约会,温砚特意穿了与殷殊同款的白色西装,此刻西装上血迹干涸,只留下大片的红褐色,露出来的手脚皆是呈现出无血色的冰冷的惨白,看起来触目惊心。
殷殊上下打量了两眼,又在他身上摸了摸,没看出来温砚是哪里受伤。
许又立刻解释:“我怕吓到师母,调动了D1167怪谈,修复了下老大的身体。”
殷殊点头,虽然调动的只是D系列怪谈,但也难免要付出一些血肉代价。
这个小徒弟,还有点用。
殷殊弯腰将床上的人抱了起来,他垂眸耐心调整丈夫的头部,让他靠在自己肩膀上。
惨白的灯光下,一身白色西装,精致的像个小王子的青年毫不费力的抱着身形比自己高大一圈的男人,缓步向外走去,好像只是抱着不小心在外面睡着的丈夫回家一样。
许又连忙开口:“师母,你这是……?”
殷殊:“我带他回家。”
许又:“我叫了灵车,可以让他们上来……”
“不用”,殷殊打断他,“我来就好。”
许又感觉有些怪异,但他这位师母,一向是有些异于常人的,应该……问题不大吧?
看着还算平静啊,都没有哭。
完全不像之前闲聊时,师父提到的,会要死要活殉情的样子。
男人终于回过神来,对着殷殊的背影大声道:“我叫谢一然,是B市谢家的人,你有事就找我,我一定帮你!”
殷殊没有回头,也没回应。
别看他现在看起来这么冷静,他其实很想……很想……很想杀了那个人。
温砚用命换来的人。
平静的奔赴死亡,在他这里,与抛弃无异。
温砚就是为了这么一个毫不相干的陌生人,抛弃了他。
还说什么会永远爱他,这永远可真是短暂,这爱也可笑极了。
也许当初……不该相信他的。
车辆在黑夜中穿梭,窗外霓虹闪烁,不远处的广场上似乎在举行什么活动,烟花在空中炸开,车内一瞬间亮了起来,伴着人群的欢呼,司机在后视镜中看到惊悚的一幕。
容貌姝丽诡艳的青年低头,张开嘴,狠狠地在已经死去的男人惨白的唇上咬了一口。
殷殊漆黑的眼珠盛满了疯狂、尖锐的恨意,像是从地狱爬出来的厉鬼。
骗子!骗子!大骗子!
*
“小先生,到了”,司机打开车门,微微弯腰,望向车内,“需要我帮您吗?”
宽敞的商务车内,青年像抱一个等身洋娃娃一样,将男人的尸体抱在怀里,轻轻抚摸着男人惨白的脸颊。
他垂着眸子,轻飘飘出声,“不用。”
顿了下,又道:“我上去帮阿砚洗个澡,换身衣服,你在这里等我。”
司机一头雾水,昏暗的灯光下,他猝不及防与青年漆黑的眼睛对视,心中一突,下意识移开目光。
“好的”,他慢半拍回应,向后撤了两步,方便青年出来。
目送青年打横抱着比自己大一圈的男人尸体走进别墅,炎热的八月份,司机站在路灯下,狠狠地打了个寒颤。
殷殊将温砚放进盛满冷水的浴缸里,一点点解开沾染了大片血迹的衬衣扣子,露出冰冷惨白,没有一丝起伏胸腔。
他半跪在在尸体上方,抱着轮廓熟悉,手感却陌生极了的上半身,为其褪下衬衣。
尸体的头部没有支撑,软绵绵的伏在让的肩膀上,像是往日里,温砚笑语吟吟抱着他撒娇的样子。
殷殊如往常一般,捧着他脸颊,轻轻在他唇上落下一个吻。
“温先生,答应我的约会,不可以爽约。”
死了也不行。
他垂着眼眸,严谨、认真地帮难得偷懒的丈夫洗好澡,再温柔细致的擦干,穿好衣服,带着他一起坐在车子里,赶往昨日未能完成的约会。
丈夫一个月前就答应的,他们结婚三周年纪念日的约会。
别看文案虽然剧情变态,感情很深的样子,其实感情也扭曲变态,极深的爱里夹杂着扭曲的恨,非常不适合纯爱党。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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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第一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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