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第 18 章

令池慕失望的是,他打不开这本名为裴嘉之的书,最多从书页的缝隙间,窥见一丝光亮。

众目睽睽之下,裴嘉之用分外得体的语言、恰到好处的举止加以伪装,引得几位嘉宾频频点头。

他们根本就不懂裴嘉之。池慕从心底涌出一股挫败。看上去毫无距离的、极好相处的裴嘉之其实是一座冰山,浮在冰面上的部分仅占百分之三十。

那些沉在冰面以下的部分,是看不见、摸不着的。

池慕脱离了正在进行中的谈话,放任自己潜入海底,触摸那座冰山。

他首先想到的是裴嘉之的家庭。在外人眼里,裴嘉之占尽了天时地利,因为他是不可取代的独生子,是裴家注定的继承人,生来就万众瞩目。从日后的发展来看,裴嘉之接受了良好的教育,得到了父母的密切关注,命好得惹人嫉妒。

这个传闻在池慕第一次踏入裴家后,被彻底打破了。

走下楼梯迎接他的女主人穿着华贵、气质高雅,眼里却少了几分以往的神采。

他走过一条洒满阳光的长廊,听裴父介绍着和妻子的初次相识。多么浪漫啊,一场酒会上的邂逅,郎才女貌,一见倾心。风度翩翩的企业家为爱人种下满园的玫瑰,事业有成的女演员甘愿退隐,待在家中侍弄花草。这是多么的水到渠成。

温暖的阳光透过玻璃照在木质地板上,池慕却感到一阵阴森的寒意。

他的目光扫过走廊尽头一扇上锁的房门。与其他房间不同的是,这间格外狭小,而且照不进半点阳光,使人望而生畏。

后来池慕才知道,那是一间禁闭室。

“他有时会把我关在里面。”裴嘉之平静得像是在说别人的故事,“或者用鞭子抽我。”

“为什么?”池慕惊讶得无以复加,“你做错事情了吗?”

在他的观念里,只有犯了天大的错,才会被关进禁闭室里,遭受这样的对待。

“可能吧,我忘了。”裴嘉之似是不愿提起,“你要害怕,就离那里远一点。”

池慕忙不迭地答应了,此后他基本没去过裴家,倒是裴嘉之逢年过节常提着礼品,去池家拜访。

池母边夸裴嘉之懂礼数,边私下劝池慕抽空去裴家看看,礼尚往来。但池慕那种敏锐的直觉无时无刻不在发挥作用,虽然裴父很和蔼,裴母很温柔,可他还是逃避了,让裴嘉之一个人回去。

难道裴嘉之的性格是受到了家庭的影响?池慕认真地回想着。他旁敲侧击问过裴嘉之许多次,总得不到正面的回复。

裴嘉之对此讳莫如深。

偌大的裴家,到底隐藏着什么秘密?池慕急得坐立不安,差点忘了自己身在何处。

“你在乱动什么?”裴嘉之眼疾手快地按住了他的肩膀,“拍摄还没结束。”

池慕如梦初醒,脸红得想找个地洞钻进去,苏听荷捂着嘴直乐,顺便打趣了两句。

“小池毛毛躁躁的,不成熟,有小裴管一管正好。离婚也是小池提的吧,太草率了,以后可不能这样了。”

她凭着对两人的初印象,做出了错误的判断。池慕刚想纠正,就被裴嘉之制止了。

“池慕是冲动了点。”他顺着苏听荷的话往下说,“我哪里管得了。”

“裴总谦虚了。”谭柏笑道:“不瞒你说,池老师的真性情,连粉丝都招架不住。”

一言不合和导演吵架、命令粉丝不许带除了手写信之外的礼物,池慕的直率表现在方方面面,不止是在演戏上。

“小池浑身散发着自由的气息。”赵明远评价道:“小裴则是过于稳重了,正好互补。”

互补吗?池慕怔了怔,貌似很少有人这么形容他和裴嘉之的关系,但他喜欢互补这个词,听上去像是将两块形状不一的拼图严丝合缝地拼在一起,变得更加完整。

“小裴的稳重是天生的吗?”苏听荷不免好奇,“还是后天培养出来的?”

“都有。”裴嘉之斟酌了一下,“我父亲比较重视这一块的教育,他会锻炼我的抗压能力,以及对不同环境的适应性。”

他省略了具体说明,但池慕多多少少能猜到一点。他想起那天路过的禁闭室,还有裴嘉之提到父亲时不易察觉的一缕生涩,为什么没有早点发现呢?

是后知后觉的迟钝,还是以自我为中心的漠视?

池慕说不清楚。他喝完了杯子里苦涩的残茶,意识到自己从未真正走近过裴嘉之。

第一期的录制接近尾声,嘉宾们互道晚安,各自回房歇息。

“时间过得好快,转眼就要回到现实生活了。”池慕坐在床沿,看着裴嘉之收拾衣物。“我还没想好怎么和爸妈交代。”

他以录节目为由,切断了和父母好友的联系,但该来的迟早会来,这些不过是缓兵之计。

“实话实说。”裴嘉之也给不出什么好的建议,“帮我和叔叔阿姨捎句话,如果离婚了,财产分割方面会做到公平公正、不偏不倚,不让你吃亏。”

他改口了,在一个寻常的夜晚。

池慕的心脏处传来了一阵钝钝的疼痛,他很难描述此刻的心情,代表着美好幻想的泡泡在半空中破裂,那些阳光下折射出的五彩斑斓的颜色仅仅是昙花一现。

“好的。”他强颜欢笑,拉高被子盖过头顶。“晚安。”

裴嘉之停下手中的动作,他把衬衫的袖子叠反了。一道明显的褶皱留在上头,他尽力去抚,却怎么也抚不平。

————

“欢迎回来!”江远豪爽地打开一罐啤酒,“今天不醉不归。”

“我不喝。”池慕摆了摆手,“待会要去爸妈那。”

他正发愁如何向父母说明离婚的事情,哪有心思喝闷酒。

“你们不是上过一期节目了吗?”江远给他换了杯白开水,“相处得怎么样?”

“一塌糊涂。”池慕心灰意冷,“裴嘉之真是深不可测。”

“你们在节目里大打出手了?”江远往最坏的方向想,“闹得不可开交、一刀两断。”

“你想象力太丰富了,我叹为观止。”池慕喝了口没滋没味的白开水,“你觉得裴嘉之是那种不体面的人吗?”

“他当然不是。”江远一口否定,“但你的状态可称不上稳定。”

“闭嘴,小心我揍你。”池慕比了个威胁的手势,“我脑子非常清醒,只是偶尔有些困惑。”

“愿闻其详。”江远作出了洗耳恭听的姿态。

“为什么我离裴嘉之越近,就好像离他越远?”池慕费力地表述着,“每当我想走近一步,就会被一道无形的屏障拦住。”

“你在说绕口令吗?”江远听得云里雾里,“什么越近越远的,我听不懂。”

“江远,你的智商可以和我家看门的边牧媲美了。”池慕冷笑道:“我后悔当初把念书的时间浪费在玩耍上,以至于和你做了狐朋狗友。从现在起,我要洗心革面,向裴嘉之学习,做一个有知识的人。”

“小少爷,你这又是演的哪一出啊?”江远目瞪口呆,一不留神叫出了池慕的绰号。“好端端的,读什么书?”

“提升文化素养啊,大惊小怪。”

池慕轻巧地跳上沙发,像发表获奖感言一般抬头挺胸,郑重宣布。

“我想好了,既然是追裴嘉之,那就要和他站在思想的同一个高度,让该死的黎元思见鬼去吧,我会成为最了解裴嘉之的人。除了我,没人配得上裴嘉之。”

他的眼里闪烁着明亮的光芒,足以照亮每一处阴暗的角落。江远呆呆地望着他,恍惚间以为看到了艺考时意气风发的池慕。

“你一定能成功的。”江远由衷地说:“终于,轮到我鼓励你一次了。对了,千万记得狠狠教训一顿黎元思,我看不惯他好久了。”

“你看不惯他哪点?”池慕追问。

两人对视一眼,异口同声地说出了一个字。

“装!”

“咳咳咳咳——”

某家高端俱乐部里,黎元思被一口红酒呛到,狼狈地咳个不停。

“我说老黎,你急什么,刚端上来的酒难道会长腿跑?”于星文嫌弃地坐远了点,“赶紧擦干净,嘉之马上到。”

“他居然有心情和我们喝酒。”黎元思摸着下巴,百思不得其解。“池慕提离婚,他一点不生气吗?男人的尊严去哪了?”

“你别乱插手嘉之的事,他心里有数。咱们难得聚一次,开心最重要。”

于星文作为唯一一个知晓内情的人,不得不为裴嘉之遮掩。

“他们离了没?”黎元思刨根问底,“池慕该不会以离婚作要挟,逼迫裴嘉之陪他上节目吧。”

“老黎,人家离不离婚,关你什么事。”于星文呵斥道:“你瞎操什么心?”

“我盼着他们赶紧离。”黎元思倒了杯红酒,细细品味。“趁嘉之没到三十,好找个配得上的伴侣。”

于星文头疼得厉害,正欲阻止黎元思,门外忽然响起了沉重的脚步声。

他抬眼看去,裴嘉之站在门边,神色冰冷得可怕。

“黎元思,解释一下,什么叫配得上?”

裴嘉之:一款总能凑巧听到别人说话的录音机

读者宝宝们,喜欢的话可以给我收藏和评论,因为我真的超需要鼓励。这可能就是越有反馈,越有灵感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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