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兄弟一见面周围空气就冒火星,柯凌舟没兴趣掺和他们的家事,靠在椅背上玩起了手机。
谢骄下车,肖君黎掐灭手中猩红火光,语带讽刺:“想见你一面真是难如登天啊,大明星。”
这幅气势汹汹的架势显然不是偶遇,谢骄不知道他上这堵自己干嘛来,觉得真有意思,玩味一笑:“还不知道肖总什么时候变成我的私生饭了?”
肖君黎并没有理会他话语中的挑衅和戏谑,抬眼望进衣香鬓影辉煌璀璨的庄园内部,脸色被斜斜伸出的树枝阴影切割得晦暗。
他语气不明地说:“你倒是潇洒。”
难道是知道自己打算拍卖钻石跟江清涿求婚所以坐不住了着急忙慌赶来找事儿?
谢骄眼神在他身上打量片刻,又觉得奇怪,可他打哪儿来的消息?
“没有你潇洒啊,大哥。”眼珠微抬,语气里带上了漫不经心的嘲讽,谢骄道,“一会儿订婚一会儿退婚的,不知道还以为你在菜市场挑菜呢。”
这话讲得不阴不阳的,是个人都能看出他兄弟俩气氛不对劲,侍者有眼力见儿,赶忙找个借口遁了。柯凌舟升上了车窗,显然对车外的冲突也毫不关心。
其实也没人有胆子敢明目张胆看二位太子爷的热闹,庄园外树叶沙沙,这么大一片地,倒是只剩了他们俩针锋相对。
肖君黎大概也能猜到谢骄一个对珠宝首饰从来不感兴趣的人为什么突然来这种私人拍卖晚宴。落在身侧的拳头微微攥紧,但又强行压抑住了,他寒声道:“我不是为了江缈来的。”
这下谢骄当真意外了:“你还真是我私生饭啊?”
肖君黎厌恶至极地别开脸,又摸出一支烟点燃,他不想跟谢骄做这种幼稚的口舌之争,要不是罗海姝无论如何也联系不上谢骄,他才不可能亲自过来跑一趟。
毕竟二人见到对方都活像生吞了苍蝇。
白烟袅袅散开,尼古丁的味道随夜风而散,扑进鼻腔,谢骄心烦地拿手挥开:“有事说事,别特么在我面前抽烟。”
他是歌手,爱惜嗓子,不仅自己不抽,也不允许身边的人在面前抽。
肖君黎才不管他喜不喜欢,也没心情再跟他多废话,单刀直入:“妈要见你。”
这段时间罗海姝通过各种方式联系他想要见面,但谢骄无动于衷。
见他?是想要见他吗?还是又要偏心肖君黎威逼利诱他放弃江清涿?
烟味一阵阵涌入肺里令人心浮气躁,谢骄拒绝得毫无余地:“不见。”
“她也是你妈。”转身刹那肖君黎微愠的声音在身后响起,“你一天到晚有闲心豪掷千金拍卖珠宝,没空去医院看看她?”
谢骄脚步顿住,那一瞬间也有按捺不住的怒意直冲头顶,他脸色逐渐冷了下来,嗤笑道:“你们母子俩又在这儿演哪一出?手里没东西威胁了,就开始装病道德绑架了是吗?”
肖君黎直接上前两步将病情诊断书硬塞到他手里,狠狠逼视着他的眼睛:“你自己看。”
罗海姝前两年体检出了些毛病,动了个小手术,谢骄是知道的,但那种手术甚至比不上阑尾切除,实在没什么需要担心的地方。
可诊断书上白纸黑字明明白白写着重度抑郁。谢骄有些迟疑地仔细再看了一遍,第一反应是莫名其妙:“她有什么好抑郁的?”
因为亲爹逼她联姻,就把亲爹弄得脑梗住院成为废人的女人,罗氏集团最雷厉风行的女董事长,发起疯来六亲不认。
罗海姝让别人抑郁还差不多,自己怎么可能得什么抑郁症?
谢骄甩开那张诊断报告,觉得真是搞笑:“我看是更年期吧?”
他是真的觉得很莫名其妙,这辈子除了年轻时不能掌控自己人生被逼着和不爱的人生下了他,罗海姝还有什么不顺心的?
钱、权、地位、爱情、亲情,她到底还想要什么???
莫名有些失态,谢骄越过被甩在空中飘扬的纸张大步离开,肖君黎被他狼心狗肺的态度激怒,拔高声音威胁道:“你想让所有人都知道你是连亲妈躺在医院都不愿意去看一眼的畜生吗?”
这句话音量不小,连车里的柯凌舟都听到了,不悦地蹙起了眉。
脚步再次停顿,谢骄手放在车门上,缓缓回过了头。
他这辈子最讨厌被人威胁,尤其是肖君黎。
面容陷在一侧浓稠的阴影里,平添几分阴鸷,谢骄咧出一口森然白牙,真正生起气来时,反而变得平静。
“上次你订婚,她跟我说希望我同你兄友弟恭,互相扶持。”
语气冷得像淬了毒的寒霜,谢骄微微一笑:“你尽管来对付我,看看最后让妈失望的到底是我,还是她的心肝宝贝大儿子。”
这回上车再不像来之前那样嘻嘻哈哈了,柯凌舟平淡地睨了他一眼,伸手递出一颗薄荷糖:“有气别在我车里撒。”
这薄荷糖也不知道啥牌子,谢骄刚扔进嘴里凉意就直冲天灵盖儿,嗓子眼冻得齁疼。柯凌舟好像还生怕镇不住他的火气,又递了一瓶冰水过去。
“……”
“够了。”谢骄婉拒他的好意,没好气道,“我不是超雄。”
黑色宾利终于挪开,要是肖君黎再不走,超雄发作的可能就会变成柯凌舟。
柯少单手转动方向盘,平稳驶出庄园。夜风透过车窗徐徐吹在脸上,谢骄偏头看窗外,瞳孔里倒映出极速倒退的灯火。
但其实薄荷糖并不能将内心的心烦意乱压下,超跑开出一段路,他还是拧开那瓶冰水仰头灌了两口。
柯凌舟开着车,分出眼风看了看他。
冰水加薄荷糖的威力足以让人五官扭曲,但谢少表情管理堪称一绝,居然还有心情哼笑了一声:“抑郁症。”
他一个夜盲症,也不知道盯着乌漆嘛黑一片的夜景在看什么,柯凌舟听到他自言自语:“五十多岁了还赶小姑娘的时髦,真不愧是我妈。”
俩人穿一条裤子长大,对彼此那点事知根知底,柯凌舟小时候还曾羡慕过他有疼爱自己的母亲管教,后来眼见了他们家那堆扯不清的狗血烂戏,觉得知足常乐,单亲也挺好。
近郊夜里的公路相对安静,没多久开进了桥下隧道,昏暗中只能听见其他汽车在旁边飞驰而过的声音。
谢骄说完那句沉默了一会儿,忽然又冒出一句:“该抑郁的是我才对吧?”
明明旁边还有一个人,但他不像是在问柯凌舟,更像是在问自己。柯凌舟没有出声,谢骄很少有软弱的时候,唯一见他消沉,是高三毕业出国那段时间。
大概跟他妈妈和江清涿有关,其实他们都明白。只不过他不说,作为朋友,便也都心照不宣的不问。
超跑开回市中心,却没有送谢骄回酒店,柯凌舟将车子导航到闻人延名下的私人club,将难得有点颓丧的好友从副驾驶拖进灯光摇曳的店内。
吧台酒保认识他们,将二人请进平时常去的包厢,柯凌舟点了两杯加冰威士忌,谢骄开始事儿逼:“我晚上不能喝酒,明早要上镜。”
柯凌舟表情一顿,改口道:“一杯。”
“好的,柯先生,请稍等。”
酒保推出包厢轻轻带上门,谢骄瘫坐在沙发上,像块潮了的威化饼干,低头有一下没一下地摆弄花了2500万拍来的钻石盒子。
柯凌舟开口安慰人也很没人情味:“有必要?”
他抢过谢骄手里的墨绿色丝绒方盒,冷冰冰地道:“别跟我摆出这幅上坟的样子。”
谢骄想捞捞了个空,抗议道:“这是我的求婚钻石。”
柯凌舟:“就这么拿去求婚吗?”
这意思其实是要拿回去让设计师帮他加工设计成钻戒,谢骄哑口无言,安静了片刻,门外传来敲门声,服务生过来送酒。
满杯威士忌加满冰块放在他面前,稍稍凑近就能闻到刺鼻的酒精味。谢骄一片混乱的大脑清醒了些许,柯凌舟居高临下俯视他,目光带着不容忽视的压迫性。
“如果你还想像七年前一样做懦夫,就别跟他求婚。如果真的想要,就不惜一切代价抢回来攥在手里,不管任何人拿刀捅都不要松手,哪怕是他本人这样做。”
谢骄有些茫然地抬起眼,情绪翻杂,又带着一丝犹豫,他跟柯凌舟骨子里是一种人,强横偏执,想要什么就一定要得到。
可相比起无所顾忌的柯凌舟,他又显得更加……步履维艰一些。
谢骄没办法第一时间做出选择,柯凌舟其实早有预料,谢骄看上去漫不经心吊儿郎当,实际上总考虑很多有的没的。
他搞不懂为什么要考虑那些莫名其妙的东西,爱人也就罢了,无关紧要的人,有他妈什么好迁就的?
柯凌舟帮他做选择,直接朝他伸出手:“手机给我。”
谢骄不知道他要做什么,愣愣地将手机放进他掌心,柯凌舟拧着眉不知道在屏幕上操作了什么,随后手机里的声音突然放大,安静的包厢里传来清晰的人声:“喂?”
是江清涿。
谢骄眼睛瞪大,惊慌失措地抢回手机放到耳边,回了句“喂宝贝。”用口型质问恶霸发小儿:干什么!
柯凌舟不耐烦地道:“就算要考虑别人,也只考虑他就够了,你想说什么,都在今晚给我统统说清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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