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如深在外地比赛,经常拿出当天他们在密逃不久后,工作人员发出的监控录像。
灰暗暗的视频,说实话,把他们都拍摄得很丑。
但许如深一眼就能认出他们。
他也不知道是在什么心态下,看了一遍又一遍,好像有某种物质在他心里变质了。
那句“一切顺利。”似乎是一道咒语,困住了他。
一个星期后,比赛结束,许如深从外地回Z城,他迫切想要与谢寂分享这个消息。
但当天,一件事打破了他所有的计划,班长黎辞颜说他之前答应了要在元旦艺术节时做晚会的男主持人。
无疑是一盆冷水,浇灭了他滚烫的心情。
主持人就意味着距离元旦这三天时间内,他将没什么空闲时间,也不能跟谢寂见面。
他强烈的责任感,又不会让他做出失约的事情。
不过,在他跟其他主持配合排练时,有了谢寂的消息。
谢寂主动找过他。
那是排练的最后一天下午,他回教室拿水,路过最后一排靠门那桌时,平时不爱说话、经常性补觉的同班同学拉住他的衣袖。
“许哥。”
“你元旦后不用忙了吧?”那人问。
“怎么…”许如深话未说完,那人继续说:“你排练的这几天,一直有个粉毛戳我后背,问你什么时候回教室。”
“他连续来好几天了。”
“知道你不在,就站在走廊,孤单单的,好像很伤心。”
“有人经过,就跑走了。”那人说完。
许如深站在书桌旁很久,像是被按了静止键般动弹不得。
“那他今天来了吗?”许如深喉咙有点疼。
“没有。”那人回,倒头就睡了。
许如深走出教室,停在空荡无人的走廊,微探身子,压在走廊的栏杆上,眺望如橙汁般的晚霞吞噬苍穹。
谢寂,是不是也看过同样的晚霞……
*
艺术节当天。
许如深最后一次彩排结束,去艺术节特供的跳蚤市场去逛逛。
班长黎辞颜跟着他一起去,她要去他们班级的摊,招揽客人,拉上许如深,人会更多。
许如深走过拥挤的人群,黎辞颜走在后面,离他不远不近,却不会走散的差距。
所有班级的摊都在校道旁边,依次排开。
他们班的正好是最前面几个,抵达目的地,班级里面的热心肠已经开始大声的召唤客人。
他们班买的是吃食类,油炸、煎炒一应俱全。
许如深站在旁边,不久就有人喊他:“许哥,吃个热狗。”
热气腾腾的热狗摆在许如深的面前,他接过,站在旁边吃了起来。
许如深常年在荣耀榜上,早已是校内的风云人物,没见过他,基本都多多少少听说他的名字。
当然,他经常作为学生代表在新生开学典礼上发言,学校的人很少不认识他的。
他一站在那里,生意热闹了起来。
许如深咬了一口热狗,肉味不足,带着一丝丝的油腻,无意识地一瞟。
目光落在了对面几个摊上,那头粉发不出意外地吸引了全部的注意力。
如同一块磁铁,他挪不开眼。
谢寂在他们班级的摊上做模特,特供给美术的班级,售卖的是漂亮的发夹以及耳饰。
一堆女生围在摊上,模特谢寂头上戴着黄色发带,刘海处毛绒绒的草莓发夹。
不到一会儿,摊上的女生给他的耳朵戴上长耳饰,戴了两边,银白的长链挂在耳垂处,最下端反射着光的透明水钻。
明明很女性化的东西,在他身上却又别样的魅力。
客气的笑容,偶尔露出的可爱虎牙。
许如深完全抵挡不住,谢寂真的很漂亮,安静时,像是一只高傲的布偶猫。
调皮时,像是一只狡黠的狐狸。
许如深控制自己收回目光,但嘴巴却鬼迷心窍地对黎辞颜说:“班长,你能把对面那摊的所有饰品都买了吗?”
“我报销所有花费。”
“只要一对银白色的长耳饰就行,其他的都送给在这里辛劳的女生。”
黎辞颜闻言,呆愣住了。
她第一次听到许如深提出买饰品。
随后,她望向饰品摊上那张扬的粉发,似乎一切都有了答案。
又看了眼许如深,她第一次看到许如深这样拧巴扭捏的情绪。
其实许如深一直都挺拧巴,跟一根麻绳般粗糙又纠结,只是他身上的荣耀太多了。
一个个为他贴上的标签,要求他怎么做,一步步走向成功的正道。
他也很享受这种过程,不是为了身边的人甚至父母。
只是为了满足那个拧巴成一团的自己。
黎辞颜最终没有说什么,按他的要求全买了。
谢寂看到黎辞颜从一堆人中脱颖而出,不惜一切代价,全买完了饰品,觉得她有点……
但一抬起眼眸,在对面,隔着一段无数的路人走过的校道,对上了许如深的视线。
刚一接触,许如深便避开了眼,耳根子莫名红了几度。
但距离过远,谢寂没有瞧到。
谢寂因为许如深的躲避,突然郁闷,又望了几眼,依旧如故。
许如深,不敢看他。
或者说,不敢对视。
他对许如深的情感很奇怪,起初只是为了逗他,随后发现他是一款合适的抚慰剂,想要他安抚自己的皮肤饥渴症。
但在他不在的那段日子,他却很难受,除了身体上,精神上,对他有所依赖。
好可笑,明明就抱过几回,就养成习惯了。
谢寂低着头,选择不在看他,帮他班上的女生打包黎辞颜的饰品。
在谢寂炙热视线消失的瞬间,许如深深深地望向他,眸中情绪多变如同六月的天气,耳廓似乎更烫了。
*
晚上,晚会按时开始。
摊上已经没什么人了,谢寂其实在买完后可以离开,但他跟班上的人说他想待在这里,等到晚会开始前自己把桌椅搬回去。
谢寂班上一些跟他关系不错的人,听到他这样说,惊讶了会。
谢寂从来不爱搬桌椅平时都是躲着的活,今天竟然主动提出要做。
也只是惊讶,最后由着他了。
谢寂搬完最后一个椅子,背着黑色双肩包,用内搭的灰色卫衣的帽子盖住他的头发,托着身子去操场上看元旦晚会。
他去晚了,观众席乌压压的,没有一个空位,他站在离后台最近的地方,偏僻的位置。
只能依稀看到许如深的侧脸,舞台上五颜六色的聚光灯,四处发散光芒,刺眼却显得台上人更加夺目。
“尊敬的老师,亲爱的同学们,喜迎新春,新的一年就要到来,我作为高三的代表……”
谢寂听着许如深在台上讲话,其实内容没什么新奇,都是一些老套的迎新以及对高三生的祝愿。
但—
许如深一袭黑西装挺拔又自信,让谢寂第一次有怯场的意思。
台上依次主持人讲完后,谢寂往后退了几步,准备退场,这时有人叫住了他。
“谢寂!”声音喘着气。
似乎是跑过来,台上的音乐已经换了,变成了强烈的鼓点,舞台在进行热舞,音响噼里啪啦的声响,模糊了那人的喊声。
忽地手臂一紧,谢寂扭头对上了许如深的目光,斑斑点点的光撒在他眼眸,只见他开口:“晚会结束后,能在坡上的校道上等我吗?”
“我有事情想要对你说。”许如深的声音有点哑了,不知道是不是长时间的练习,嗓子使用过度造成的。
“嗯。”谢寂单回了一个字。
许如深努了努嘴角,还想说些什么,最后张口却无言。
谢寂因为许如深的举动,没有立马离开,而是站到最后一个节目—《难忘今宵》时,顿然离场。
遵循着与许如深的诺言在那条校道上等他,校道上人不多,大多数的学生现如今还围在舞台旁边,但有一家买氢气球的□□在这里。
气球的样式丰富,各类卡通人物齐聚一堂,卖得最好的是,气球上面缠绕发出五颜六色光的彩灯,下端由廉价的电池盒控制。
谢寂下意识地摸了摸口袋,掏出一张百元大钞,却没有去买,而是将钱蜷缩在手心里。
买气球的商人老早就看到谢寂了,见他拿出钱,都做好让他挑选的准备了。
却迟迟不见他动弹。
五分钟后,商人挠了挠脑袋,许如深从喧闹的晚会离开奔赴约定,远远的,就瞧见像个冰雕站立着的谢寂,手心的钱嵌入极深,勒出一道红色的痕迹。
他看了看谢寂,又看了看疑惑的商人,走过去,指了指那个唯一一个HelloKitty粉色的氢气球,“气球怎么卖的?”
“啊。”商人傻了会,“35。”
许如深掏出钱直接拿下,谢寂像是陷入了某种情绪,没有意识到他的到来。
他把气球的线绑在谢寂后面的背包上,电池盒落在拉链相交处。
轻盈的气球,在与背包接触的那一刹那间,谢寂感觉自己的身上一轻,气球轻轻捶打他的后颈,他鼻头一酸。
顷刻间,他拱背抱住了在他面前的许如深的腰,眼泪不停地流下,侵湿了许如深西装内搭的白衬衫的肩膀处。
滚烫的泪水如同热水浇到许如深的肩膀,谢寂哭得很凶,似乎要把他的所有委屈宣泄。
许如深站立不动,不知所措。
一个气球而已。
但—
当谢寂主动抱他的时候,他知道了。
气球对他有不同的意义。
—小时候想要得到的东西,一直得不到,长大了,可以轻易获得了,却再三犹豫,不是买不起,是知道,买了也不能弥补当时的自己。
——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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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章 柠檬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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