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蓦地颤了颤，许唯一抿紧唇，进门前做的心理防线瞬间溃散。

她反手关上门，屋外的光亮转瞬即逝，笔记本也因为久久没有操作而息屏，一片黑暗中，哒哒的脚步声被无限放大。

视觉被剥夺，其它感官的作用便开始发挥作用，唐裕霖嗅到了淡淡的清香，随后便被握住了手腕，不属于自己的温度温暖了冰凉的手腕。

许唯一清亮的声音带上了一丝丝涩然：“你怎么了？”

为什么露出……那样的神情。

“出什么事了？”

唐裕霖张了张嘴，所有的不安定在此刻尘埃落定，她归于现实，连同神经上的幻痛也随之消失。

她半抬起头，循着声音的方向望去：“我没事。”

空气陷入短暂的安静，许唯一静静的目光落在唐裕霖的脸上，眼睛逐渐习惯了黑暗，将隐约的轮廓纳入眼帘。

“如果出了什么事，”她顿了顿，松开了手，退回到正常社交范围之内，“可以告诉我，我现在多多少少，还算是有点能力了吧？”

她并不需要唐裕霖的回答，自顾自地往下说：“别误会，我没别的意思。”

“不管之前发生过什么，我对你的感激是不变的，如果不是你把我从那个地方带出来，我也不会有今天。”她口吻冷淡，三言两语解释了方才的关心。

临到话末，又没忍住，直棱起尖刺，嘲讽道：“是吧，姐姐？”

夜风吹开了窗帘，皎洁的月光洒下，落了满室的银辉。许唯一转身，把房间内仅有的摄像头给关了。

“明天的约会是从一早开始的，现在还不休息么？”她打开房间内的灯，扭头。

骤然的光明令唐裕霖眯起了双眼，手腕上属于另外一个人的温度早已散了个干净，就连熟悉的清香也被微风吹散，她问：“我明天和谁约会呢？”

或许是方才的肢体接触消融了久别重逢的尴尬，又或许是许唯一云淡风轻、不以为意的言辞起了作用，唐裕霖慢慢卸掉右手的力道，松开了鼠标：“唯一，你知道吗？”

许唯一：“……”

“不知道。”她移开视线。

“啊，”唐裕霖眨了眨眼睛，语气遗憾，“这样啊。”

许唯一皱起眉：“你有想约会的对象？”

“嗯。”坐着的缘故，唐裕霖不得不微微仰起头，她露出清浅的笑容，“而且我觉得，我能如愿以偿。”

许唯一的眉头皱的更紧了，一种近乎于被看穿后的恼羞成怒涌上心头，连带着语气都差了不少：“你要用淋浴间吗？我想去洗漱了。”

“你先去吧，我等会再去。”

许唯一点头，收拾下自己的东西，从唐裕霖的身边走过，快要近淋浴间的时候，又回头道：“下次晚上办公，记得把灯打开，太黑了对眼睛不好。”

她没等唐裕霖回答，直接关上了淋浴间的门。

视线被隔绝在外，许唯一倚在门上，吐出口浊气。

烦躁还没从心底散去，唇角却已经迫不及待地勾起欢欣的弧度。

如愿以偿。

所以姐姐也是想要和她约会的，是这个意思……对吧？

直到淅淅沥沥的水声响起，唐裕霖才收回目光，她回头将邮件附带的报告看完，记下末尾的药物剂量，随后关闭删除，一气呵成。

她不想让唯一发现她生病了，至少……现在不想。

她所遭遇的苦难不是挡箭牌，她不想被原谅的原因是“我也很痛苦”。

她叹了口气，打开新的邮件模板，开始往里面填充内容：

【好久不见。】

【事情很顺利，他中风了，医生说大概这辈子都没有恢复的可能，虽然有些不应该，但我真心实意的感到了解脱，希望您不要因此责怪我。】

【我见到唯一了，她看起来变化了好多，我很遗憾，错过了她的人生一大进程，所以也想问问您，在如今的生活中，您和您的爱人是如何看待那段彼此不曾参与的时光的？】

【to 唐裕霖】

敲击键盘的手指顿了顿，唐裕霖想了想，还是把最后的公式化的落款删掉，借鉴了某人的常用问候方式：

【很思念您的唐裕霖】

淋浴间的门被推开，淡淡的馨香充盈了整个房间，唐裕霖抬起头，许唯一穿着白色的浴衣出来。

湿漉漉的发尾搭在肩上，浸出半透明的痕迹，水汽柔化了凌厉的气质，显出几分居家休闲的柔软。浴衣宽松，露出脖颈下大片白皙的肌肤，锁骨上挂着几滴水珠，在白炽灯的照耀下，晶莹剔透，像是镶嵌其上的水晶。

随着不紧不慢的步伐，“水晶”从锁骨处的凹陷滚轮，没入纯白的浴衣中，眨眼间没了踪迹。

许唯一：“这么晚了，还要工作吗？”

唐诗是国际珠宝品牌，作为执行董事，工作忙些似乎也无可厚非。

“不。”唐裕霖如梦初醒，做贼心虚地移开目光，“处理一点私事。”

醉酒般的绯红从衣领下的一截颈子逐渐往上爬，眼看着就要暴露在人前，唐裕霖手脚麻利地关掉了电脑，拿上洗漱用品朝淋浴室走去。

她步履匆匆，仿佛身后有猛兽在追，“砰”的一声，淋浴间的门被再次关上。

许唯一收回目光，拨开湿漉漉的头发。

发尾打湿了浴衣，被濡湿的布料紧紧贴在肌肤上分外的难受，如果不是为了营造出那点欲盖弥彰、若隐若现的暧昧气氛，她才不会忍着。

不过……

她挑起唇角，从抽屉里拿出吹风机。

效果颇好。

“叮咚。”

手机轻轻震动，许唯一低头，是经纪人。

[李李李呀]：今天录制感觉怎么样？还好吗？

许唯一挑眉，这么殷勤，多半不安好心。

[李李李呀]：有没有心动的人，铁树能不能开下花，昙花一下也行

[李李李呀]撤回一条消息。

[李李李呀]：呸呸呸，乌鸦嘴，咱们许老师虽然铁树难开花，但是一开花就是一辈子，是的吧？

许唯一拿起手机，单手回复消息。

[饴糖]：怎么会有经纪人鼓励艺人谈恋爱？

[李李李呀]：你不一样

[饴糖]：哪里不一样？

[李李李呀]：你是铁树，从来没开过花，想看看

[饴糖]：？

有点不对劲。

许唯一没有多想，陪她从最艰难的时刻走到今天的经纪人，虽然有时候精神状态不太好，但不犯病的时候还是蛮正常的。

[李李李呀]：别扣问号呗，给个准信，给不给看吧？我跟你说，咱们公司一直都很开明，你又不是idol，靠实力吃饭的，没人敢对你的感情生活指手画脚

[饴糖]：1

不巧，铁树不是没开过花，在铁树还不是铁树的时候就开过了，只是李彤英无缘得见罢了。

那边还在喋喋不休，手机嗡嗡嗡的震动给没完。

[李李李呀]：其实现在这个社会对同性也是很包容的，你不用不好意思。

[李李李呀]撤回一条消息。

[李李李呀]：不管你对象是什么样子的，公司都会全力支持你的，保证不拖后腿

[李李李呀]：人呢？

[李李李呀]：你要是谈恋爱了，我给你放半年，不，一年的假怎么样？

乌黑的长发被吹到半干，许唯一失了耐心，放下电吹风，重新拿起手机。

[饴糖]：？

[李李李呀]：别扣问号，回答问题

[饴糖]：你好急，想踹了我？

[李李李呀]：……

[李李李呀]：你胡说什么？

[李李李呀]：把我脑袋摘下来给你踹了，也不可能踹了你

[饴糖]：谢谢，对你的脑袋不感兴趣

[李李李呀]：？重点是我的脑袋？

[李李李呀]：我是怕你以后孤家寡人，孤苦无依，可怜兮兮，所以才劝你把握机会！

[饴糖]：谢谢。

[饴糖]：那么，如此贴心的经纪人，您什么时候开花给我瞧瞧呢？

[李李李呀]：……

一击毙命，没意思。

许唯一撇嘴，发起最后的进攻。

[饴糖]：多少钱？

[李李李呀]：大惊失色.jpg

[李李李呀]：什么什么什么多少钱

[饴糖]：赌我谈恋爱

手机那头的李彤英瞪大了眼睛，谁把她们在公司群开盘的信息泄露出去了？

终止交易，有内鬼！

淋浴间的门推开的声音在寂静的夜里格外清晰，许唯一瞬间收起脸上的笑意，面无表情地打下最后一行字。

[饴糖]：建议你全压

“已经很晚了，收拾一下就睡吧？”许唯一微扬下巴，目光落在还没有合上的笔记本上，“你应该还没忘记吧？我睡眠比较浅，如果你在这里办公的话，我会睡不着的。”

睡眠浅是真的，但真正的目的是不想让她在这个点还要辛苦办公。

这个点，唐诗的员工都下班好几个小时了，老板来录节目还要加班，这是什么道理？

唐裕霖愣了愣，熟悉感扑面而来，让她生出种回到过去的错觉。

在不曾分别之前，她也是这样，用各种各样的借口来阻止她深夜办公。

大概是夜色太过柔和，软化了浑身的尖刺，露出了柔软的内里。唐裕霖作为仅有的旁观者，无法抑制的心动。

没人能拒绝这样的许唯一，过去的她做不到，现在也做不到。

“嗯，睡觉。”

许唯一没动：“不吹头发？”

“吹的。”

电吹风的声音重新响起，只是唐裕霖心不在焉，目光总是落在房间内两张并排的床上。

房间的面积不算小，但是摆了两张床，中间的缝隙便格外的狭窄了。

如果，能把那点距离也去掉就好了。

“你是想用电吹风把头发烧焦吗？”

手腕被握住，带着电吹风远离了发烫的头皮，许唯一皱眉：“什么东西值得你这么走神？很重要的工作吗？”

会比陪她一起睡觉还重要？

微妙的醋意涌上心头，明明过去她只要抱怨句困了，唐裕霖就会立刻把东西收拾好，上床陪她。

唐裕霖抬起头，仰望近在咫尺的脸：“床是不是有点小？”

“……”

许唯一读懂了，并且可耻的心动了。

什么铁树不铁树的，明明是见了姐姐就没了理智的小狗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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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睡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