忙活一天,他们终于到达鲸鱼岛。
岛如其名,由两座最为瞩目的山峰组成,一大一小,绿油油的;远远望去正好是鲸鱼的形状。
来接她的银发青年叫凯特,在两人到达岛中一个小酒馆后就不见踪影,只留下鹃儿一个人尴尬。
酒馆的米特阿姨——一个看起来温柔又利落的年轻女性热情地接待了她。
这是个原生态(就是某些乡下的无证)酒馆——年代久远的木制窗户,老式桌椅餐具,还有一堆仿佛与外界隔了一个时代的小物件。
此时正是下午,已然过了吃午饭的高峰期,店里偶尔有中年大爷大妈来喝酒唠嗑,米特阿姨正在前台接待客人,她有着一头棕色短发,此刻额头上已经起了细密的汗珠。
趴在店里的木桌上,鹃儿盯着夕阳仔细思考试图从中理清思绪,但她的脑子有点转不过来。
正迷糊着,一个系着围裙的小伙子在米特阿姨的示意下给她端来了一杯橙汁。
鹃儿下意识地接过来嘬了一口。
嗯,冰凉酸甜,口感正常。
……好吧,初步破案,金的话暂时保真。
米特阿姨看起来也像个好人。
脑子依旧雾蒙蒙的。
等等……
她刚才干了什么?!
就这么毫无防备地喝下了陌生人递来的饮料?!
鹃儿瞬间清醒了一半,恨不得给自己一巴掌——鹃儿啊鹃儿,你可真好骗啊!通宵打游戏果然会降智!
不行脑子要宕机了,天大的事也得等她睡醒了再说!
趴在前台上开口就问:“阿姨有房间吗?我真的……超级困。”
智商暂时掉线的鹃儿完全没意识到自己行为有多冒失,也压根没把米特阿姨当外人,趴在前台桌上就找她要房间睡,最后甚至连自己走错了房间都没发现。
……
夜色降临,小小的少年摸了摸被抓伤处的纱布,轻轻推开门。
走廊里的一线亮光打在黑发少女脸上,她睡得很熟,睡姿也不太礼貌——一条腿就这样大刺刺占了被褥大半。
刺猬头少年脸上浮现出疑惑不解的神色,但他没有吵醒熟睡的少女,只是安静的关上门离开了。
……
等鹃儿醒过来的时候已是第二天中午,在得知自己不仅白吃白喝还霸占了小主人房间睡了个昏天黑地后,发出了足以掀翻屋顶的尖锐爆鸣。
“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昨天我干的事情我就是傻呗对不起——”
鹃儿趴在人家的餐桌上哀嚎,只觉得无地自容。
让她钻个坑躲进去吧,她已经没有活在这个世界上的必要了。
“鹃儿姐姐没关系的,我和米特阿姨都没有怪你的意思,你不要再自责了啦。”
刺猬头小男孩笑着开导鹃儿,但这似乎让她有了更多不好的回忆。
“呜呜呜呜但是……小杰弟弟!
我是傻呗——
随便相信陌生人的话、随便跟陌生人走、随便吃陌生人给的东西,我这样的人没被卖到山沟沟里真是个奇迹!”
鹃儿毫不犹豫在餐桌上放飞自我,冗长的排比句衬托她最后的结语格外干脆。
“我就是傻呗一个。”
忏悔完的鹃儿终于平静下来,但餐桌仍是一片死寂。
小杰:“……”
米特阿姨:“……”
阿婆:“……”
三人不说话,脸上挂着无语但不失礼貌的微笑。
鹃儿刚刚抬起的脑袋又“咚”地一声砸回了桌面。
“……呜,疼。”
饭后,鹃儿眼神飘忽的向小杰打听昨天晚上的事。
“我没有做什么奇怪的事吧,除了占用你房间。”
“没有啊?我回来的时候你就已经睡着了。”
“那你身上的伤是怎么回事?不会是我昨天晚上梦见自己在啃鸡腿的时候啃的吧?”
鹃儿说出了她的担忧。
刺猬头少年却笑道:
“哪有的事,姐姐你要对自己自信一点啊,我的伤是我自己在森林里弄的。”
听到这里鹃儿松了口气。
没有偶像,没有学习,没有汽车,没有商场,她不需要赶地铁火车,也不需要为了和人类教朋友被迫观看那些她不感兴趣的演唱会和综艺节目。
她还是挺担心这种乡下地方出什么人贩子或者变态之类的人的,但观察下来身边的人基本没有危险,大家都是质朴的农村人,这比生活在城市舒服多了。
这里的人们拥有海风、森林和慢悠悠的日子,这样生活中养出的纯粹的人们让她紧绷的神经难得松弛下来。
忽然,她想起那个带她来的青年。
“那你见过一个银色长发,带蓝色帽子的青年吗,就是很高的那个?”
少年微笑的表情却忽然一僵。
“啊……见过。
其实我身上这些伤也是昨天见到他时弄的。”
“在哪里?发生了什么?”
鹃儿被激起了好奇心。
“我昨天去森林采蘑菇,不小心误入了母狐熊的领地,它以为我要伤害它的幼崽,就攻击我了……多亏你说的那个人我才能活下来。”
少年说话间神情忧伤。
“喂。”
“嗯?”
少年的清脆的声音里带着一丝苦涩,他抬头看向鹃儿,似乎做好了被狂风暴雨般责骂的准备。
“狐熊是什么?”
不是骂他,少年表情诧异。
“……你在城市的动物园里没见过吗?”
鹃儿摇摇头。
她其实很害怕出门,也对社交活动也不太感兴趣。
文化是有的,但学习是学习,生活是生活,分两个脑子装偶尔也会出现这种无法同步的情况。
“……我很少去动物园。”
鹃儿发出了孤陋寡闻的声音。
“没关系,我带你看个秘密。”
刺猬头少年笑了笑,竖起一根食指,放在嘴巴前。
“嘘──”
这是只有我,凯特,就是你说的那个银发大哥哥,现在还有你知道的秘密哦!
千万不能让米特阿姨和阿婆知道,她们会担心的。”
……
“呜哇!这个!好可爱!”
“嗷嗷!”
幽深的树林,这里的大树都格外高,阳光被树叶切得碎碎的落在草地上,也东一块西一块洒在小男孩和少女的身上。
草丛里,双马尾少女蜷缩着身子,正试探性把手里的肉递过去。
小狐熊紧紧靠在大树下,全身小麦色的毛发倒立,脊背隆起,蓬松的尾巴高高竖着,滋着一口尖牙,一双金色的眼睛死死盯着鹃儿那只手,随时准备攻击的样子。
果然,森林里的野生动物对两脚兽的警惕性很高,至少比城市里的高。
被猫抓了三次,狗咬过一次,仓鼠咬过一次,鹦鹉咬过三次,打了两位数的狂犬疫苗但还不死心的鹃儿如是感叹。
现在她学乖了,不强求肢体接触,也不做“用爱感化”的梦。
她把肉放在了小狐熊的面前之后甚至往后又退了两步。
看着小狐熊警惕地嗅了嗅,然后飞快地叼起肉干小口啃起来,鹃儿问:“它妈妈呢?”
“凯特说有了攻击人类前科的动物只能杀死……就像村里咬了人的狗,要不然打死,要不然就在门口锁一辈子。”
“这么说就是死了?”
“……对。”
小杰没想到鹃儿能这么平静的说出来,棕色的狗狗眼微微睁大。
鹃儿的语气依旧是出乎意料的平静。
“那你准备就这样一直由你来照看它吗?”
“是的,毕竟导致这件事发生的人是我。”
鹃儿看着小杰认真照顾小狐熊的侧脸,手指无意识地卷着垂落的鬓发,嘴角弯起一个很浅的弧度。
“小杰……是个很好的孩子呢。”
她的声音很轻,像拂过树叶的风,“我也觉得你该为这件事负责。”
“我家以前养过一只土狗。”
“打我记事起,它除了晚上被牵出去遛遛,其他时候都被一条铁链子锁在家门口。”
“后来不知怎么的它疯了,从来不对家里人龇牙的它,在遛弯时开始扑咬路人。”
她的视线落回小杰身上,那双海蓝色的眼睛里没什么波澜,仿佛在讲一个与己无关的故事:
“随着受害者数量的增多,给那些路人买单打狂犬疫苗的费用远远超出了一只土狗本身的价值,最终,它被我的家人卖掉了。”
“当一无所知的我向母亲问起这件事时,她告诉我——
肉松被做成了狗肉汤。”
肉松,她第一只狗的名字。
也是活得最久的狗的名字。
“给予自由,可能会导致死亡。
没收自由,同样会导致死亡。
有一个因为意图伤害人类而被杀死的母狐熊,就会有第二个因为意图伤害人类而被杀死的小狐熊。
你真的觉得自己能规避这件事吗?”
鹃儿望着小杰,明明是第一次见面,她却已经被这孩子深深吸引。
就仿佛……什么事情对他来说都是可以解决的。
“我会想办法的!”
少年坚定的声音骤然响起。
“不论发生什么,我都会想办法解决的!
而且我相信它不会攻击人类,因为我知道它很聪明,可以理解!”
少年在她耳边一遍遍强调。
鹃儿没有说话,只是看着小狐熊的海蓝色的眼睛映着林间碎金般的光,第一次带上了一丝清晰的、近乎悲悯的认真。
森林里只剩下风声,小狐熊啃食肉干的窸窣声,和一个少年沉重的呼吸声。
又新增了内容~接着修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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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熬夜打游戏是会变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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