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凤珍笑道：“那他们今天可是有口福了，一早就闻见了你们家的香味儿。今天这是有客来？”

叶静程将碗递给孟婶，解释说：

“没客，是我奶奶昨晚上有点着凉，今天就炖了鸡补补。这鸡大，一半炖了一半炒了，我寻思着强子他们是小孩，肯定觉得炖的没滋味，就拿了炒的过来。”

贺凤珍听了赶忙站起来，“哎哟，这怎么着凉了，我可得去看看。”

前几天唠嗑的时候，老李瞧着还身子硬朗、脸上也带着喜意。

怎么突然就病了？

“正好呢，我奶奶说一个人坐着怪没意思，寻思您不忙的话就过去唠唠家常。”

叶静程说这话有些不好意思。

自己奶奶病了，还让人老太太过去说话，也不大好。

贺凤珍拍拍她的手，“这有啥？乡里乡亲的，谁没个头疼脑热的时候？再说我体格一向好，不担心这个。”

她说完摘了摘衣服上的玉米须子，就跟着叶静程去了。

孟问兰将碗拿进屋里，将肉倒进自家的碗里，又用盘子给盖住。

嘱咐叶强道：

“一会儿吃饭的时候吃，你敢动一块儿，我就拿大耳刮子扇你。”

叶强听了亲妈的话缩了缩手，毕竟他亲妈是说打就打。

肉吃不到嘴里，他只能和妹妹叶梅两人围在碗旁边，眼巴巴地闻肉味儿。

叶梅狠狠吸了一口，“哥，好香啊。这是不是你刚刚闻见的？”

叶强也猛吸一口，“就是这个味！太香了，我今天中午啥也不吃，就光吃这个。”

叶梅赶忙拒绝，“那不行，你都吃了我吃啥。”

叶强还是有点爱护妹妹的，他拍拍叶梅的脑袋，“那我分你一半。”

“哥你真好。”

孟问兰没管自家孩子的傻话，她拿着叶静程家的碗出去，就见人已经走了。

她疑惑道：“静程怎么走了？”

叶贵手里不停，“静程她奶奶昨个儿着凉了，说让岳母过去说说话。”

他抬头看见自家媳妇手里的碗道：“你要是着急送碗就赶紧去呗，也去看看怎么个事。”

孟问兰白了他一眼道：“着什么急，等过两天咱家的玉米面儿下来，再给装一碗送去就是了。”

静程她奶奶指定是有话要说，她去了算咋个事。

贺凤珍跟着叶静程进了屋，她打量了一眼。

虽然两个锅都烧着火，但都收拾的干净，灶台也整洁。

便夸道：“静程能干，家里真干净。”

贺凤珍跟着叶静程进了东屋。

见屋里敞亮，叶素香靠在枕头上，瞧着精神头还不错，贺凤珍稍稍放下心来。

她们年纪大了，骨头脆、身子弱。

有时候摔了一跤，或是得个小感冒，都能弄成大病。

叶静程给贺凤珍搬了凳子，又将一盘花生放到贺凤珍手边，招呼道：

“贺奶奶吃花生。”

李素香对叶静程说：“我们俩搁这儿说说话，你去忙活吧。”

叶静程应了声，随后将门带上出去了。

屋里，李素香对贺凤珍道：

“老姐姐，咱们虽不是正儿八经的邻居，但自从问兰嫁过来，你时不时过来住两天，咱们也算老相识了。”

贺凤珍回想起以前，也叹了口气：

“可不是，前几年我在家带孙子，顾不上这头，问兰初来乍到啥都不懂，全靠你帮。”

一开始问兰要找个乡下男人，她是不同意的。

没成想后来到处闹饥荒，还是问兰偷着给他们送了几袋粮食，才不至于让一家人饿死。

李素香回忆了番过去，开门见山道：“问兰这孩子灵性，我也没帮多少。老姐姐，你啥时候回城里？”

贺凤珍：“我打算过半个月就回去，问兰这边也忙活完了，城里还有一堆事呢。”

李素香低着头想了会，忽然开口问：

“你走的时候，能不能把我家静程给带着？”

贺凤珍惊奇道：“你这是也看好静程跟我孙子俩人了？”

她有意想撮合下两个年轻人，上次就和李素香提了一嘴，说带叶静程去城里看看。

那次李素香分明说不着急的，怎的才过去半个月就突然改口了？

“他们小孩子的事儿，咱们撮合一次，要是两人不成就算了。”李素香叹了口气道：

“我是想让你带着静程去城里长长见识，我之前听你说，家里不是还空着一间房吗？让她先去那儿落个脚。”

贺凤珍还是不明白，“怎么好端端的突然说这个了。”

李素香擦擦眼角沁出来的一滴泪水，“人老了，病了一场，就想着为孩子打算了。”

贺凤珍看她这幅托孤的样子，心里也难受，人老了，身边的人就一个一个走了。

她拍拍李素香的手，答应下来，“行，过两天等我回城的时候带静程一道。”

李素香见她答应了，心里的憋闷总算少了些。

她从枕头底下拿了十块钱出来，放到合贺凤珍手上，“这些算静程三个月的伙食费。”

叶静程就一个人，就是天天是精粮，也用不了这些。

她无非是换个感谢的说法。

贺凤珍推辞两句，见李素香态度坚决，只好收下。

“你也别太担心，城里虽然不好找工作，但我儿子在厂里也算说得上话，要是有招临时工的机会，就让静程去试试。”

“她这孩子又精神又能干，指定能成。”

李素香听着，仿佛自己也见到了孙女找到工作，吃上城里商品粮的模样。

她笑着说：“那就谢谢老姐姐了。”

贺凤珍嗔怪一声，“我可是看好静程做我孙媳妇呢，到时静程成了我们家人，倒是我反过来要对你说谢嘞。”

“静程再好，能比上你那大孙子？我可早就听说这孩子模样好、人品好了。”

李素香解决了事情，心中松一口气，也有心情开玩笑了。

眼见是饭点，李素香道：

“老姐姐在我家吃一口吧，静程这孩子做饭的手艺好，我做了半辈子的饭都比不上。”

贺凤珍：“不了不了，静程送了一碗过去，家里估计还等着我呢，我不回去他们也不能开饭。”

她本来就喜欢叶静程这孩子，无他，对自己奶奶有孝心。

这半年长开了，整个人愈发落落大方的。

今天再看，还有一手好厨艺，她心下更添了几分喜欢。

心里想着，她面上对叶静程便更和善了。

贺凤珍拉着她的手道亲亲热热道：“不用送，几步就回家了。”

叶静程不知道她们在里屋说了什么，但看出来时两人脸上都带着笑意，料想不是什么坏事，也就没管了。

“没事，我也是闲着。”

叶静程将人送到家门口，帮她拉开门，又一直看着她进了叶贵叔家的门才回。

不出所料，叶贵几人都等着贺凤珍吃饭呢。

叶贵见岳母回来，“娘回来了，静程她奶奶没什么事吧？”

贺凤珍摆摆手，“没事，精神头足呢。”

屋里孟问兰正在做饭，叶强眼尖看见奶奶回来了，连忙抱住孟问兰一条腿，“奶奶回来了，咱是不是能开饭了？”

小闺女不爱说话，却自小就是哥哥的跟屁虫。

哥哥怎么做，她就怎么做。

见哥哥抱着妈妈的腿，她也手腿齐动，抱住孟问兰的另一条腿。

孟问兰烦不胜烦，“两个冤家哦！”

她“行行行，别缠着我了，去收拾桌子！”

她刚才把肉放到锅里温着，现在还是热的。

煸出来的油贼香，味道直往人鼻子里钻。

孟问兰没忍住，也像俩孩子那般深吸了一口，静程这孩子的手艺可真好。

她偏头朝院子喊道：“快来吃饭了。”

叶贵一进屋就见叶强眼巴巴盯着桌上的肉，谁也不理。

叶贵有心要教教孩子，板起来脸训斥道：

“平常短了你吃还是短了你喝？看见盘肉就这样，连自己姓什么都忘了。”

叶强声音干脆，“我怎么不记得？我姓叶，叫叶强，小名叫强子。”

“我爹叫叶贵，小名棒子。”

这话一出，众人都乐了。

叶贵脸上挂不住，拿了筷子便要打他。

“你这小子，还敢叫你爹的小名了。”

他敲了三两下都没打着，反倒自己累的不行。

这时候，孟问兰也将最后一盆野菜汤端上来。

“行了都收收，赶紧吃饭。吃完歇个晌，下午还得扒玉米呢。”

叶强手快，一下挑了块肉多的鸡腿肉，砸吧砸吧嘴，“好吃，真好吃！”

俩孩子吃得头也不抬，叶贵也挑了一块肉吃。

这肉吃起来还真是又香又嫩，不枉闻了一上午的肉味儿。

见两个孩子吃的高兴，叶贵就只吃里头的板栗和土豆了。

板栗和土豆沾满了肉香，跟肉比也不差什么了。

吃完饭，叶贵带着几个孩子去屋里睡觉。

贺凤珍和闺女孟问兰就在灶台收拾。

贺凤珍将手里的抹布拧干，“我看你这边三娃大了，扒完玉米之后也不忙了，等过几天我就家去。”

孟问兰算算日子，发现提早了几天，“娘你不是说要再过半月回城里吗？咋，在乡下住不习惯？”

贺凤珍拍了下孟问兰的背，“你这孩子，就会膈应你娘。我要是住不习惯，我能一年两三趟地回来住？”

她压低声音，跟闺女说了方才李素香找她说的话。

孟问兰听了脸上有些为难，“静程这丫头我瞧着是不错，但我大嫂那边还真是难说。她不是一直想让孩子娶主任闺女吗？”

贺凤珍叹了口气，“哪有那么容易的事儿，我看着悬。这事儿要能成最好，要是不成也就算了，先让人家孩子相看相看。就是不知道她奶奶咋突然这么着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