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隍爷心里门清,罗多越之所以不同意乃是气恼流意打小罗的事情。
“白岫,前些天你们发生了些龃龉,你叫你家鬼使过来?”
白岫霎时间理解,这是让流意过来道歉。让流意道歉比去赚三百两银子还难,她烦躁的挠挠脸:“我去去便来。”
她走到屋后,流意还在树干上休憩,旁逸斜出的树枝挡住了部分他精致的脸,她拉开一抹笑,亲切道:“流意。”
流意抱着胸,往后侧身,背对着白岫,这个人都散发着冷漠,流意心道,笑的这样贼,定然没按好心。
白岫道:“流意。”声音甜腻,糊了流意满耳朵的糖。
流意反转身体,双脚悬空坐在树干,居高临下问:“什么事?”
白岫仰头,语气带着些讨好,道:“流意我碰到一件特别麻烦的事,我寻思只有你能解决。”
流意道:“肯定不是好事。”
白岫脸抽了抽:“说不上,反正这事吧,对你而言挺简单的。只需要你说一句话。”
屋前罗多越和城隍爷谈话声时不时进耳朵,城隍爷正在给罗多越正劝罗多越不计前嫌。
“我明白了。”流意鸦羽般长睫盖住眼皮,在眼睑下照下一圈弧形阴影。他从树上轻飘飘的跳下来,大步流星的往前走。
白岫矮一点,腿没那么长,跟不上,干脆就算了。她走到云舟城隍院子里,石桌上,放着一颗红宝石,罗多越站在石桌旁,脸黑的像墨水。
城隍的眼角直抽抽。而流意则是一副,天塌下来,他也不惧的傲慢。
气氛冷凝,白岫做出一个哭脸,这又是干啥了。她认命般上前:“我鬼使出生乱葬岗性子野,请城隍爷爷和罗爷爷见谅。我在这替他向你们赔个不是。”
罗多越气这对主仆,一个唱白脸,一个唱红脸,胸腔都快憋炸开,语气愤慨:“明早就会找人引流入荣兴村,告辞。”
城隍爷看着白岫和流意觉的头痛,摆摆手:“事情说好了,你们回家吧。”
白岫行礼:“辛苦城隍爷爷辛苦周旋。”
白岫从云舟城隍的院子里出来:“流意刚在那里,我不好问你。你刚说什么了,给罗爷爷气的快昏厥了。”
流意道:“没说什么!我给了他一颗红宝石,价值四百两,他就同意卖水源了。”他就威胁了几句,也不是什么重话。无非就是,水卖也得卖,不卖也得卖,再者两村隔得近,想做什么损人利己的事很方便。
白岫一万个不信,水源的问题解决了,比预想的还多了一百两,她脚步顿住:“你哪来的红宝石?”
流意不会说是棺材里的,免得这土地神惦记,道:“路上捡的。”
白岫的脑子被怀疑的情绪填满,哪有那么运气好的事,你想要钱花就能捡到钱,流意对这个问题兴致寥落,不愿多说。她们沉默走出一段距离,白岫眼睛往流意腰上瞟了几次,腰带上缀着宝石,成色比给罗多越的要好多了。她鬼使神差道:“红宝石是你的陪葬品吧。”
接着,她自言自语道:“这样讲,棺材里应当还有很多才对。”
流意装作没听到,森森白牙磨磨,这土地神长了千里眼么!
接下来三天,白岫什么都没干,坐在庙门前盼望水源来。傍晚,天边还有一丝亮光,一只鬼手舞足蹈的跑过来:“白奶奶,水来了。”
白岫起身激动踮起脚往远处看,白色的水花,浪打浪,流进干涸已久的河床。她心潮彭拜,高兴得不知该如何表达,缺水百年的荣兴村,终于迎来了一条河流。
水源漫过土地庙旁,清澈的河水齐膝深,两丈宽,蜿蜒如一条长龙盘横跨在荣兴村。等干旱季节结束,这条河将会有四丈宽,深度也能达到齐腰。
她走进河水中,河水从她身体里穿过,感受水带给她无与伦比的满足感。
“白奶奶,这条河叫什么名字?”
这话给白岫问住了,这条河该叫什么名字。这条河是她和流意的功劳,把流意也叫上。她从水中走出,往后庙桃树底下走,流意这些天没有睡神像里。
忽然,白岫想到一个事,麻烦!当时她答应流意,帮她办到水源就给桃果三颗一天,结果她这几天,每天都在等水源,把桃果的事给忘了。所以,流意是生气了!
她加快脚步下了地,流意连同漆红的棺材都不见了,这是员工没有得到想要的,罢工辞职离开了?
白岫微囧,流意于她有恩,她也不会狼心狗肺,用土地印拘他回来继续给自己打白工。她尝试着念咒解开土地印,可能是因为两人距离太远,以至于好像并没有什么效果。
她走回土地庙旁,看着奔流的河,流意不在,也不能磨灭他的功劳:“白意河。”
干旱季节结束,天还有点热,桃树在灵力和水源的浇灌下,长势喜人。自古逢秋悲寂寥,日子渐渐往秋走,树叶染上了黄,流意还没回来。
白岫将收新鬼使,再次提上日程。可惜落花有意,流水无情,乱葬岗的鬼们,都互相推诿不愿意。这事让白岫觉得,还是流意好,虽说这人脾气差了点,其他方面没有半点问题,且不说他能干活,出了什么问题,他还能帮忙解决。
她惆怅站在桃树下,摸着桃果,流意真的不回来了吗?怪想他的。
放目远望,桃树园旁还有许多空地,空着也是空着,今年将地翻一翻,放肥料进去,明年开春就可以种树苗了。
翌日,天空阴沉。白岫从神像出来,进入泥人。拎着锄头,篮子往庙后走,她举起锄头,高高扬起,砰的落地,虎口震得发麻。
她用锄头小心拨了拨,表层一层浅浅土壤下,是一块好大石头。她循着石头边沿,仔细看了看,这边小石头多点,她扒开小石头,放入篮子里,还有略小的小石子就留在地里了。
花了一个时辰,一丈见方的地都没整理出来,倒是整理除了一筐石头。这些石头坚硬,还有些华彩,是挺漂亮的。
可白岫好绝望,石头再漂亮上面也种不了树。照这个速度,等明年开春了,她都不一定能整理出来。
她提起篮子,结果它杵在原地纹丝不动,这石头看着虽不多,但重是真的很重。她放出来一部分石头,连拖带拽的往稍远处的山峰底下堆。
天空落下一滴雨,砸在白岫额头上,她连反应时间都没有,泥人身体,就化成一滩泥。雨势渐大淅淅沥沥砸在了树苗上,聚集在叶尖,滚落在地,形成一朵好看的水花。
阳间的雨淋不到白岫身上,她郁闷留下锄头和篮子,等天晴了再来,整理了。荣兴村空旷寂静,白日鬼们也不会出来,诺大的地方,只有雨滴砸地发出的噼啪声。
自古秋天悲寂寥,路过桃树时,她站在树底下,流意最喜欢吃桃子了。桃树底下是放置漆红棺材的地方,他离开了几个月,会不会回来看看,如果回来,她就将满树的桃子让他独享。
她下了地,底下依然,空空如也。她有丝幽怨,真无情!
回到地面,他不稀罕桃果,她也不稀罕他!
进入神像,她走回卧房,没多时,她返回流意的房间,流意在这里住了一段时间,这里保持得干净整洁,好似他从来没有来过。
闲来无聊,白岫回到自己房间,翻出很久之前。云舟城隍给的仙魔之恋狗血话本。想起近来,坊间传闻,云舟城隍管辖范围闹修罗魔族,据天仙宫的人说修罗魔族吸干了几个村地里的灵力,导致地里草植大量死亡,云舟城隍为了不让百姓惊慌,拿出灵水相助,才让这些草植不动声色又恢复过来。城隍爷让土地神多留意外来的人口,有线索的赏银一百两。白岫很想要那赏金,问题是荣兴村地处偏僻,人都不来,修罗魔族更不会来。她将这事抛向脑后。
打开书,看了三页。她差点笑死,一个修罗魔尊是个恋爱脑,为了复活心爱之人,要生祭三界生灵。白岫盖上书,您恋爱就恋爱,一言不合就拉三界陪葬,三界做错了什么。
在九州大陆,人,冥,天三界与修罗魔族水火不容,在人间的话本子,却喜爱让三界中的人与修罗魔族相爱。
白岫想到夏贝描述过修罗魔族的长相,红瞳,黑雾缭绕,若再相貌俊美点,像流意一样的容貌。她心轻轻一颤,相爱也不是不可以。
脑中响起警钟,勾结修罗魔族要下油锅,上刀山,投入畜生道,她立刻停止了这个危险的臆想。
合上书,翻看许久不碰的老朋友《土地神宝典》,里面记录一条,有个土地神生前是个大户人家公子,死后来到荣兴村,无鬼伺候,于是不知从哪里学来了点灵之术。
捏几个泥人,用法术点灵,让他们给自己做事。白岫亮了亮眼睛,坐直了身体。点灵后的泥人,可以用三天,但不能沾水,沾水就化。下面记载了,点灵的法术。
白岫抱着土地神宝典亲了一口,在床上滚了两圈,点灵之术,解决了荣兴村缺劳动力的问题。她急如风火跑到外面,手指间微光闪闪,从地上捏起一块土,捏出一个泥人的形状。魂体不能碰不到阳间的东西,但如果有法术辅助则可碰到。
她口中默念法诀,那泥人缓缓长大成一个人型灵人,或许是因为白岫捏的时候,捏的随意。泥人歪鼻子,歪眼睛,五官扭曲不端正,跟被火烧伤后结疤留下的面孔般。
白岫念了声:“散。”灵人身体缩小,直到变成一个巴掌大的泥人。白岫心道,这么丑,与之共事会做噩梦。
她这次用了心,手指灵活捏揉,用指甲尖为刃雕刻,捏出了一个与流意相似的泥人。再次点灵,这次的灵人与流意七分像。白岫还算满意,摸摸流意的耳朵,鼻子,像活人一样软,身上带着泥土的芬芳。就照这个标准来捏。
白岫对着灵人道:“你就叫,叫小二。”按照序数取名,本身为老大,二,三,四···省了取名的麻烦。
小二脸跟面瘫似的,声音没有起伏,道:“是。”
白岫起了点坏心思,流意脾气不好,从没这么恭顺:“流意,小二,你跪下给我磕三个响头听听。”
小二二话不说,执行力爆表,屈膝跪下:“咚咚咚。”扎实的磕在地面。
白岫笑的合不拢嘴。
“白岫!”独属于流意孤傲的嗓音响起,紧接着白岫眼前的灵人轰得碎开,十分惨烈。
白岫受惊转过头,流意高傲冷淡站在不远处,目光狰狞。
接着,她浅浅一笑:“欢迎回村。”
点击弹出菜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