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过的圣职者对我打招呼。
带着浅笑淡淡回应,我继续向前走。
去往「告解」所在,这条路我走过无数次了。
五年前,我成功进入二十三受难行列,从那时起,「告解」一直向我同步一个普通人类的信息。
那是一个刚刚离开家族保护,在陌生小镇开始生活的孩子。
一开始,人们大抵在陌生环境中都会手足无措,好在她很快适应了。
一般理型家族的普通人会被分开去其他地方生活,等成为理型后再接回本家。
但这个孩子一直和理型在一起。
「告解」说:“她被要求按理型的标准生活。”
坦白来讲,抛开苏则苏单凭资料中她的表现,那并非一个特别的孩子。
也许她早熟了些,也许心里背负着这个年纪难以承受的压力,但那只是个普通人类。
「告解」说,这就是苏则苏为之赌上一切的人。
「告解」说,我一定会死在她面前。
「告解」说:“如果,如果我们都无法成功,那么必然背负整个世界的责难。如果我们成功,那也是有罪的、违背教典的、不义的。但我们不去做这件事,谁又能得救呢?”
我跪到他没有形体的身前,从那跃动的火苗中分了一缕出来。
是的,十三圣徒之首「告解」没有形体,是一簇活着的火苗。
“从神处窃取的火必然燃尽使用者,这是对我们亵渎的惩罚。你现在依然可以后悔。”
我沉默片刻,收起火苗站了起来:“资料已查收,目标:姜黎。即刻启程。”
“不。”「告解」说:“首先,你要去办好入学手续。”
我等待着他解释,他也的确给出了我信服的解释:“奥利维亚在她身边。”
“谁?”
“奥利维亚,在姜黎身边。”
“她怎么会去哪里?秘仪圣所不是禁止活动了吗?你的资料中没有提及她,我需要一个合理的解释。”
「告解」沉默了下:“你知道为什么无论情况如何,圣徒内部都不曾发出过不一样的声音吗?”
他没有等待我回答就告诉了我一个令人惊悚的答案:“因为圣徒中会提出不同声音的反对者都死在了苏则苏手下。圣城中除了我和她以外,其余五个存活的圣徒都在秘仪圣所避世。”
“你刚才说……”
“是的,就和你们一直以来猜测的那样,苏则苏是货真价实的圣徒,第三位圣徒,占据圣者数字的圣徒。
圣徒的权限不用我解释,苏则苏很早就抹去了奥利维亚在穹顶系统中的生命信息,并将她的权限共享给了奥利维亚。
没人会主动汇报一个有着圣徒后缀的人的行踪。就算有,通过穹顶系统的报告会自动去掉她的信息。除了苏则苏外,整个教廷没人能控制奥利维亚。
至于她为什么和姜黎在一起,我不清楚。也许苏则苏会知道。”
我:“……”
回忆戛然而止。
走进大门前,我停下站了一会儿。
回头去看,熙熙攘攘的人群中没有记忆中熟悉的身影。
她们早已不在这里,停留在过去的始终只有我一个。
我回忆起跟着苏则苏之前在悬崖上她说的话了。
畏惧。
她说的对。
一直以来我都在畏惧。我怕失去价值失去意义。
在我最茫然的时刻。
哪怕是一个人,哪怕只有一个人,我也希望我对这个人来说是被需要的。
那时恰好是她出现在我面前了。
也许命运本就以悲剧为注脚,从那时我就知道我希望的事不可能完成。
她不会需要我。
然而、然而啊。
人是愚蠢的。
这种愚蠢带来的代价必然导致自我的崩溃。
就像我一直拼命告诉自己我虔诚的信仰圣女,几乎连自己都骗过,却在偶然一次异端审判中读到“神是愚蠢的”这样亵渎的话突然泣不成声一样。
我之所以会迷失在自己的世界,就是清楚自己因何迷失。
但我仍甘愿迷失。
因为我是愚不可及的。
被猎犬逼得无路可走的记忆已经模糊,我仍记得她的出现在我面前的样子。
其实我知道那是不知漂向何方的浮木,我知道抓住它会一同流向未知的远处。
但无论是前方是汪洋还是悬崖,尽头是否有岸接纳,我都必须在触手可及的这一刻抓到她。
因为我是个懦弱的人。
事实上那天遇到的是否为浮木,就算那是稻草,无论出现在眼前的是什么,我都会尽力抓住,并在那身上,寄托我卑劣的、渴望汲取的温暖与力量。
就算那些东西从未存在。
我走进了圣堂。
然后,迎接命运到来之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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