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7章 15

“凝望着……”

风将低喃吹的破碎,克莱门斯低头看向身边的人,侧耳试图再次聆听,然而姜黎闭上了嘴,反倒仔细打量她衣服上的花纹了。

大丽花,随处可见,不足为奇。

“有什么问题吗?”

姜黎摇头,收回了目光。

她仿佛不知晓自己的处境,也许并非不知道而是漠不关心罢了。

在跟踪姜黎时,第一次于人海中与这个少女外表的生命体对视,克莱门斯就知晓了这件事:她不在乎。

不在乎身处何方,不在乎谁在身侧,不在乎发生什么……因为那双眼睛深邃无波。

克莱门斯好奇于什么样的人能让那些大人物注视,但她毕竟是个成熟的人,能很好的控制自己的好奇。

所以,尽管这一路有很多机会,她们也只是保持着平静而已。

原本会是这样。

姜黎侧过头直视着克莱门斯:“奥利维亚呢?”

克莱门斯微笑:“还有她的事?我不清楚你在说什么。”

“……”姜黎眺望远处,在极高的天空,世间一切都显得如此渺小:“在平地上,人们只有到未被阻拦住的方寸视野。而当站上高楼,群山又在等候。如果,人们只用高度来衡量视野的宽窄,那么你们只比站在平地上的人能好一点。”

“你的意思是?”

“没有人能骗过奥利维亚。”

“哦?”

“她和你们不一样。”停顿了下,姜黎继续说:“我的意思是,她和你们所有人都不一样。”

“……”克莱门斯不置可否:“也许领者会喜欢你说话的风格。”

“你没有回答我的问题。”

“事实上,我已经回答过了。姜黎,我说真的,你尚且不知道在高门等待你的是什么。高门列席在得到确切答案前没有人希望你受到伤害,可在那之后,你有没有想过你该何去何从?”

“……我不需要知道。”

克莱门斯笑:“你的心也是这样说吗?”

姜黎不肯回答了。

抵达高门之后,克莱门斯准备离开,高门列席能少接触就少接触,那群人太麻烦了。

但在离开之前,克莱门斯突然停了下来。

“对了,我有件事问你。”

姜黎静静等她发问。

“那时你为什么知道我的名字?”

姜黎垂在腿侧的手指拨弄了两下戒指,像敷衍了事一样,随口回道:“我无所不知。”

-

赤足之人踏入空门,在最初的平静之后,纯白的幕布破碎,悬浮在空中的全息星图剧烈震颤,淡蓝色的以太光点如受惊的蜂群四散奔逃。

王可乐下意识接住被见地抛出来的少女,却意外摸到少女后背冷汗浸透的衣衫。

她感到疑惑。

然而当着高门列席的面,她只是压下自己所有的情绪,像个合格的工具人一样。

"见地再次拒绝了姜黎。"列席中有人发言,语气沉重。

“按理说不会有这种事情发生。”

“可它就是发生了。还没找到原因吗?”

“前些天我们检查了姜黎,就像弗雷德里克当初宣称的那样,尽管表现的如同普通人,她的躯体构造的确称得上是完美的钥匙。”

“问题不在她身上,那么是见地有问题?”

有人四处看了看,问:“欧文斯利在哪儿?”

长桌上首一人抿唇淡笑:“他不适合参加这次会议,我请他继续管理学院。”

她的声音很轻,柔和没有攻击性。但不知道为什么,她开口后原本打算继续追问的人也放弃了究根究底,转而说起他们的其他猜测:“是不是祂在拒绝?”

“谁?圣女吗?”

“嗤,注意措辞,那是高门的圣女,引起黑潮的混账,不过是个恶棍,叫她魔女好了。”

列席的讨论时不时会像这样偏移一下。

贝拉·坎贝尔垂着眼睛,指尖轻叩扶手,碰撞声在喧嚣中毫不起眼。

不。

贝拉低头略带嘲讽的勾起嘴角,她旁边的这几位可是一直在注意着她呀。

这种讨论注定是浪费时间,就和当初决定与教廷达成《塞里奇条约》只需要说动教廷圣徒之首告解一样,高门列席会议中真正能做出决定的只有三个人而已。

她没兴趣继续浪费自己的时间了。

贝拉点了点桌子,讨论声立刻静了下来。

“既然祂不愿在见地现身,或许我们该换个思路。”她的声音仍然不疾不徐,正大光明,“让姜黎小姐住进学院如何?就当——啊,我们需要一些有特点的学生,不是吗?”

一部分当即表示了同意,另一部分看着周遭同僚的反应,也暗自观察着上首仍未发言的另外两人。

盖尔轻飘飘瞥了眼贝拉:“我没意见。”

至此,已经有超过三分之二的人同意了。

剩下的人?

自从马克西维死后,他们已经变成一盘散沙,用不了多久她和盖尔就能把这群毒瘤彻底清除。

现在,先忍耐一下吧。

-

塔楼顶层的晨光总是裹着淡淡的玉兰香。自从被指派到姜黎身旁,王可乐总能看到少女正对着日常基础设施沉思。

一开始她没想到姜黎不会使用,后面等她反应过来,姜黎已经能够熟练操作了。

这个来路不明的神秘少女学习速度很快,大部分只需要看一遍就能理解。然而理解并不代表遵从,就像知道某件事并不意味着必然按照标准去做。

高门学院总在清晨裹紧索伦斯河的雾中,阳光不真切,远处的人也是。

王可乐蹲在姜黎脚边,正帮她理直校服裙摆的褶皱。

“不是说过要把校徽别在左胸第二颗纽扣下吗?”她指尖碰了碰那枚歪到锁骨位置的银质徽章,抬头时却撞进姜黎无波的眼睛里。

少女垂着的手指正无意识地摩挲戒指,金属环在晨光里泛着冷光。

“有区别吗?”姜黎问。

王可乐张了张嘴,忽然想起上周在食堂她教姜黎用刀叉切牛排,少女却握着餐刀在瓷盘边缘划出细密的纹路时问:“为什么必须从左到右?”

那时她也是这样的眼神,像在观察石英钟的运作规则,而非真正困惑。

“没有必须。”王可乐忽然笑了,直起身子替她理了理发梢,“但大多数人习惯这样。”

“人类总在用习惯作为借口。”姜黎说,“我一直都觉得奇妙。人类能轻易结束两片页的不同,宣称每片雪花的独一无二,却总倾向于将所有人变成一个样子。”

王可乐愣了愣。

姜黎垂下眼睛:“可我看到,人们本就生而不同。”

“这样。”王可乐弯唇,忽然想起很久以前在高门学习时总被指出不合规的难堪。

她觉得姜黎说的对,什么习惯?没有一个人要求姜黎应该变成什么样子,她就是她。

从那天起,王可乐不再纠正姜黎的“不合规”。她会在姜黎把校徽别在领子上时递上镜子,在姜黎用指尖蘸着咖啡在桌面画星图时递上纸巾,却不再说“这样不对”。

而姜黎偶尔会在她整理文件时忽然开口:“你总把报告按日期倒序排列,是因为最后一份最重要?”或者:“今天你摸了三次袖口,是因为紧张?”

王可乐这才惊觉,这个总被她视作“需要照顾”的少女,其实正以另一种方式观察着人类。

这样的生活没有持续太久。

半年过去,入冬的某个清晨,王可乐在替姜黎撰写报告时打了个剧烈的喷嚏。

于是照顾者与被照顾者角色互换,姜黎很自然的充当起照顾王可乐的角色。

“发烧了。”姜黎手指按在王可乐额角,一片灼烫:“我去叫医疗组。”

“不用。”王可乐裹紧被子,声音闷得像浸在水里,“只是普通感冒……睡一觉就好。”

她盯着姜黎转身时垂落的发尾,忽然抓住对方手腕:“别乱跑,我、我只是……”

“我知道。”姜黎低头看她紧扣的手指,没有抽开,“你要监视我。”

王可乐的脸烧得更厉害,松开手时像碰了火:“不是监视……是保护。”

姜黎没说话,却在她睡过去前用冷毛巾敷在她额上。王可乐迷迷糊糊听见关门声,再睁眼时已近黄昏。窗外的玉兰树被秋风吹得沙沙响,床头柜上摆着温水和退烧药。

旁边纸条随意放着,上面是姜黎的字迹,整整齐齐,棱角分明,写着“按时吃”。

她摸出终端想给姜黎发消息,屏幕却先亮起来。是克莱门斯的通讯请求。

“王小姐,我在学院后巷。”图书室管理员有些时候权限大的可怕,克莱门斯的声音透过电流传来,背景是沙沙的风声,“姜黎在我这里。”

王可乐猛地坐起,额头的汗顺着下巴滴进领口:“你们……”

“她同意跟我来的。”克莱门斯打断她,语气里带着点笑意,“别担心,我只是带她见个人。”

-

挂断电话,克莱门斯看向一旁安静的少女:“满意了?”

少女却说:“我们没必要引起骚乱,她暂时不会思考太多,做完事情后我得离开高门。”

“很无情啊。”

姜黎的视线扫过克莱门斯的衣服:“我在书上看到过这种花。”

“哦?”

“大丽花。”

克莱门斯危险的眯起眼睛,姜黎识趣的不再说了。

两人并排行走,列席这段时间放松了对姜黎的警惕,只是短暂带她去见个人,克莱门斯不觉得有什么难的。

在她看来,真正难的是姜黎为什么非得这个时间点离开。

这样想着,她也这样问了。

“欧文斯利。”

“学院现在的校长,他找了你麻烦?”

“不是。”

“那你——”

“我看到他的时候,突然听到了一个声音。”

“嗯?”

“我觉得自己在浪费时间,所以决定提前计划,奥利维亚需要我,仅此而已。”

“那王可乐呢?”

听到这个名字,姜黎抬起眼,声线没有一丝起伏:“让一位身体素质强的可怕的理型生病,这种事只会成功一次。”

“……”克莱门斯道:“我倒是有些欣赏你了,毕竟,听说你们关系还不错。”

“这是两码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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