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2

三个月前，奥加尔城。

黑暗的潮水褪去，随之而来的是头脑的剧痛，以及劈头盖脸的冷雨。

卡尔文不知道自己是如何醒来的，也不知道过去了多久，只感觉头痛欲裂，像是睡了一个不甚安稳的觉。

他猛地睁开眼，看见了在如瀑的大雨中漆黑斑驳的断墙。

同时，他的大脑里一道威严的声音炸开：“吾乃奥尔斯顿之书，被我唤醒的法师，报上你的名讳。”

卡尔文没有动，甚至懒得抹一把脸上的雨水。他静默地凝望着面前埋葬了百万生灵的断壁残垣，以及那废墟背后墨一样浓稠的黑夜。感觉现在的情况像什么三流骑士小说的情节。

倾盆大雨淋在他的身上，一层层黑泥一样的东西像是被水化开了一样从他身上流下，露出了下面大理石一样苍白的皮肤。

不知道看了多久之后，他才沙哑开口：“我是卡尔文·兰德尔，嗯……一个炼金术士。”

卡尔文的眼睛依旧在看着面前的黑夜，他有一双颜色浓郁的绿色虹膜，泛着种无机质的透亮，他接着说道：“我知道你——奥尔斯顿之书，帝国最后的神器？不过，我记得我已经死了。”

奥尔斯顿之书声音立刻拔高了一点，带着生怕别人不信的急切：“死而复生在魔法中并非绝无可能……”

“奇迹为什么只降临于我？”卡尔文打断它：“帝国毁灭了，城市变成了坟场，数百万人死去，这场奇迹的价值是不是低了点？”

“只有你回应了我！其他所有人的灵魂都已经死去。”奥尔斯顿之书好像沮丧地叹了口气：“我的苏醒的时间距离帝国毁灭的那一日，已经四百年了……”

卡尔文站起身，朝前方走去。

他的面前是一个个黑色的、凝固的人影。它们仿佛世界上最出色的雕塑大师的作品，在生命被剥夺的瞬间定格，人影的姿态或奔或逃，无不极具动感、栩栩如生。这些黑色的塑像中禁锢的不止躯体，还有灵魂——彻底寂灭的灵魂。在奥尔斯顿之书发现他的灵魂并没有彻底消亡之前，他也是其中的一员。

雨依旧簌簌的下着，带着潮湿的气息，雨水已经足够把卡尔文的脸冲洗干净，露出了他的面庞。

那是一张轮廓明晰流畅的面孔。他冷白的脸被乌木一样的黑发挡着，显得黑白色彩愈发分明，眉眼深邃英挺，眼角上翘出一个过于妩媚的弧度，虹膜是幽深的翠绿，配上纤薄的嘴唇，给他整个人罩上了一层朦胧多情的忧郁。

可惜这里没人能够欣赏他那张气质独特的面容，神器奥尔斯顿之书还在卡尔文的脑子里喋喋不休：

“我的主人，也就是奥尔斯顿**师给我最后的命令，就是重建奥加尔。我希望你能协助我，你也是奥加尔人，对吗？我们可以成功的，我是帝国最强大的神器，而你有一个在四百年后依旧不屈的灵魂。”

卡尔文没在第一时间理会奥尔斯顿之书的游说，他在一个个活人化为的黑色雕塑面前走过，并且仔细的观察他们的脸。

最终，他在一个雕塑面前停下，那是一个中年的男人。

卡尔文可以看清这个男人在最后一刻瞪大了眼睛和抿住的嘴唇，男人的左手紧紧搂着一个只到他腰部的孩子，右手紧握着重剑保持着向前退距的姿势，在某一瞬间和这个孩子一起化为了永恒的黑色雕塑。

卡尔文低声说，指尖划过冰冷的黑色表面：“这是安德鲁·萨芬，奥尔加民兵团的一个队长，我认识他，他一般在莱卡斯大道上巡逻了十几个寒暑，家也住在那里，他妻子是个手艺精湛的缝衣匠，叫苏安，他们家里有两个孩子，都是女孩，最大的那个在莱雅城当魔法学徒。”

他最后回答了奥尔斯顿之书的问题：“是的，我是奥加尔人，我在这里出生、长大。不过我有一个问题需要你的回答，如果我不答应你重建奥加尔的要求，你打算怎么做？”

奥尔斯顿之书说：“我会继续寻找一个愿意回应我的人，哪怕一千年。”

卡尔文看着安德鲁的脸，又看了看周围密密麻麻、无声诉说着结局的黑色雕塑，最后轻轻叹了口气：“我答应你。”

“太好了！我就知道……”奥尔斯顿之书激动之下忍不住欢呼出声，之前的威严荡然无存，它在奥加尔的废墟中寻找了很久，在差点绝望的时候才终于被回应，要是这个人再拒绝它，它真不知道自己会有多失望。

卡尔文隐约感觉到这个神器形成的人格好像并不成熟，因为刚刚那一句话里，它的语气像个幼稚的小孩子。

他一边尝试唤起自己身体中的魔力，一边漫不经心的试着套话，打算看看这“帝国最后的神器”到底是什么智力水平：“你先说说你重建奥加尔的依仗是什么？以及你是如何复活我的？”

奥尔斯顿之书果然毫无防备地对他开始滔滔不绝：

“制造我的奥尔斯顿法师将帝国所有的书籍与文件都记在了我的书页中，那是奥加尔帝国千年智慧的集合。关于你是如何复活的，你是否知道‘科俄斯’计划？”

卡尔文心说我当然知道，这东西就是我跟奥尔斯顿那个自大狂彻底闹翻之后，奥尔斯顿自己搞出来的，还专门找他炫耀过。

但是现在，他对着奥尔斯顿之书，脸上却恰到好处地露出一个思考衔接着困惑的表情：“不……我想我从未听说过。这是什么，奥尔斯顿**师某个伟大的实践？”

“可以这么说。”奥尔斯顿之书回答，语气骄傲，什么消息都往外漏。

卡尔文的面前浮现出一本厚重的龙皮硬壳书籍，它的书页快速翻动，最后停下，将那一页的符文展示给卡尔文。

那是由三个螺旋组成的符号，三个螺旋共享一个中心，尾部缠绕在一起，并向外同向旋转。

奥尔斯顿之书语气里的得意听起来已经快藏不住了：“在预言中的灾厄即将到来之时，奥尔斯顿**师提出了‘科俄斯’计划，简而言之，这个计划试图——再造生命。”

在发现预言中灭世的灾厄无法避免后，聚集了人类所有顶尖智慧的奥加尔帝国的法师们提出了很多方案，其中就包括奥尔斯顿的‘科俄斯’计划。

这位顶尖的法师提出，灾厄会毁灭人类脆弱的□□，但人类不同于死后必然回归生命之树的精灵。所以，他们可以截留人类去往永恒神国的灵魂，再通过生命魔法为人类灵魂再造肉身。

这无疑极为大胆的想法，是要窃取一部分造物主造物的权柄。为此，奥尔斯顿甚至抢夺了一部分精灵的生命之树的主干，并摧毁了神器“生命圣杯”作为材料。

卡尔文凝视着面前漆黑的雕塑们扭曲的脸，语气莫名：“奥加尔依旧迎来了毁灭，看来‘科俄斯’计划失败了。你只唤醒了我，很显然，一个人是无法重建一个帝国的。”

都城里的人们直接被灾厄湮灭了灵魂，仅有卡尔文一个幸存者。

但是，奥加尔究竟是怎么被毁灭的……？

卡尔文按住太阳穴，他的头又剧烈地疼起来，他那部分记忆消失得干干净净，只停留在他察觉到灾厄突然降临，赶回支援的时候。

他捏着额角，问奥尔斯顿之书：“你还记得帝国最后是为何毁灭的吗？”

书介绍科俄斯计划的话语停顿了一下，“不，我并不知道，我的制造者在那灾难发生前一刻将我封印，我观测到……不，我什么都没有观测到，**师命令……删除一切相关记录……我不知道……”

“停下，继续说科俄斯计划吧。”卡尔文打断它的混乱，吐出一口气。

奥尔斯顿之书看他不说话，继续慷慨发言，为此辩解：“我成功复活了你。而且……在苏醒的过程中，我检测到四百年前的灾变在这里撕开了一条狭窄的通道，对面是一个不知道相隔多远的异世界，我们或许可以借助这个世界的力量。”

“异世界？”卡尔文皱起眉，他不是奥尔斯顿之书这种傻得冒泡的神器，认为世界上每个生物都友好热情乐于助人，“他们可以来到这里吗？”

“不，事实上，因为这个通道过于狭小了，所以只能允许精神力量通过，一切物质载体都无法往来。”

卡尔文明白了他的意思：“你是说……”

“我依旧能够再造生命，但我无法创造人类的精神、人格，乃至灵魂，不过我们可以向这个异世界借到这些。据我观察，他们好像有很多人口，足足七十多亿。他们好像并不会使用魔法，所以我现在就能从他们那里抓取几个过来！”

“不，不急着动手。”卡尔文指挥它，“你应该有观察他们的渠道，让我先了解一下这个世界。”

奥尔斯顿之书的书页翻动：“可以，我能接入那个世界的一种叫做网络的东西。”

卡尔文进入异世界的网络，刚一进去就被里面花里胡哨群魔乱舞的内容震了一下。

他平复心情，继续浏览着网页，同时跟奥尔斯顿之书聊天：“以及，我给你一个忠告，别这么容易轻信人类，今天谈话的内容只能让我们两个知晓。”

奥尔斯顿之书莫名其妙：“可人类为什么要伤害我呢，我是人造的神器呀。”

卡尔文忍住叹气的冲动，天知道奥尔斯顿怎么没把自己的脑子分给这本书哪怕十分之一，给它解释：“这次你运气好遇见了我，而你以后遇到的人不会全都是好人的。”

书更困惑了：“为什么？我想重建帝国，抵抗灾厄，这是好事，每个人都会愿意帮我的。”

卡尔文：“……”

他彻底无语，反而有点想笑，只能对它摇了摇头：“人性是很复杂的东西，或许以后你就能懂了。”

*

三个月后，

在蓝星的中文网络上，悄悄多出了一个画风简陋的网址。

这个网站属于一个游戏，名叫《永恒之城》——Clavin工作室诚意出品。

网页留言区空空如也，也没有人浏览，只有网页本身，在无人注意的角落里，散发着微弱而诱惑的光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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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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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复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