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曦走进通道，里面一个中年女人正等待她多时。

是莫塔克修斯。

赵曦深吸一口气，最后还是要母女相残。

如果赵曦忠诚于麦娜玛丽，关闭通道，那么莫塔克修斯就会离开。

而如果赵曦背叛麦娜玛丽，莫塔克修斯则会杀了赵曦，剥下她的心脏。

“所以最后的阻碍是你吗？”

赵曦抬刀展翅，“即便你养大了我，但今天我也绝不会手下留情的。”

与莫塔克修斯决战，赵曦心底是没把握的。她现在的力量还远比不上莫塔克修斯。

但是她的背后站着那么多人，无数尸体与鲜血送她站到了这里，今天即便是断骨伤筋也要闯过去。

莫塔克修斯沉默着一步步向前，伸出手越过刀柄。

赵曦紧绷神经，随时准备挡下莫塔克修斯的攻击。

但莫塔克修斯却只是轻轻将手抚上赵曦的脸庞，那双眸子里倒映着赵曦整个人。

赵曦不合时宜地想。

代兰芝和千代长得真的很像，那双眼睛专注望你时，给人一种你是她全世界一样的感觉。

“你在打感情牌吗？这对我没用。”赵曦将刀尖架到莫塔克修斯的脖子上，只要轻轻一划就能刺破它的脖子。

“我曾在极北之地给过你一个选择。”

赵曦一愣。

莫塔克修斯自言自语开口，“那时我在想，如果你选择活下去，我会让那群低劣生物永远也找不到你。但如果你选择了你那些朋友，那我就为你开路。”

“你在说什么呢……”

掌心传来温暖，莫塔克修斯想，它已经很久没有这么认真看过这个孩子了。

它是个不合格的骗子，欺骗自己是她的妈妈，骗着骗着就把自己也骗进去了。

小赵曦笑着叫它妈妈，踉跄着朝它伸出胳膊要抱抱，兴奋地和它分享喜悦，甚至连她们吵架闹脾气，莫塔克修斯都记得清清楚楚。

“赵曦，心脏我不要了，记忆我还给你。”

一滩黑泥从瘦弱女人身体爆出，这是莫塔克修斯最后一次使用这个身体。

黑泥越涌越多，像那个月夜一样，庞大的身躯笼罩住赵曦，赵曦听到莫塔克修斯的声音传入耳中。

“作为莫塔克修斯，我希望剥下你的心脏，离开地球；但作为妈妈，我希望你健康、快乐、幸福。”

手中的刀无力地滑落，赵曦踉跄着后退，模样很狼狈。

她不可置信，但属于莫塔克修斯的声音又再一次出现，冲击她的精神。

“作为妈妈，我希望你健康、快乐、幸福。”

这一次是用怪物的语言说的，独特的语言只让赵曦一个人听见，正如那份来自怪物的爱只送给赵曦。

莫塔克修斯伸出手，赵曦拉住那滩树立在自己面前的手，像童年拉住妈妈衣角那样，跟在它后面踏入银河。

这一段路很平和，平和到就好像赵曦只是放学了，妈妈来接她回家。

赵曦愣愣看着莫塔克修斯，脚步机械地跟它走，手心却紧紧握住莫塔克修斯。

它会不会是骗自己，为了得到心脏，为了趁她失神杀掉她。

不然莫塔克修斯就骗了所有人啊，包括她。

原来那些话，都是为了让神祐教放下戒心吗？为了保住她吗？

莫塔克修斯的眼睛被庞大的身躯遮盖其中，她抬头望，怎么也看不到。

她们正穿越银河之路。

这一段路，是妈妈陪她走的。

“你……”赵曦看着莫塔克修斯，每走一步，她的身躯都要消散一部分。

莫塔克修斯却丝毫不在意，温柔地拉着她，像是要把女儿带向新世界一样坚定。

她们从没如此接近过。

赵曦踩到银河尽头，只有无尽的黑暗了。

路消失了，妈妈也消失了。

赵曦终于看到莫塔克修斯的眼睛，很温柔，像水一样。

它无声道，“再见。”

赵曦手里温暖的黑泥一下子空了。

她突然抱住脑袋，记忆如洪水般铺天盖地涌入她的脑壳。

赵曦疼得泪水直流，像只被人抛弃的小狗崽孤零零地叫，“妈妈…妈妈……”

她记起来了，全部都记起来了。

莫塔克修斯说那三年的记忆不重要，确实不重要。

那三年她们就像真正的母女一样在破旧的废弃楼里相依为命。

原来她很早之前就知道了代兰芝就是莫塔克修斯。

“我要把你送到人类那边去。”莫塔克修斯一边放盐一边说，语气平静地像是在说天气，“等你吃完饭，我就把你记忆消除了。”

跟它生活了三年的赵曦一口饼塞到嗓子里，吃得不上不下，艰难发声，“我能问问为什么吗？”

“你准备和一个怪物在黑暗里过一辈子吗？”

“我……”赵曦一时语塞，看见女人忙碌的身影，明明很瘦弱却有着庞大的力量。

第一次看见它显露真身，一口吞下袭击的怪物，赵曦以为自己在拍科幻片。

“你可以去任何地方啊，反正你那么厉害，又没人能打过你。”

还在炒菜的手停了一瞬，莫塔克修斯才说，“很多，赵曦。宇宙里有很多很多我打不过。我不能带着你。”

如果带着她，所有生物都会知道赵曦是母羊神的化身。

母羊神是流窜到地球的，祂是被流放通缉的神，高等宇宙一直在追杀它。

那群低级怪物莫塔克修斯不害怕，它害怕的是通道的主人。

赵曦沉默着吃完饭，抬眸认真凝视着莫塔克修斯，鼓起勇气问，“我对你来说，只是容器吗？”

空气一瞬间凝滞了，莫塔克修斯缓缓转身，望着那双熟悉坚定的眸子，它见证了这双眼睛的主人的前半生。

莫塔克修斯汲步到她面前，捧起少女的脸，一字一句认真道，“我是你的妈妈，你是我的女儿。”

“我会永远像个真正的妈妈一样爱你。”

银河尽头，赵曦泪流不止，原来那个问题它很早之前就回答了自己。

“妈妈……”

莫塔克修斯最后一抹身影也消散在银河里了。

赵曦脖颈间的蓝宝石鼓动起来，在瘦弱娇小的少女面前，一道庞大的身影从银河里走出来，带着无限星光璀璨。

克苏鲁被唤醒了。

史诗时代结束，新的轮回开启。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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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7章 这一段路，妈妈陪你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