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门被里面的人推开,手电光让开位置,示意他们进去。
许肆率先侧身踏入屋内,鹿岑紧跟在他身后,屋里点着一盏昏暗的露营灯,光线勉强照亮了客厅。家具大多被推到了墙角,空出中间一块地方铺着几张睡袋。
一个略显肥胖的身影正背对着他们,在一个打开的物资箱前笨拙地翻找着什么,嘴里还嘟囔着:“奇了怪了,明明记得还有一盒肉罐头的......”
听到身后的动静,那胖子回过头来。
在看清楚对方那张圆润的沾着灰尘的脸庞时,鹿岑不可置信地瞪大眼睛,他上前了一步:“胖子大叔?!”
那个被叫做“胖子大叔”的男人停下手里的动作,眯着眼借着昏暗的光线仔细看向鹿岑,几秒后,他手里的罐头“哐当”一声掉在地上,嘴巴张得能塞进一个鸡蛋,脸上的肥肉都因为震惊而抖动着:“鹿岑?!是你?!你还活着?!!卧槽!真是你小子?!你还活着?!”
胖子大叔激动得一拍大腿,绕过地上的杂物几步冲过来,想给鹿岑一个拥抱,又碍于许肆在场,只好变成用力拍拍鹿岑的肩膀,眼圈都有些发红:“好小子!好小子!我就知道你没那么容易折在外面!我果真没看走眼。”
他话音未落,里间又走出一个女人。她长发挽起,身形娇小,脸上虽有风霜之色,眼神却十分沉稳。看到鹿岑,动作也是一顿,随即露出一个感慨的笑容:“是你们?”
鹿岑认出了她,是之前那个景区幸存者基地的领导者。
“您怎么也在这里?”鹿岑有些意外,他记得那个基地相对安全稳固。
胖子大叔见状,嘿嘿一笑,一把揽过女人的肩膀,语气里带着满满的骄傲:“正式介绍一下,这我媳妇儿!姓刘,以前没敢声张,怕给她惹麻烦。”
刘姐嗔怪地拍了他一下,对鹿岑点了点头,解释道:“你们离开后不久,这死胖子好不容易才摸到基地找到我。我们担心女儿,她在北边读大学,末世后就彻底断了联系,心里实在放不下。”
她笑了笑,目光看向身边的胖子大叔,眼神柔和了下来:“基地后来基本稳定了,我就把日常事务交给了副手。”她轻轻叹了口气,带着一点无奈,“这死胖子,非要不声不响跟着一个路过基地的车队北上,说是打听到一点女儿的消息,我怎么能放心?只好收拾东西追上来,跟他一起走了。”
胖子大叔挠了挠头,有些不好意思,又理直气壮:“那是我闺女!我能不去找吗?谁知道北方啥情况,万一她需要我呢?”
原来如此。
鹿岑看着眼前这对重逢的夫妻,心中了然。
不过......
他看着眼前激动得一口一个“好小子”、拍人肩膀力道十足的胖子大叔,总觉得有哪里不太对劲。他带着几分疑惑开口:“大叔,你说话这调调......怎么变了?以前你不是满口‘鄙人’‘此乃’‘小友’之类的古风腔吗?现在转型了?”
“啊?哦!你说那个啊!”胖子大叔先是想了一下,随即恍然大悟,不好意思地挠了挠他那没剩几根头发的脑袋,嘿嘿一笑,压低了点声音,“那不是当时还没找到我媳妇儿嘛!人生地不熟的,又怕仇家找上门,就随便给自己立了个深藏不露的隐士高人的人设,显得有点格调,不容易被看穿底细嘛!”
仇家?
这大叔干的到底是不是正经职业?
所以他那个看起来颇有世外高人风范的古风大叔形象,全是装的?就为了找老婆?
胖子大叔显然不觉得这有什么问题,反而为自己的“机智”颇为自得。他像是突然想起什么,又开始低头在自己那个破背包里一阵猛掏,嘴里念叨着:“对了对了!这个必须给你!”
只见他吭哧吭哧地从包底扯出一条金光闪闪、足有小指粗、吊着个巨大佛像牌子的金项链!
他怎么记得上次还没这块佛牌啊?
不是,上次那块被颜情收了啊,胖子大叔哪来那么多金项链?
“来来来!好小子!上次给你你没要,这次说什么也得收下!大叔我现在找到组织了,不差这点!戴着!辟邪!保平安!”说着就要往鹿岑脖子上套。
鹿岑看着那闪瞎人眼、充满暴发户气息的金链子,嘴角抽搐了一下,后退半步,满脸写着拒绝:“太土了,不戴。”
“哎呀!你这孩子!怎么说话呢!这可是真金的!硬通货!好东西!”胖子大叔不依不饶。
就在这时,一只修长的手从旁边伸了过来,轻轻接过了那条沉甸甸的金链子。
是许肆。
他拿着链子,好奇地掂量了一下,又看了看上面那个巨大的佛像牌子,然后抬头对胖子大叔露出了一个一百分真诚但有一百零一分傻气的笑容:“谢谢大叔,我帮他收着吧。”说着,还真就小心翼翼地把链子放进了自己的外套口袋里。
胖子大叔看看许肆,又看看鹿岑,像是明白了什么,嘿嘿笑了两声,没再坚持给鹿岑戴,反而凑近鹿岑,用自以为很小的声音悄悄问:“诶,小鹿,你换男朋友啦?之前那个又被你踹了?”
他啧啧两声一副过来人的样子:“我说之前你那前男友怎么怨气那么大呢,原来你还真是个换男朋友比换衣服还勤的人。不过你放心,你现在这个男朋友肯定还不知道你的风月往事吧,大叔嘴严,绝对不会把你是什么样子的人说出去的。”
鹿岑被他这番话搞得有点找不到北,下意识反驳:“你别乱说。我不是我没有,我没换人!”
胖子大叔总觉得有哪里怪怪的,他凑近鹿岑,用手肘悄悄捅了捅对方,挤眉弄眼的:“哎,还真是以前那个,但感觉人好像和之前不太一样了啊?以前不是冷得跟冰块似的,生人勿近吗?现在怎么......”
怎么有点憨。
鹿岑把胖子大叔想说的话在心里补完,面上却不动声色,打着哈哈敷衍道:“有吗?可能经历得多了,人总会变的嘛。大概是......变帅了?”他自己说完都觉得这理由扯淡。
胖子大叔狐疑地又打量了许肆几眼。眼前的人正低头好奇地研究着那条金链子,甚至还试图用牙咬一下试试硬度,那副样子确实和之前那个气场强大的男人判若两人。但“变帅”这个理由好像也行?毕竟情人眼里出西施?
鹿岑不想解释那么多,准备拉着许肆去找地儿休息。
没想到胖子大叔居然真的摸着下巴,若有所思地点点头:“唔,你这么一说,好像是顺眼了点?果然爱情使人盲目啊。”
行吧,忽悠过去了。
夜晚的风吹得窗外的树沙沙作响,像是有人故意踩在树枝上摇晃。
鹿岑喝了口许肆递过来的热水,问起了之前他们说的那个变异丧尸的情况。
一旁车队里另一个负责过守夜的年轻男人接过话头,脸上还带着心有余悸的表情:“具体没太看清,天黑,离得也远。就是用夜视仪盯着外面的时候,看到有个影子‘嗖’一下就过去了,速度快得根本不像那些慢吞吞的普通丧尸。”
他比划着,试图描述那惊人的速度:“普通丧尸走路都晃悠,那玩意儿简直像......像猎豹似的!就一闪,就没影了!我们当时汗毛都竖起来了!”
“就看到一只?”鹿岑确认道。
“嗯,就一只。”年轻人肯定地点头,“但谁知道还有没有别的?反正从那之后,我们守夜都加倍小心,晚上绝对不发出大动静,也不敢轻易外出。”
速度快得异常的丧尸......
鹿岑和许肆对视了一眼,两人几乎同时想到了在研究所里,安建国展示的那段视频。那只体型庞大面容丑陋的变异体。
难道变异的丧尸病毒已经开始扩散?不止有体型巨大的,还有速度奇快的?
这个念头让两人的后背都起了鸡皮疙瘩,如果变异丧尸不止一种,并且开始出现在A城附近,那意味着情况远比他们想象的更糟糕。
鹿岑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仔细分析。
视频拍摄地点远在新疆,安建国也强调那是安清婉搞出来的“特殊产品”。A城距离新疆千里之遥,那种怪物怎么可能这么快就出现在这里?而且目击者描述的“速度快”和视频里那只“体型巨大、力量恐怖”的特征也完全不符。
“也许不是同一种类型。”鹿岑沉吟着开口,“可能只是个体差异。比如某些丧尸生前可能就是运动员或者身体素质极好的人,丧尸化之后,保留了部分这方面的特长,甚至因为病毒刺激而有所强化,速度变快,或者力量变大。”
这个解释相对合理,也符合他们对丧尸病毒的一些粗浅认知。不管结论对不对,好歹驱散了一点儿对于未知的恐惧。
夜深了。
临时落脚的废弃房屋内,光线昏暗,胖子大叔和刘姐在里间休息,车队其他成员也各自找了角落,裹着毯子或靠着墙壁,发出疲惫而均匀的呼吸声。
奔波和恐惧消耗了太多精力。
鹿岑和许肆占据了靠里侧相对干净些的一块地方,垫着薄薄的毯子。
许肆没有睡,他侧身对着那扇用木板钉死只留缝隙的窗户,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外面,眉头紧锁着,身体显得有些紧绷。
“在看什么?”鹿岑的声音带着一丝睡意朦胧的沙哑,在他身后响起。
许肆迟疑了一下,摇了摇头,不确定道:“不知道,就是觉得好像那边有东西。”他指了指窗外某个方向,“感觉不太对劲。”他说不出具体是什么,只是一种模糊的萦绕不去的直觉,像是小动物对潜在危险的本能感应。
鹿岑顺着他的目光望去,窗外只有一片混沌的漆黑。什么也看不到,连丧尸的嘶吼声也没有。
“可能是太紧张了。”鹿岑放缓了声音,试图安抚许肆,“还没完全适应这种环境,容易胡思乱想。过来睡觉,明天还要进城。”
许肆犹豫了一下,还是听话地挪了过来,在鹿岑铺好的垫子上躺下。两人并排躺着,中间隔着一小段礼貌的距离。
没过几分钟,许肆翻了个身,手臂试探性地、小心翼翼地搭上了鹿岑的腰,然后整个人贴了过来,从后面抱住了他。
鹿岑不自在地动了动。
背后的胸膛温热,隔着薄薄的衣料传来稳健的心跳声,呼吸轻轻拂过他的后颈。
一种陌生又熟悉的感觉包裹了他。
他想拉开一点距离,耳根有些发热,低声道:“别抱这么紧,热。”
身后的人却抱得更紧了些,下巴蹭了蹭他的发顶,声音闷闷的:“虽然之前是‘他’的时候,记忆不是很清楚,像隔着一层毛玻璃......”许肆小声说着,“但我记得你好像特别喜欢被他这样抱着睡。每次那样,你都会睡得特别沉,特别安稳。”
他拨了一下鹿岑鬓角的头发,语气里带上了一点模仿式的霸道:“所以,别动,睡觉。”
鹿岑的心脏一跳,脸颊又烧了起来。那些被刻意遗忘的、属于黑夜的亲密依偎和纠缠涌上脑海。他没想到,主人格留下的模糊印象,竟然会被这个家伙以这种方式说出来。
他想反驳,想挣脱,但身体却像是被那句话钉在了原地,一股难以言喻的酸涩和羞窘交织着涌上心头。
“就你话多。”最终,他只挤出这么一句毫无威慑力的嘟囔,却没有再挣扎,默许了身后那个温暖的怀抱。
许肆轻轻笑了一下,手臂环得更稳妥了些,不再说话。
屋内只剩下彼此逐渐同步的呼吸声,屋外,夜色依旧浓重,那片被许肆指出过的黑暗区域,依旧寂静无声,仿佛刚才那点莫名的直觉,真的只是错觉。
鹿岑闭上眼,缓缓沉入了睡眠。
而他身后,本该睡着的许肆,再次悄悄睁开了眼,目光越过鹿岑的肩头,又一次投向窗外那片深不见底的黑暗,眉头依旧微微蹙着。
那里......真的什么都没有吗?
屏幕前的家人们觉得许肆感觉对了吗?[问号]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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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4章 我不接受金项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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