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情发展成这样，不如将错就错，或许这件事就会成为他和顾时瑾紧张关系的转机。

祁云想，顾时瑾无非是为了过去的事怀恨在心，倘若他真情实意地去赔礼道歉，做一些必要的补偿，也许顾时瑾会慢慢原谅他。

只是现在，他们还处于剑拔弩张的状态，需要一个合适的谈判契机，并且在谈判的同时，还要时刻提防顾时瑾继续害他。

回学校之前，祁云偷偷在校服和裤子内侧缝了三个口袋，专门用来藏气雾剂，这下顾时瑾就算有十个手也偷不过来了。他还改掉了用保温杯喝水的习惯，只喝未开封过的矿泉水，总之一切将可能被暗害的可能都考虑一遍，提前做好防备。

别人是去上学，他好像在搞什么地下间谍活动似的。

周一早晨，祁云趁人多的时候走进教室，有意无意地瞥向顾时瑾的座位，直到上课铃响起，那里还是空无一人。

顾时瑾没有来上学。

平常都是顾时瑾收作业，今天却换成了一个女生，祁云交作业时，冲她甜甜一笑：“小云姐姐，学委今天怎么没来上课？”

他这张脸在撒娇卖萌时很有杀伤力，虽然在顾时瑾身上不算灵验，可对小女生还是绰绰有余。陈小云足足愣了好几秒，脸颊泛红道：“呃，你是说顾时瑾吗？他已经请假好多天了，好像家里有什么事吧。”

“这样啊，那这些天他都不在吗？”祁云问。

一旁的李言凑过来插话：“你前些日子不在不知道，学霸最近经常旷课，我上次去办公室还撞见班主任找他谈话呢。”

“谈了什么？”

“班主任说他旷课太多，除非周考还能保持年纪第一，否则不能再请假，结果你猜怎么着？人家周末回来又考了个第一。”李言啧了一声，“难怪有资格跑路，翘课那么多天还不耽误学习，我们这些人可就差远咯。”

祁云回忆一下，原来顾时瑾第二天急匆匆离开，是去学校考试去了。

难怪能在末世当反派，这精神和耐力，简直就是超人嘛。

“你知道他旷课去做什么吗？”祁云继续问。

“这就不知道了。”李言摇摇头，“学霸那么高冷的人，从来不跟我们闲聊唠嗑的。”

祁云能猜出顾时瑾这段时间是在打工还债，而且已经到了不择手段的地步，连陪酒这种脏活都能干的出来。

以祁家在A市的势力，弄清一个人的行踪并非难事，当天晚上祁云就收到了顾时瑾近期活动的地址信息。消息来自可靠的线人，之前顾时瑾的家庭情况也是他调查的。

祁云将这些地址整理一遍，发现顾时瑾会定期去不同的地方打工，防止在同一地点过多停留，根据地址重复的规律，顾时瑾明天应该会去其中一个地方。

祁云看了眼日历，距离穿过来已经半个多月，留给他的时间已经不多了，必须赶在末世之前解决他与顾时瑾的矛盾。

他的目光落在电脑屏幕上的传输进度条，随着进度条不断逼近终点，一道绿色的完成标识浮现出来。

那晚在夜店拍下的顾时瑾陪酒的视频和床照，祁云在删除之前就已上传云端做了备份，还好顾时瑾当时只是查了手机相册，没有发现这一点。

现在他将这些数据又从云端复制到加密U盘里，为了日后和顾时瑾试探交涉的过程中保留一份底牌。

顾时瑾就像一头危险的狼，即便顺毛安抚或是假意投诚，也不排除被他撕咬丧命的可能。万一感化不能成功，反而让自己深陷危险，U盘里的信息就是遏制顾时瑾的筹码，毕竟这些照片和视频足以让他身败名裂了。

*

祁云顺着地址去找顾时瑾，起初还担心又是个什么不正经的地方，结果只是一家普通的餐馆。

小餐馆位于一道拥挤狭窄的小巷深处，从外面看狭小又破败，祁云犹豫一会才走了进去。顾时瑾毕竟是未成年，正常的店估计也不敢招他。

餐馆里光线昏暗，零散坐着几个客人，祁云在角落的位置坐下，环顾四周，有两个伙计正在端菜忙碌，却没有看见顾时瑾。

祁云掏出手机又确认了一遍地址，的确是这里没错。

后厨飘来浓郁的油烟味，祁云想起什么，起身朝里面走，一扇印着“闲人免进”的铁门映入眼帘。

一个身形彪悍的男人忽然挡在面前，粗声粗气道：“走错了，卫生间在那边。”

“顾时瑾在里面吗？我找他有事。”祁云冷静地说。

“你谁啊？”男人面露不耐，“员工上班时间不能擅离岗位，有什么事下班来找......”

话音未落，一挞红色钞票摔在他的怀里。

“现在可以找了吗？”祁云微微挑眉。

托原主的福，总算可以实现用钱装逼的梦想了。

男人愣了一下，顿时满脸堆笑，做了个请的手势：“可以可以，小顾就在里面。”

祁云经过他时，忽然压低声音：“老板，你们厨房里有没有监控？”

“呃，有……有啊。”老板有点懵。

“那他知道吗？”祁云朝厨房使了个眼色。

老板犹豫一下，还是点点头。

“那就好。”祁云稍微放心下来。

一墙之隔的厨房里，空气弥漫着燥热油腻的烟气，顾时瑾只穿着一件单薄的背心，还是被汗水完全湿透了。

肩上的刀伤浸了汗水，每动一下都牵扯出一阵钻心的刺痛，他只好将背心脱掉，用凉水不断冲洗伤口，直至冰冷将痛感变得麻木。

屋门传来轻微的声响，起初顾时瑾没有在意，关掉水龙头继续干活，身边忽然传来小心翼翼的声音：“顾时瑾？”

顾时瑾停住动作，转头便看见了此刻最不想见到的面孔，眼眸瞬间变得警觉。

“你来这里做什么？”

祁云看他防范的样子，很像一只默默舔伤口、发现敌情顿时紧张兮兮的狼，莫名有些好笑：“我来看看你，用不着这么警惕吧。”

顾时瑾将祁云从头到脚打量一遍，确认他只是手上提了个塑料袋时，恢复冷漠的神情：“你是吃饱了没事干，来看我笑话的？”

“不是啊，我特意来关心你的。”祁云晃了晃手里塑料袋，面带笑容，“我给你买了纱布和药，这么热的天，不及时处理伤口会发炎的。”

“真是好心。”顾时瑾没有接，冷冷道，“我不需要。”

先扎一刀再给点无济于事的安慰，是祁云从小到大的惯用伎俩，他早已学会不再上当了。

这反应也在祁云意料之内，他凑上去，讨好地挽住顾时瑾的胳膊：“我知道咱俩之前有不少过节，可到底是共度**了，有话好好说嘛，能不能别再把我当仇人了？”

祁云拽住的刚好是顾时瑾受伤的胳膊，顾时瑾虽然脸色难看却没有挣扎，只是冷冷地垂眸看他。

“难道不是仇人吗？”他黑沉的眼眸里浮起戏谑，“我还杀过你呢。”

祁云背后生起一丝凉意，但还是强作镇定道：“没事啊，我已经不怪你了！毕竟之前是我的错，咱们这一来二去互相算计也差不多扯平了，对不对？”

顾时瑾微微蹙眉，他对祁云的肢体接触已经达到忍耐上限，语气也变得阴冷：“你要说什么，先放开。”

“......好吧。”祁云只好松开手，从口袋里拿出一张支票，正色道，“我这次来，是想跟你好好谈谈。”

“上次在酒店是我没表达好，冒犯到你了。”祁云诚恳地说，“过去我们一直争锋相对，闹得彼此都不安生，既然现在已经睡过了，不如趁此机会重修旧好，毕竟冤冤相报何时了嘛。”

“以前的事的确是我不对，我向你道歉，以后会好好补偿你的。”祁云将支票放在顾时瑾手上，“这是我的一点诚意，以后你跟我做朋友也好、愿意谈恋爱也好，我都可以给你丰厚的物质回报，只要你不再记恨我就行。”

顾时瑾沉默片刻，目光落在支票上的金额上，轻笑一声：“祁云，你话说的很漂亮，但还是存在一些误区。”

“首先，我和你不存在重修旧好这个词。”分明是包含恨意的话，顾时瑾却说得云淡风轻，“我在你家的几年，一直是以奴隶和牲畜的身份存活，没有任何人格可言，更别谈你和我之间有什么情感。”

“另外，我们之间的仇怨也不是睡一晚就能消解的。”他面无表情地抬起手，将支票丢进锅炉的火焰里，“如果你指望用这件事牵制我，或者花钱威逼利诱以达到控制我的目的，那你就大错特错了。因为我早就不是从前那个任你摆布又不懂反抗的小孩了，明白吗？”

“我说你这人怎么这么固执呢？”祁云都快失去耐心了，这家伙的脑子里像是被植入了定时爆破程序，无论怎么努力都无法阻止他报复的决心，“顾时瑾，世界上不是所有仇恨都要走向两败俱伤的结局，咱们各退一步海阔天空不好么？”

“我退的还不够多吗？”顾时瑾的眼神倏尔变得阴暗，一把攥住祁云的手腕，掌心的疤痕硌得他生痛，“在我一退再退的时候，你不肯放过我，现在我有能力还击，你却要求我来原谅……小少爷，你这辈子活的太舒服，其实世界上哪有那么多称心如意的事？”

“再者，我根本不在乎什么两败俱伤。”顾时瑾冷笑，“你恐怕不知道，亲手杀了你的快感是无论多少支票都无法买到的，就算赔上命也无所谓。我本来就是两条腿踩在地狱里的人，还会在乎陷得更深吗？”

“你……疯了。”祁云看着这双晦暗的眼睛，突然领教了这位末世反派深埋心底的癫狂。

“多谢赞誉。”顾时瑾松开他，继续做起手上的活，“趁我还算正常的时候，奉劝你离我远一点儿，别想着用那点可笑的伎俩试探……”

“顾时瑾。”祁云忍住恐惧扯扯他的衣角，语气都有些可怜，“你有没有想过一种可能，其实之前欺负你的那个不是我，而我只是从其他世界穿过来跟你无冤无仇的无辜路人呢？”

顾时瑾一顿，微微偏头，幽深的目光落在他身上。

“我知道这么说很荒唐，但你会相信的对吧？”祁云都快哭了。

几秒后，顾时瑾移开目光，语气透着讽刺：“看来那晚是凿到脑子了。”

“......”祁云还想说什么，顾时瑾忽然拿起砧板上的菜刀，像是要来砍他的样子。

祁云顿时吓得脸色苍白，扑上去抱住顾时瑾的胳膊：“哥，哥！你别冲动！我没有要拿钱侮辱你的意思，你不要误会！”

“你慌什么。”顾时瑾淡淡斜他一眼，“我切肉。”

祁云两腿发软，从他胳膊上掉下来：“......”

顾时瑾果然开始剁肉，一下一下，砧板上逐渐变得血肉模糊，看着触目惊心。同时他的神情变得格外平静，好似在做一件再平常不过的事。

祁云越看越觉得这家伙变态，颤颤巍巍爬起来，落荒而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