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一张极为可怖的脸。

半张脸布满灼烧的伤疤，凸起的颧骨出更是露出了森森白骨，皮囊不复存在。

和一旁俊美的半边脸形成极大的反差。

【啊！太吓人了。】

【能不能不要这么逼真，看着好痛的样子。】

看到另外半张脸，男主倒吸一口气，整个人呆呆地愣在原地，眼中满是不可置信。

鲛人自嘲道：“连你也被吓到了。”

男主不知如何回答，语言是多么的苍白无力，他刚才的反应已经出卖了真实想法。

“你......你究竟经历了什么？”

两人都没有没有明说，但对彼此都心知肚明。

“我活了下来，付出的代价仅仅是半张脸。”鲛人语气加重，透露出滔天的恨意，“可我的族人呢，他们都葬生在污水之中！”

男主：“我记得你们都迁徙离开了岛国的海域，怎么还会？”

话音刚落，男主就意识到自己问了一个很傻的问题。

身为海洋生物学家，他清楚蓝星的海是随洋流流动的。无论距离多远，时隔多久，只要污水排放的够多，终能覆盖全球的海洋。

到那时候，就是全体海洋生物的一场大浩劫。

“是啊，明明我们选择了忍让、选择了逃避。可我们逃无可逃，退无可退。”

事情伊始渐渐揭露开来，由于岛国官员的默许，R&B公司将未经处理的化学试剂污水排入海洋之中。

污水，已经将海底搅得天翻地覆。对于以海为生的动物们，海底成了地狱，埋葬了无数尸骨。

海洋的无冕之王鲛人，在这场浩劫面前败下阵来。污染过的海水，把鲛人族赶尽杀绝。唯有面前的鲛人，熬过了病痛上的折磨，堪堪活了下来。

原来的天真与善良被揉碎，他凛寒的凤目中只剩下恨意。

于灵珊想起了自己拍的两个小故事，轻轻地叹了一口气，怪兽的命运各有各的不幸。

这种不幸，源自人类的贪婪，源自工厂排废水，源自海底千千万万的悲剧。

人类，才是真正的凶手。

她替村里人隐瞒，何尝不是成了帮凶。

脑海中冒出这样的想法，于灵珊窘得面色通红，连忙把注意力转到电影上去。

直播间有些安静，所有人都猜到了真相，所有人也都不敢承认真相。

......

男主静静地站在那里，无言以对。灾难之中，对立的两方都是受害者。

“所以，你就用鲛人的歌声控制了怪物，让他们来攻击岛国？”

男主的嗓音沙哑。他的伙伴，几曾何时变成了心中满怀仇恨的极端者。

鲛人看着眼前天真的人，薄唇勾起讽刺至极的笑，半边伤疤裂开，原本的俊美扭曲成狰狞的模样。

“你不会天真地认为，是我控制了它们吧？”

“它们全都是自愿的。”

“是它们选择了我，让我带领着它们一起复仇。”

后方的巨兽听懂了鲛人的话。看似莽撞凶恶的巨兽，集体发出了哀鸣，哀鸣终夹杂着撕心裂肺的痛苦。

鲛人低头，抚摸着变异的虎鲸，清冷的凤眸之中划过温柔。

凶悍的海洋霸主，亲昵地蹭了蹭他的手。

“你永远没有这种痛苦。眼睁睁看着陆陆续续亲人离世却无能为力，还要看着自己变成怪物。”

这是个可怜的虎鲸，因为基因变异细胞无限生长，虎鲸的体型不停变大，此刻外面的皮绷得紧紧得，仿佛下一秒就能爆开来。

鲛人：“鲸鱼的肉是不是很好吃？”

一旁的虎鲸怒目圆睁，只要男主敢回答一个“是”，他随时准备攻击。

“我没吃。”男主慌乱回答。

鲛人：“那些都是被污染过的尸体，吃过的人会失去理智，无限放大食欲，最后疯癫至死。”

“人类啊，真是可笑之极。”

污染到最后，全都报应到人类自己身上。

于灵珊脸色惨白，她联想到小渔村。

化工厂的污水排海，第一个影响的就是小渔村。

小渔村吃的鱼肉，喝的水源，甚至刮来的一阵风都会含有污染物。

这些影响是潜在的，可要过个十年半载才能初现端倪。但是灾难就是一点点聚集，迎来毁灭性的结局。

【老天有眼，因果轮回。这就是触怒大自然1代价】

【也就是说，船长哪怕逃出来，也会因为吃了被污染的鲸鱼肉而渐渐死去。】

......

“你称它们为怪兽。恐怕在你眼中，我也是一个怪兽。”

男主摇头，无论鲛人变成什么样，他永远都记得他最初的模样。是那个在夜空下，描绘绚烂的海洋世界的少年。

鲛人：“我不会杀你的。你走吧。”

“但是，我不会原谅其他人，也无法原谅岛国。”

鲛人甩着尾巴，和男主擦身而过，不再转头看他一眼。后面的怪物们避开了男主，让出了一条路。

两人错身的瞬间，镜头给了一个特写。

一颗珍珠落下，倒映着颠倒的碧海蓝天，和擦肩而过成为陌路的两人。

传说，鲛人的眼泪会变成珍珠。

屏幕暗下去，弹幕刷刷划过：

【我的眼睛里进了砖头。呜呜呜呜呜】

【明明男主活了下来，我为什么这么难过。有时候，清醒的活着，又何尝不是一种不幸。】

【人类最后一败涂地。可笑的是，人类以为自己是世界的主宰，岛国】

影片没有清晰地交代岛国最后的结局，但是鲛人身后的怪兽大军，还有不断从海底上到的怪物，似乎都在暗示岛国的命运。

于灵珊：“大家记得投票。如果《深海巨兽》夺得第一名，就会更多人能看见！”

-

在去校友聚会路上的时逾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系统播报声再一次响起，他微微吃惊。

【人气值 5000。】

系统：【检测到《深海巨兽》在“保护海洋”宣传片大赛中排名上升。目前排名：第二名。】

《深海巨兽》结局才刚刚上传不到一小时，票数直线上升。以一个势不可挡的趋势，狠狠甩掉了众多对手，成为了第二名。

与第一名的票数差距只有百票以内。

晚上八点是投票截至时间。

依照现在的趋势，成为比赛第一的希望很大。

-

关掉直播，于灵珊久久不能回神。

一种感同身受的悲哀从骨子里泛起，她脸色惨白，眼中充满忧虑。

悲哀的是，本能和平相处的两个种族，最终兵戈相见，成为敌人。

恐惧的是，也许未来某一天，电影中的内容都会成为现实。

最终，于灵珊下定决心。她要在“灾难”还没有发生之前，竭尽全力去阻止。被村民误解也好，被指责被唾骂好，她不仅要改变海洋被污染的结局，还要挽救小渔村的命运。

她的目光随意一瞥，看见了海洋保护宣传片首页的举报电话。

于灵珊拿起手机，输入电话号码，拨通了电话。

待机的嘟嘟声响了一遍又一遍，短短几十秒，期间她无数次想要挂断电话，想要退缩，终于对面拨通了。

于灵珊怯怯道：“是海洋局举报中心吗？我要举报......”

王局长接到举报后十分重视，立刻吩咐手下先行去调查，待到调查确认之后，再进行下一步的布局。

王局长又联系上于灵珊。

“你先不要走漏风声。一来是要核查清楚真相，二来万一你和村里人闹僵，我们无法及时保护你。”

于灵珊选择主动举报，王局长觉得这个姑娘真的很有胆量。

在他看来，这么做无异于和村里人决裂，触犯了海村和化工厂的全力利益，对于于灵珊而言，没有任何好处。

想到这，他产生了好奇心，多问了一嘴：“你知道这样做的后果吗？你做出举报这个选择后，要承担多大的风险？”

“我知道。”

电话那头，女孩的声音果断清脆。

“你为什么这么做？”

“我不想让海村，和《深海巨兽》中的结局一样悲惨。在一切刚开始的时候，毁灭性的灾难还没有发生之前，阻止的代价是最小的。”

《深海巨兽》。王局长心中默念着名字。

王局长刚刚通过了审核，对它很是熟悉，导演叫时逾，王局长对他的印象很深刻。只因为这个导演太大胆了，明明是让拍宣传片，他却拍摄电影。

这部电影无论从特效上，还是剧情上，甚至是立意上都很创新。让时逾来拍宣传片真是屈才了。

刚才默许过审时，王局长心中还是纠结的。

电影带有娱乐性质，是否能起到宣传片需要的教育作用和引导作用，这都是未知的。

而现在，才过不到一小时，已经有人主动站出来举报工厂污染。

王局长没有想到，这部电影的作用如此之大。

他不知道，一个渔村小姑娘，做出这一步需要多大的勇气，面临多少困难。于灵珊告诉他，一切都是《深海巨兽》的影响，让她迈出了第一步。

就像南美洲一只蝴蝶的翅膀，轻轻一振翅，也许会引起太平洋上的一场风暴。

王局长突然觉得自己很浅薄。他一直认为时逾把电影当作宣传片上传，十分儿戏。

有没有一种可能，时逾是有意为之。

灾难片的宣传效果时王局长没想到的。

《深海巨兽》是一部灾难片。电影里，无论是沉船走私、偷猎海洋濒危鲸鱼，还是化工厂偷排污水，都是海洋保护中残忍而真实的一面。海洋局每时每刻都在与这些非法分子做斗争。

没有任何宣传片会把血淋淋的现实放出来。

这导致人们忽略了本该存在的问题，他们无法直面问题。

灾难片从怪兽的视角刻意夸大了这些问题，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当观众感到心虚和恐惧时，他们才会正视问题，然后站出来保护海洋。

王局长深思了一番，觉得时逾真的很厉害。

他还在第一层，而时逾已经在大气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