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9章 离咒

看着鱼藏一无所知的神情,白慕鱼愣了片刻,终于他像是忽然想明白了什么,黯淡的眸子渐渐闪起亮光,但眉眼间还是有些疑惑不解。

“小掌门当真不知道吗?”

白慕鱼说,如果他没有看错的话,鱼藏身上的咒印应该是离咒,传闻此咒能助凡人修仙得道。

他当年跟着师傅学武时,只要是他想学的,师傅都会毫无保留的教给他,唯独压在檀木箱子里的那本旧书,师傅死活都不让他碰,连瞧上一眼也不让瞧,用大铁链子锁得严严实实,宝贝的紧。

许是年少时叛逆,师傅越是不让看,他越是好奇,有一次终于逮到机会,趁着师傅醉酒之时,偷偷撬开了箱子,却发现藏在箱子里面的,不过是本落满了灰的旧书罢了,随手翻了几页,里面讲的尽是一些民间俗话,杂闻怪谈。

他记得其中一页纸上有个插图,上面画着一个不规则的圆,圆上缠绕着古怪的纹样,因这图案过于奇怪,他便多瞅了几眼。

插图旁边还有一行歪歪斜斜的批注——离咒即成、灵肉即离,离则躯空而灵灭也。

这般潦草又敷衍的字迹一看就是师傅的笔迹。

师傅酒醒后便发现了他的小动作,狠狠训斥了他一顿,一把火将那本旧书连同檀木箱子一起烧了个干净。

书是师傅自己烧的,真烧成了渣,追悔莫及的也是他。

师傅说这书中所写大多是些鬼怪杂谈、坊间市井里的奇闻怪事。若是把江湖上正儿八经的武功比作药房大夫望闻问切后开出的药方,那这本书里所记载的东西只是一些流传于民间乡野的偏方。

虽说都是些上不了台面的东西,但他研究了大半辈子也没能研究明白,反倒把自己也陷了进去,尤其是这书中记载的离咒,实在过于玄妙,也过于凶险,差点要了他的命……

师傅说

人啊,终究是人,生是血肉,死为白骨,行于尘世,埋在黄土。

既化不了鬼更成不了仙。

但人也终究是人,人有**、有贪念,想长生、想不老、更想站于高处、受万人膜拜……

所以生者

誓要成仙长寿。

所以死者

不愿做厉鬼游魂。

传闻习武之人,凡入登仙之境者便可如传闻般羽化脱凡胎,破轮回之苦,享长生之乐。

然此路漫漫,道险且阻,寻常人只得望而却步。

虽有许多不甘心的,一门心思死磕武学这条路,可绝大多数人勤学苦练了一辈子,死到临头却发现自己只刚入了门而已。

此路不通,便想他法。

民间得道成仙的法子真真假假,数不胜数,关键看你敢不敢赌上一把。

离咒这名字虽然听起来不怎么吉利,师傅却将其归在了成仙之列。

师傅说,若不是为了成仙,谁会在自己身上下咒呢?

此咒只能自己给自己下,下咒者希望通过这种方式破除肉身躯壳的束缚,让灵魂升天,以达到成仙的目的。

但师傅细细钻研此术后,只颇为遗憾的留下五个字的结论——躯空而灵灭。

躯体死了,灵魂必将随之湮灭,此举与自杀并无二样。

仙成不了,命也没了,修此术者定是个鲁莽且愚笨之人,师傅曾如此断言道。

师傅还告诉他,这世上有贪念的人太多了,所以像离咒这样的邪术绝不能外传……

“离……咒?”鱼藏喃喃道,此时夜已过半,窗外雾色浓重。她歪头想了半天,脑子里始终检索不出有用的信息。

什么离咒?说的这么玄乎,又是死又是生的,该不会是白慕鱼故意说出来吓唬她的吧?原书中并没有提到过离咒啊……

鱼藏有些恍惚,不知道是自己记忆力不好,还是原书的作者埋了太多坑忘记填了,怎么还有这么多隐藏剧情啊?

鱼藏似懂非懂的看着白慕鱼问道:“如果我身上这个真的是离咒,那意味着什么?”

意味着其实“鱼藏”早就已经死了,灵魂率先湮灭,然后咒印刻在身体上,成为像尸斑一样的东西,慢慢地向外扩散,直至身体完全腐烂。

鱼藏好像真的对离咒一无所知,可是白慕鱼分明记得师傅跟他说过,离咒玄妙就玄妙在下咒者必须是本人,必须本人自愿将自己献祭,此咒才能成。

师傅曾在自己身上偷偷尝试过几次但都失败了,事后他总结自己失败最根本的原因就是他心不诚。他怕死,不愿将自己稀里糊涂的献祭出去……

可小掌门分明已经成功了,她身上的咒印就是证明,按照师傅的理论,小掌门此时应该已经死了,可她现在就在自己面前,活生生的……

鱼藏分明看到白慕鱼的瞳孔因为震惊而急速放大,可他却假装一脸平静,无所谓的说道:“没什么,只要小掌门以后别再往自己身上下咒就没事……”

“看我,看着我的眼睛,你再说一遍。”鱼藏忍不住打断道。

他的谎言太拙劣了,可白慕鱼既骗不了鱼藏,也无法说出真相。

两人相对无言,各怀心事,陷入诡异的沉默中。

咒印好像比之前大了一点,最外圈鲜红色的触角又开始蠢蠢欲动,白慕鱼不动声色的看着,然后紧紧搂着鱼藏,肌肤贴着肌肤,心脏挨着心脏,近一点、再近一点,每近一点他都能更加清晰的感知到鱼藏的温度和心跳,一遍又一遍在心里确认她还活着。

“小掌门别想这么多了,睡觉吧。”

鱼藏没有回应他,因为就在刚刚她忽然就听懂了白慕鱼的话,也彻底弄明白了所谓离咒究竟是何意?

白慕鱼靠的很近,他身上很热,那颗年轻健硕的心脏扑通扑通地跳个不停。

但鱼藏始终身子僵硬、手脚冰凉,半死不活的心脏苦苦支撑着羸弱的身子,像一副濒临死亡的尸体……

不!

这就是一副尸体。

胸口下的咒印就是死亡的证明。

鱼藏被自己的这个结论吓了一跳。

不对……

尸体的心脏怎么会跳动呢?

大脑在高速运转,但她搜索不到一点有关原主鱼藏的记忆。

这时鱼藏才猛然意识到,自己对于这副身体真正主人的全部认知都来自于她看的那本书,以及一些奇奇怪怪的梦境。

奇怪了……她明明是魂穿,不应该自动获取原主的记忆吗?可是没有,一点也没有。

大脑里好像自动设置了一个防火墙,处处防着鱼藏。她像是一个没有访问权限的使用者,每次想要在脑海里获取一些原主的记忆,都会显示出404搜索无效的界面。

记忆一片空白。

她不知道原主鱼藏为什么要给自己下咒,是要成仙?还是妄想长生?

鱼藏想不明白,但她隐隐约约觉得自己魂穿书中,或许就和这个咒印有关。

白慕鱼意识到鱼藏是真的不了解离咒,而非故意瞒着自己以后,就再也不向鱼藏说任何有关离咒的事情了。

鱼藏时睡时醒,翻来覆去一夜都没怎么睡好,但醒来后却异常精力旺盛。

反观白慕鱼一夜酣睡,醒来后却像被人吸干精气似的异常困顿。

鱼藏看着他浓重的黑眼圈,忍不住问道:“你怎么了?”

“没什么,没睡好而已。”

他真的一点也不会撒谎,明明昨天夜里一直躺在鱼藏身边酣睡,头枕在鱼藏的胸口上,压得鱼藏喘不过气来,还说没睡好?

鱼藏本想仔细问问他,可客栈里还有许多事要忙。

鱼藏洗漱一番,刚打开客栈的大门准备营业,就听见楼上传来一声撕心裂肺的尖叫。

“啊啊啊!!!有鬼啊……”

鱼藏慌忙跑到楼上,一脚踢开房门,却不见房间内韩举人的踪影。

“啊啊!你别过来啊,你知道我爹是谁吗?我爹可是当朝大官,陛下眼前的红人,你要是敢伤我一分一毫,我爹不会放过你的……”

鱼藏顺着声音望去,瞧见床铺隆起,被子里裹着一个人。

韩举人缩成一团从头裹到脚,躲在被子里瑟瑟发抖。

鱼藏轻咳了两声,上前问道:“这屋子里干干净净的,哪儿有鬼啊?”

他听见鱼藏的声音这才从被子里露出半颗脑袋,面色惨白的喊道:“掌柜的,救命啊!”

鱼藏:“发生什么情况了?”

韩举人从被子里钻出来,指着空荡荡的桌面,“那!那里……”

鱼藏:“那里啥也没有啊。”

“对,哎呀,不对……”韩举人说话时不慎咬住了自己的舌头,疼得哇哇叫,也不知是热的还是紧张的,额头上冒出了许多汗。

鱼藏从他口齿不清且结结巴巴的话里,好半天才弄明白他究竟在说什么。

大意就是:昨天晚上他将吃剩下的半块糕点放在桌子上,早上醒来后猛然发现桌子被人擦的干干净净的,上面的糕点也不见了。

他怀疑这屋子里要么是进贼了,要么是闹鬼了,非要鱼藏给个说法。

鱼藏拍了拍他的肩膀安慰道:“想开点,说不定是小老鼠爬进来偷吃了呢。”

“啊!有老鼠!”

鱼藏这么一说,韩举人的脸色更差了。

“掌柜的,我要退房。”

鱼藏:“啊?”

早知道不提老鼠了。

“哟,这就认输了?”住在对面的刘举人不知何时出现在了门口,倚着门框面带讥笑的看着他。

“谁,谁说我认输了。”韩举人说话的时候声音还在打颤,嘴上偏不服输,“掌柜的,我方才是在开玩笑呢,这房我不退了……不退!”

鱼藏一脸懵的上去,又一脸懵的下来。

殷酒儿翘着二郎腿坐在客栈前台,已等候她多时,“鱼大掌柜,最近生意不错啊。”

鱼藏揉了揉太阳穴,回道:“是比之前好些,但也勉勉强强吧……”

殷酒儿笑嘻嘻的凑到鱼藏面前:“那你还不快谢谢我。”

鱼藏:“谢你?”

“楼上那两位傻了吧唧的公子哥,可是我介绍过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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