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5年冬,一场大雪席卷了丹城的每一个角落,对于东北的孩子来说,最幸福的莫过于此。
南方的孩子会因为暴雨和台风停课,而北方的孩子会因为大雪停课。
“叮铃铃”
刺耳的闹钟响起,扰乱了少女的梦境,她把枕头抽出来压到头上,试图阻止听到这厌烦的铃声。
可那声音就像在她脑中播放环绕音一般,还是3D的,饶是她用什么方法,吵闹的声音还是会灌入她的耳朵。
烦躁,真的烦躁。
真想把这该死的闹钟拍扁。
开门声随后响起,江云柳走到床前停住,看了一眼还在赖床的人,抬手关掉了闹钟。
“刚才你们班主任在群里发了通知,由于天气原因,道路积雪,为防止出现交通事故,所以停课一天。”
江云柳把少女头上的枕头“唰”的一下拿走,见床上的女孩还没有要起来的意思,顿时有些气愤。
少女仍然趴在床上,闷闷地嗯了一声,两只胳膊向上搭在床上一动也不动,就在她要再次进入梦乡时,她的周身瞬间感到一丝凉意。
江云柳一把掀开盖在少女身上的棉被,大声呵斥:“你明年就要中考了,是想给我考个什么成绩回来,啊?江泠!”
床上的人不耐烦地“啧”了一声,执拗地重新拉上了被子:“哎呀,妈,你整天在我耳边念念叨叨的,就是那点破事,你不累啊?”
“你个死丫头,这就嫌我烦了是吧,你给我起来学习去,咱们市最好的高中——丹城高级中学,那是多少人挤破脑袋都想去的学校,你明不明白!”
江泠不明白,她脑袋又没被门夹过。
丹城高级中学,不同于别的学校,学生只能凭借自己的成绩考进去,考不上的只能去其他中等甚至中职学校。
丹中作为本市唯一一所重点高中,那些拿钱试图补分的举动是万万不可行的。
而对于江泠这种整天惹事、打架斗殴的“不良少女”来说,江泠觉得丹中可能不会要她。
“我不想考丹中。”江泠小声嘟囔了一句。
江云柳叉着腰,有些没太听清:“你说什么?”
“我可告诉你啊江泠,你爸走得早,我一直扛着这个家,你妈我没什么文化,没法在社会立足。可是你不一样,江泠,你今后是要走向社会的人,低看谁也不能低看了你自己。”
也不知道是哪句话戳中江泠的心坎,她“腾”地一下就从床上坐起,那对眸子如利刃般犀利地盯着她。
江云柳被这样的眼神盯的有些发愣,她这副样子很像某个人。
江泠其实真的很不喜欢这样,但每次江云柳训她,都会提一嘴她爸,临了再卖一波惨,难道在她心里就没有一丝的愧疚吗?
她轻嗤一声觉得有些可笑,她仰起头:“江云柳,这么多年了,你真的不愧疚吗?”
“你,你叫我什么?”
时间仿佛静止了一两秒,江云柳不可思议地往后退了一步,她发现她居然不敢直视江泠的眼睛。
江云柳有无数次都在问自己,她过去是不是真的做错了什么,可她透过江泠漆黑的眼底时,就仿佛那个人就在她眼前质问着她:
‘你当真没有做过对不起我的事?’
江云柳看见自己信誓旦旦地说道:‘自然没有。’
作孽啊!
江泠的视线落在她有些恐惧的脸上,嘴角抽了抽,藏在被子里的手紧握成了拳头,这么些年她一直对她爸爸江瑞凯的死无法释怀。
而站在眼前的这个女人,她的亲生母亲,却是间接伤害江瑞凯的人。
也许是江瑞凯的事对江泠的打击很大,使她变得逐渐叛逆,连江云柳也时常管不住她。
对于这件事上,江泠不想过多的跟她争论什么,毕竟自始至终她都没认为江云柳说的是实话。
她一把推开被子穿上拖鞋,越过江云柳身边的时候,重重的吸了一口气:
“您忘了,我可没忘。”江泠握着门把手,感受着金属物传来冰凉的触感。
江云柳呼吸一滞。
紧接着从背后传来一道冰冷的声音:“以后少管我,我想去哪个学校,由我自己决定。”
…………
这场大雪一直持续到了下午两三点,在家里闷了一上午的江泠大小姐,头一次觉得放假居然这么无聊,她甚至开始撑着下巴,百无聊赖的扒在窗口看,外面到底能下多厚的雪。
天色大亮,楼下树顶堆了一层厚厚的积雪,压弯了的枝头承受不住雪的重量,开始簌簌往下坠落。
江泠闷在家里不是个事,她突然想给自己找点事做,于是拿起床上的手机,找到最近联系人拨了过去。
电话那头只响了两声就被人接了起来——
“喂,泠~姐~,这个点找我,有~何~贵~干?”那人懒洋洋的说着,有一下没一下地拖长着尾音。
江泠听不下去,觉得耳朵都被污染了:“少废话,陈三,天启去不去,我都快无聊到爆炸了。”
天启是下湾街尽头的一处网吧,每天这里都会迎来很多人,不是逃课的学生就是无业人员,大多数都是些无人管又或者没人管得了的孩子,所以这里又被称为“社会人士聚集地”。
电话那头沉默了几秒:“得令!我这就给你去占座,一会见!”
江泠嗯了一声后就挂断了通话,对着窗口发了一会呆后才换好衣服。
陈三是江泠一起长大的邻居,大名叫陈落,因家中排行老三,所以江泠就叫他陈三,一叫就是好几年。
江泠穿着厚重的羽绒服吱呀吱呀地走在雪上,进门前她习惯性的在门口跺了几下脚,为了震掉鞋底多余的雪。
跺完脚后才推门而入,大门一关,空气不怎么流通,整个屋子混合着股热气与烟味儿。
江泠歪着脑袋打量着周围这些打游戏而满嘴喷吐沫星子的人,呲牙咧嘴地越过那些人。
只一眼就瞧到陈落和一群染着彩色头发的小混混吞云吐雾,她面无表情地走了过去。
陈落本来在睁着眼睛说瞎话,看见江泠来了,话也不说了,一把拍向那群人的后背,那群混混倒是个有眼力见儿的立马放下了搭在桌子上的腿,纷纷站起身来。
“泠姐好。”一个绿毛弯着腰说道。
虽说是绿色,但已经被洗的褪了色,又像是不经常打理,顶着满头如杂草似的头发,打眼看去显得十分混乱。
江泠颔首,绕过几人坐在了靠边的位置。
“今儿个怎么想起来天启了?这大雪天的,我以为你会在家里窝冬。”
先开口的是陈落,他从桌上拿了瓶未开封的矿泉水递给邻座的江泠。
江泠接过水瓶顺手拧开了瓶盖,还没来得及喝上一口就迫不及待跟他们吐槽:“还不是我妈,好不容易今天不上课,我想睡个懒觉,结果我妈非要把我拽起来学习。”
“那你就学呗,省得她骂你。”陈落笑道。
江泠拍了一把陈落的后背:“快滚,她就是让我考丹中,而且每一次说我都要把我爸拿出来说事,我真的受不了。”
陈落毕竟和江泠是青梅竹马,对她家的事颇有了解,听她这么一说,脸上的笑容也迅速收了起来。
这事一直是江泠心里的坎儿,有时候他都不知道江泠到底是在埋怨她妈妈还是在埋怨自己。
“害,不提这个,打吃鸡吗?反正也无聊,打两把?”
江泠也不愿意多提这事,毕竟今天是来放松心情的,听从了陈落的建议,她便开始登陆游戏账号。
临到晚上七点游戏才结束,江泠拖着疲惫的身子往外走,今天这场游戏打的真是酣畅淋漓,吃了好几把鸡。
中间有几把队友太坑差点让他们全军覆没,不过好在凭借着她高超的技术力挽狂澜。
唯一的不足是,因为打的太火热了,导致她的力气也消耗殆尽,都快点不动鼠标了,还是陈落眼疾手快的及时制止了。
“明天记得早起,还得上课呢。”陈落支着门框,冲着江泠的背影嗷了一嗓子。
江泠步伐本来就有些虚,听见他这么一说,差点没踩冰上滑倒:“就不能不提上课的事,今天这么美好,我差点以为明天是周末了。”
陈落扶额,略微无语地看着她:“我要是不提醒你,还有谁这么好心肠提醒你上课,全丹城你都找不出来一个。”
江泠“嘁”了一声:“那还有我妈呢,就算你不说,等我回家她也得说一遍,跟催命似的。”
陈落莞尔,二人打闹了一会后江泠才离开。
街道之外,车流不停穿梭,人行道上,江泠逆着车流而上。
陈落倚在路灯杆上,他虽是微低着头的,可谁都不知道,那道视线却是锁定在江泠的身上。
身侧的路灯像是烛火,将江泠的影子越拖越长,陈落的嘴角不自觉地扬了起来,直到那道身影渐渐模糊,他才转了方向。
…………
江泠回到家后,江云柳已经把饭菜都做好了,关门声一响就知道是她回来了。
等江云柳走出厨房的时候,江泠正在玄关换鞋,江云柳拿着勺子的手抖动了一下,她想着下午的事该怎么开口,没想到江泠比她先一步说话:
“今晚做了什么,我快饿死了。”
江云柳的脸上闪过一丝惊愕,她忙地用围裙擦了擦手上的油渍:“做了你爱吃的糖醋鲤鱼,换了鞋就来洗手吃饭吧。”
江泠“哦”了一声,起身跟着走去了厨房。
吃过晚饭后江泠就把书包里的练习册翻了出来,又转身去客厅接了一杯水,再次坐在桌前,面对着蓝色封皮的试题,她重重地呼出一口气,开始为明天的课程做准备。
与此同时,AW基地正闹的火热——
今晚是AW和其他几个战队的团竞赛,单是一队训练室就围了好多人,后来还是因为夏以蕴看不下去,纷纷跟撵小鸡仔一样把他们弄走了。
“咋样了啊,这是最后一把了吧?你看这把我们有没有可能吃鸡?”
说话的是夏以蕴,他问的是坐在沙发上的唐情。
唐情手里正握着平板分析战局,闻言,招呼他坐下把平板递给了他:“决赛圈了,现在我们的物资有些不充足,那边TTO他们一直卡着肖遇他们,情况有点不乐观。”
听着解说激昂的声音加上唐情的那句“不乐观”,夏以蕴的心猛地一揪,顿时有些坐立难安。
“沈音他们还挺猛,拿的人头数量比小路他们还要多了,如果不赶紧解决掉他们,我们恐怕....”夏以蕴咽了咽口水:“恐怕就会出局。”
唐情又何尝不知,他缓缓闭了眼,再次睁开时仿佛已经有了对策,这突如其来的眼神把旁边的夏以蕴吓得够呛。
此时另一边,江泠终于落下最后一笔,她看着今天取得的成果甚是满意,桌上的水喝完了,她的作业也写完了。
现在睡觉还早,江泠正愁着要干点啥的时候,一旁的手机突然亮了,来人是,陈三。
陈家三少:大小姐作业写完了吗?我想你一定很无聊,正好哥给你推个好玩的。
陈家三少:[分享了一条直播动态]
江泠扔了笔,滑开了手机,只见聊天框上是和平精英的直播,还没点进去看是谁的直播,陈三的语音就弹了过来。
陈家三少:怎么样收到了吗?这可是我偶像的比赛,所以我必须推荐给你。
泠啊泠:你偶像?我怎么不知道你还有竞圈偶像。
陈家三少:我之前就和你说过啊,是LAG的队长路笙啊。
泠啊泠:就那个蓝毛?
陈家三少:什么叫那个蓝毛,人家有名字的好吧,不跟你扯了,我要继续去看比赛了,你也来凑个热闹。
江泠略微无语的看着挂断的电话,随即点进了那条动态。
也不知道这个视角是谁的,反正随机到了谁就是谁,江泠也不想再去切换视角,她本来也没想长时间观看。
可接下来的一幕就不得不让江泠吞回之前的话。
目前场上只剩两个人,江泠所观看的这个视角此刻正蹲在二楼加药,而另一位正想办法怎么到二楼灭掉他。
迟晓还没来得及加上药,那点细微的声音便灌入了他的耳朵。
有人上来了,而且目标很明确,就好像能洞悉他所处位置一样。
如今这个对方随时就能冲过来的局面,是来不及打急救包了,只能先喝饮料慢慢回血。
屏幕前的江泠被这位选手的意识所惊讶到,看样子还挺稳重,没有直接就冲过去,这要是她.....
她打游戏是一点也躲不了,有乱必冲,但结果就是死的特别惨。
迟晓喝了饮料等待着下一次的时机,耳边忽然响起拔拉环、并伴随着杂乱的脚步声。
看来是并不知道他在哪里,那就好说,可他也不知道对方在哪个地方拔.雷,而且拔.雷的意思有两种,一是虚晃一.枪,二是真.枪.实.弹。
对方也很是狡猾,围着房子转了好几圈,这颗.雷也终于松了手。
雷.声落地,迟晓也翻出了窗外,但他不急于跳下去而是“挂”在了窗沿上。
还好他跳下来的这位置是安全的,那么接下来.....
迟晓没有选择跟他绕圈,而是主动出击。
那人果然要上二楼查看情况,没想到被迟晓摁住了。
二人开始“大打出手”,在迟晓手里的子.弹消耗掉之前解决掉了他。
随着一个会发光的绿盒子出现,也证明了这把游戏的冠军也水落石出。
江泠承认自己看的入迷了,本想着看看就走没想到却越来越投入,刚才的那些意识够她这个菜鸡学上一个月的。
不过他叫什么名字来着?
趁他还没有退出游戏,江泠立马瞪大了眼睛。
只见左上角人物id那一栏上,那枚亮着的橙色方框在其他三个变灰的方框中格外的醒目。
——AW-DAW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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