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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0章第30章

上山的路上，几个妇女闲聊着。

于彩环一想到刚才刘三儿赖皮赖脸的拦路心里就犯膈应，“那个刘三儿也是不要个脸了，见到女人就往上贴乎，真是服了。”

孙秀秀连连点头，“上次我去磨坊，他跟了我一路，给我吓得不行，多亏半路碰到了李东河。”

“刘三儿一直就那副德行，有贼心没贼胆，不过以后咱们自己出门碰到他还是离远点，别的不说，碰他碰一下都得恶心半宿。”王秀梅也叮嘱乔天意，“你来村里时间不长，很多人都不了解，虽说咱们万水村的人都挺不错的，可还是有个别例外，刘三儿就算一个，以后见了他就躲远点，犯不上跟那种人扯皮。”

乔天意记下了，她扯了扯背篓的带子，想到什么，问道：“我看他好像很怕陈队长。”

万水村总共就那么大，有点儿什么事一传十，十传百的也基本上都知道了。陈青峰和刘三儿的恩怨王秀梅她们自然是清楚的。

乔天意就听王秀梅说道：“这事还得从几年前说起。那时候村里刚来第一批知青，就是魏兴他们那批。其中有个女知青叫柳芸，长得还挺漂亮的，说话也轻声细语的，就是干活不行，身体也弱了点，有一天正干着活柳芸就说她不舒服，当时她在保福那个小组，保福就让她回去休息，谁知道她回宿舍的路上就碰到了刘三儿。刘三儿老毛病又犯了，一路跟着人家女知青，说些乱七八糟的诨话，那姑娘吓坏了，以为刘三儿要怎么着她，跑了两步就摔倒了，刘三儿就上前去扶她，这一个动作就吓得柳芸又哭又喊的，正好青峰路过，柳芸直接扑到他身上，非说刘三儿要非礼她。青峰从小在村里长大，自然知道刘三儿是个啥样人，骂了他几句，就把柳芸送回了宿舍。”

乔天意听着王秀梅的讲述，大概就是陈青峰英雄救美，不过倒也没听出有什么恩怨。

王秀梅话音刚落就意识到自己可能说错话了，她赶紧看了看乔天意，见她没什么反应，反而一脸好奇的等着下文的时候才稍稍放心。之前她在卫生站看到陈青峰的衣服，以为乔天意正在和陈青峰处对象，后来于彩环告诉她没有的事，她说她问过乔知青了，乔知青说自己没有对象。可就算不是处对象，乔天意和陈青峰之间多少也有点来电，不然为啥要帮陈青峰洗衣服？王秀梅心想可别因为她胡说再坏了事。

见王秀梅不再继续说，于彩环嘴快继续讲道：“后来一来二去的青峰就和那个柳芸好上了，两个年轻人对象处的正热乎，刘三儿得得嗖嗖的又去招人家柳芸，然后就被青峰给揍了。”

“我还记得那次刘三儿可被揍的不轻。”孙秀秀回忆着，那时候她正和张民仁处对象呢，晚上她在张民仁家吃完晚饭，张民仁送她回去，就听见村边的苞米地边上有动静，仔细一听是刘三儿哎呦哎呦的直叫唤。

刘三儿在村里名声不好，大姑娘小媳妇都膈应他，张民仁本来想去看看，可孙秀秀不乐意，拉着他就走了。走出没几步，孙秀秀再回头就看见陈青峰从苞米地那边过来，一开始她还也没多想，第二天听说刘三儿被人打了，她就猜到是陈青峰。

没几天村里人都知道刘三儿被陈青峰揍了。孙秀秀那时候还纳闷的，这话也不是她传出去，刘三儿也说自己被打的那么惨哪有脸往外说，那陈青峰总不会傻到揍了人还四处宣传吧？

“你们说，这事儿到底是咋传出去？那天晚上都那么晚了，除了我和民仁路过，难道还有别人？”孙秀秀很纳闷。

一直没说话的陈美英冷笑了一声，说道：“还能是谁说出去的，还不就是那个柳芸自己往外说的。”

“不能吧？她那时候可正和青峰处着对象呢，也不怕传出去对青峰不好？”于彩环有些惊讶。

乔天意一脸认真的吃着陈青峰的瓜，等着陈美英的下文。

陈美英是陈三爷的孙女，也是陈青峰的本家姐姐，小时候都是一起玩到大的，性格脾气自然很了解。陈青峰从小话就不多，长大后也是如此。但是他说话办事很靠谱，言出必行，人也很低调。可当年他和柳芸刚处对象没多久，恨不得全村人都知道了，以陈青峰的性格自然不会如此高调，那是谁传去的一目了然。当时陈美英就觉得柳芸这女人不简单。

后来刘三儿被揍，没几天村里人也都知道了，陈美英干活的时候听几个妇女议论这事，一打听才知道是柳芸自己说出去的。陈美英气坏了，可她没有直接找柳芸，而是找到陈青峰，她问陈青峰是不是真的喜欢那个女知青，她说处对象主要是图人好，不能只图漂亮。陈美英知道他俩处对象是柳芸主动提出来的，她让陈青峰擦亮眼睛，别犯糊涂。可陈青峰就说了一句“姐我知道了”，然后就不说话了。

后来柳芸不知道用了什么方法回城了，临走前连个道别都没有，就这么把陈青峰给甩了。

“那有啥不能的，我都打听明白了。”现在提起这事陈美英还犯膈应，难免多说了两句，“这城里来的知青心眼就是多，以为在村里的日子不好过，就赶紧靠上我弟弟这个生产队长，上赶子要和人家处对象，一看有机会回城了就翻脸不认人，一脚把人踹边上，这好事都让她占去了！”

孙秀秀听完赶紧咳嗽了一声，示意陈美英别瞎说。陈美英反应过来乔天意也是城里来的知青后立马闹了个大红脸，赶紧和她解释，她说自己就是看不惯柳芸，没别的意思。

陈美英是个直性子，乔天意倒也不至于真和她生气。她笑了笑，说没事，又说道：“想不到陈队长还有这么一段感情经历呢。”

“这算啥感情经历，就当被狗咬了一口。”陈美英呸了一声，“后来我和他说了，以后找对象还得在当地找，可不能找外来的知青，别看知青长的漂亮又有文化，可到底不是咱这的人，留不住。”

这回换王秀梅咳嗽了，她伸手拽了拽陈美英，示意她快闭嘴吧。

陈美英这回没反应过来，她低头看了看王秀梅的手，问道：“你拽我干啥？”

王秀梅瞄了眼起乔天意，尴尬的笑了笑，“你衣服上有褶子，我给你拽拽。”

“衣服有褶子你拽我裤子干啥，裤子都快让你拽掉了。”陈美英提了提裤子，紧了紧裤腰带。

王秀梅无语，凑过去小声道：“你今天说这些话最好别让你弟弟知道。”

“知道咋了，他在这我也这么说。”陈美英觉得自己说的一点毛病都没有，简直是太有道理了。

王秀梅见乔天意突然蹲下盯着一株草看的出神，心想她应该是没听到。

最好是没听到。

一行人一路走，在乔天意的指导下摘了不少草药。万水村是小气候，三面环山，气温能比隔壁几个村子高一点，就连每年的水稻收割都要比其他村子晚两天。得天独厚的地理形势使万水村附近的山上藏着不少好东西。

一下午过得很快，见天色渐渐暗下来，大家就没有再往深山里走，准备回村。

正要回去，乔天意忽然发现一棵野山参。她很激动，凑上去仔细看了看，确定是野山参。

进入八月，是野山参采挖的好时期，而且这个时候挖到的人参药效好，还便于储存，只不过她们这次出来没有带工具，乔天意不敢轻易挖参，怕浪费了好东西。

乔天意决定找时间拿工具来挖，可怕忘记野山参的位置，她想找了个什么东西做个记号。

“姐，能把你的腰带借我用用吗？我绑在树枝上做个记号。”乔天意对陈美英说道。

这个年代农村很少有人扎那种皮带，基本都是用一根宽布条随意系在裤子板带上，保证不掉裤子就行。

陈美英捂着裤子有些犹豫，她今天穿的裤子肥，不扎裤腰带的话就得提着裤子下山了。

王秀梅见她磨磨叽叽的，催促道：“你赶紧把裤腰带接下来，这可是人参，不做好记号下次来了找不到可咋整。”

“那你咋不解你的裤腰带呢。”陈美英指了指王秀梅。

王秀梅一掀衣服，漏出裤腰部分，“我今天没扎裤腰带。”

见她掀衣服，于彩环她们也齐唰唰的掀起上衣，陈美英依次看过去，看到最后嘟囔道：“俺的娘勒，这都是商量好了还是咋的，弄的半天就我一个人扎裤腰带了。”

说完她开始解裤腰带，边解便问乔天意，“你咋知道我扎裤腰带了？”

乔天意笑，“刚外秀梅姐拽你裤子，我看到你紧腰带了。”

“你这丫头眼睛还挺贼。”陈美英一手拽着裤子，一手把裤腰带递给乔天意。

“谢谢啦。”乔天意接过来以后快速系在了野山参旁边的树枝上，裤腰带够长，她特意多绑了几个树枝，这样更显眼了。

陈美英下山的一路上都提着裤子，王秀梅跟在她后面止不住的乐，乐得陈美英直赖叽。

“笑啥呢你，这有啥好笑的。”陈美英回头瞪她。

王秀梅凑上去，小声道：“活该，谁让你上山的时候乱说话来着。”

“我说啥了？”陈美英不明所以。

王秀梅看了看走在前面的乔天意，故意放慢脚步，“你说你跟青峰说，以后找对象要找当地的，可不能找外来的知青。”

“这咋了？”陈美英更懵了。

王秀梅伸出手指照着她脑门儿杵了杵，声音更小了，“你是真傻还是假傻，乔天意不就是知青吗？”

陈美英眉毛都皱在了一起，看起来不是一般的困惑。

很快她瞪圆了眼睛，又快速眨了眨眼，语气夸张道：“不会吧？”

王秀梅抿着嘴点了点头。

陈美英不敢相信，“乔知青和柳芸认识啊？她们是一个地方的知青啊？不会这么巧吧？那我岂不是说错话了啊？”

王秀梅险些被陈美英的脑洞惊的载了个跟头，“你挺大个脑袋里面装的都是大米粥吗？”说完她伸手一扯，把陈美英的外裤扯掉了，然后哈哈笑着快速逃离。

“你个娘们就没安好心！”陈美英提上裤子骂骂咧咧的跟了上去。

晚上躺在炕上，乔天意越想越不放心山上那棵野山参。下午的时候她没仔细找，但是她敢确定附近肯定不止那一棵参。她决定第二天就去山上把参挖回了。

第二天早上吃完饭，她找到工具后去了王秀梅家，想和她一起上山。杨家栋说王秀梅去公社开会了，一大早就走了。

乔天意就想着再去找于彩环，可她忽然想到昨天在山上的时候，于彩环说她娘家弟弟今天从部队回来探亲，估计也没时间跟她上山。

乔天意回忆了一下昨天上山的路，又回想了一遍山参的位置，觉得自己去也应该能找到。她又返回卫生站取了把镰刀放进背篓里，关门的时候把之前做好的小牌子挂在了门锁上，小牌子上写着“上山采药”。

这种小牌子她做了好几块，有时候出诊或者去公社镇上的时候，她就挂在门上，怕来卫生站的人跑个空找不到她。

没办法，七十年代没有手机，也只好使用这么传统的方法了。

乔天意上山的路一开始走的还算顺利，她还记得要路过一条小溪，小溪水流不大，但水很清澈。成功找到了小溪后，乔天意更有自信了，她开始觉得自己的路痴应该也没那么严重。

可她自信了没一会儿就开始发懵。八月的山上草木旺盛，树与树长都差不多，乔天意一时有些分辨不出来该往哪边走。

她凭借记忆选了一个错误的方向，然后成功的迷路了。

乔天意告诉自己不要慌，她用镰刀在树上做了记号，可她转来转去发现跟鬼打墙一样又转了回来。她决定先停下来休息会儿，冷静冷静再说。

公社来电话，说公社医院进了新的中药，让万水村派人去取。陈青峰到卫生站找乔天意的时候就看到大门关上，上面还挂了块牌子，牌子上写着“上山草药”。他以为乔天意又和王秀梅她们上山了，就没在意，可下午来的时候门还是关着的，他不知怎么的，心里忽然有点发慌，就去了一趟王秀梅家。

杨家栋告诉她王秀梅在公社还没回来，陈青峰问他王秀梅有没有提过今天还要上山采药的事，杨家栋说没有，倒是早上乔知青来过，说是打算上山去挖山参。

陈青峰又赶紧往于彩环家跑，可于彩环带着张大伟回娘家了，家里没人。陈青峰想到昨天上山的人里还有陈美英，就又转去找她。陈美英告诉他昨天在山上确实发现了野山参，还用她的裤腰带做了记号，可也没说今天就去挖啊。

陈青峰赶紧问她是在哪一片，他说乔天意很可能自己上山迷路了。

陈美英忙说道：“就是有山里红那一片，小时候咱们还一起去过，你还在那捡了窝野兔子呢。”

“我知道了。”陈青峰告诉陈美英，如果晚饭之前他还没回来，就让她去找赵福来，多带点人一起上山找人。

陈美英点头记下了，就看着陈青峰跑了出去。

乔天意此时正在山上转圈圈，她已经开始害怕，可又一直强打着精神不敢崩溃。她想到自己已经在卫生站挂上了牌子，如果晚上还不回宿舍的话，张薇薇她们肯定会来找她，到时候就会看到牌子，然后就会找人上山寻她。

不怕不怕，乔天意给自己打气，后悔自己太过莽撞。

路痴不可怕，可怕的是路痴还逞强。

乔天意约莫着现在最少已经下午三点了，因为太阳已经开始往西，阳光也没有那么强烈。她找了一棵大树，老老实实的坐在树下，不敢随意走动。她怕自己越走越远，到时候来人也找不到她了。

她又开始脑补，心想我这个路人甲今天不会就挂在这了吧？这林子里会不会有老虎有狮子有狼啊？她抬起胳膊看了看，觉得自己身上这二两肉还不够老虎塞牙缝吧？

要是哪只老虎摊上她也够可怜的，吃都吃不饱。然后她又抬起镰刀看了看，心想她有镰刀啊，真要是有老虎，她是不是可以和老虎比划比划？可万一要是她打死了老虎用不用坐牢啊？毕竟老虎可是国家保护动物。

乔天意控制不住子的脑子胡思乱想，她知道自己是真的害怕了。从小到大都是这样，遇上害怕的事她就会控制不住自己的思绪。

陈青峰上山以后一边走一边喊着乔天意的名字。他从小就和卫东兴他们在山里跑来跑去，附近的几座山都很熟悉，他很快找到陈美英说的地方，然后看到了系在树枝上的裤腰带。

他又往南走了一会儿，发现了一棵被刻了记号的树，他继续往前走，大声喊着乔天意的名字，很快听到了回应。

陈青峰一边喊着她，一般顺着声音找了过去，直到看见人。

乔天意看到陈青峰的一刻，一直紧绷的情绪总算能放松了。陈青峰大步走过去，双手按着她的肩膀上下看了看，确定人没事以后火气蹭的就上来了。

他板着脸训人，“我之前跟没跟你说过，不让你一个人上山？你没长脑子吗？这回丢了好受了？这么大的人了没长心吗？”

乔天意忽然理解陈青梅说的话了，她说我哥凶，我哥可凶了。

陈青峰现在确实很凶。

乔天意已经认识到自己上山这件事欠妥，她一个人在山上迷了路本来就害怕，害怕又不敢崩溃，就硬挺着，好不容易等到了熟人，紧绷的情绪总算可以舒缓，可又被陈青峰劈头盖脸的一顿骂。

乔天意的委屈一瞬间爆发，哇地一声哭了出来，边哭边爆粗口：“我他妈都知道错了你还骂我，你知不知道我自己在山上有多害怕啊！你还骂我骂我！我他妈要气死了！”

陈青峰被她这么一哭一骂给弄愣了。在他印象里乔天意说话办事永远都是不紧不慢，很平静很温和的一个人，有时候他都在想，可能学中医的人都这样吧，天生沉稳，像个老中医。

乔天意边哭边骂，眼泪像不要钱似的往外涌，她还知道擦眼泪，可就是怎么都擦不干净。

然后她又生气了，“这他妈什么破眼泪，擦都擦不干净！”

陈青峰被她逗笑，默默把自己的袖子递了上去，“借你用用。”

乔天意抬起哭红的眼睛看他，十分不客气的拽过他的袖子擤了擤鼻涕。

陈青峰：……

乔天意又掉了一会儿眼泪，陈青峰也没催她，等着她好不容易平复了心情，才说道：“走吧，回去了。”

“哦。”乔天意跟着陈青峰走了没几步，忽然停了下来。

“我的参。”她说道：“我是来挖山参的。”

“都这样了还惦记参呢。”陈青峰看着她眼睛通红，小脸也通红的，揶揄道。

“来都来了，总不能空手回去。”大概是刚才哭的太猛了，乔天意一边说一边打嗝。她右手拇指和食指按住左手的虎口处，一点点加大力道按着，总算缓解了一下打嗝。

“我可没空手回去。”陈青峰开玩笑道：“我上山一趟捡了个大活人。”

乔天意抬头瞪他，可那双兔子眼一点威慑力都没有，倒显得挺可爱的。

陈青峰看了勾了勾嘴角，“行了，带你去。”

“你知道在哪吗？”乔天意问。

陈青峰把陈美英告诉他的又和乔天意说了一遍，“我刚才找你的时候，看到你昨天做的记号了。”

“是一根腰带吧？”乔天意和她确认。

“嗯。”

“太好了，还好没弄丢。”乔天意舒了口气。她差点把自己弄丢不说，要是再把山参丢了可就亏大了。

“你丢了它都丢不了。”陈青峰说完在前面带路。

乔天意抿嘴不说话，心想这人怎能这么烦人呢。

陈美英一直记着陈青峰说的话，晚饭之前见不到人就去找赵福来。五点一到，她就赶忙往赵福来家跑，到了赵福来家，她大概说了一下事情的前因后果后，就跟着赵福来一起组织人上山。

呼呼啦啦一行十几个人刚到山脚下，就看见陈青峰领着乔天意回来了。

“哥，你俩没事吧？”赵福来上前问道。

陈青峰见他手里拎着个耙子，说道：“你在这演猪八戒呢。”

赵福来看他哥还有心情开玩笑，那就是没事。又转头看向乔天意，笑嘻嘻道：“乔知青，你胆子可真大，一个人就敢往山上去。”

“下次可不敢了。”乔天意心有余悸

陈青峰听了弯了弯嘴角没说话。

陈美英要回自己的裤腰带，伸着脖子往陈青峰身上的背篓里看了看，边看边说道：“这就是野山参啊？咋长的跟胡萝卜似的，就是颜色淡了点。”

一群人这么兴师动众的准备去找乔天意，弄的她有点过意不去。乔天意和大家说了句抱歉，可大家本来就没往心里去，有人开玩笑道：“乔知青，你现在是我们村的宝贝疙瘩，可不能丢了。”

其他人纷纷附和，乔天意更尴尬。

人都散了，陈青峰先把乔天意送回卫生站。天气热，野山参要赶紧处理才能保证药效。

乔天意一边处理山参一边提议道：“其实种参也不难，要是村里有闲置地的话，参也可以自己种，留够卫生站用的，剩下的卖出去都行。”

七十年代中期还不允许个人经商，有的话也都是在黑市偷偷交易，都是些小打小闹，但陈青峰胆大心细，这些年也想过不少办法增加村民的收入。比如秋收结束后组织大家编筐编盖帘编凉席扎扫帚等等，然后通过黑市的朋友想办法卖出去。除此之外还安排人打过渔，割芦苇卖给造纸厂，种甘蔗卖给糖厂，但始终都不敢太大张旗鼓的，怕出事。

乔天意种参的提议让陈青峰很感兴趣。乔天意倒也不是随口说说，如今已经是七五年，再过两年形势会越来越好，况且种参也不是一天两天就能成的，等到做好准备工作，种好了参，形势以也就没有那么严峻了。

——

乔天意最近几天窝在卫生站不出门，除了摆弄她那些药以外就都在看书。江大夫不愧是名医，他给乔天意选的书都很专业，乔天意每天都有新收获。

麦冬没人玩，就赖在乔天意脚边直哼唧，乔天意蹲下去摸摸它脑袋，它蹭着乔天意的手心直哼哼，没一会儿就睡着了。

眼看到了八月中旬，再过了七八天大队就要开镰割麦子，可卫生站一连两天都有人来看病，还都是一个症状，腹泻，里急后重，伴随着左下腹疼痛。

乔天意觉得不太对劲，正准备第二天跟陈青峰说一声，结果第二天村里更多的人开始腹泻，有严重的已经脱水。

乔天意的诊断是细菌性痢疾。她之前看过资料，细菌性痢疾多发于医疗卫生条件差并且水源不安全的地区。之前她和王秀梅她们上山采药，路过小溪边时，王秀梅她们用手捧起水就喝，这已经成为大家的习惯。而此时正值夏季，蚊蝇多，如果不注意卫生，很容易造成传染。

因为每个人的体质和症状轻重都不同，为了让大家恢复的更快一些，乔天意开药也是因人而异。

为了不影响收麦子，乔天意只能从白到黑挨家挨户的出诊。这次痢疾知青院的人都没事，看着村里的男女老少病的这么多，知青们觉得也该做点什么。毕竟他们之前水土不服全体倒下的时候，村里人对他们都挺好的。

乔天意忙着出诊，也没时间去查这次痢疾的起因。她连夜给知青们做了个科普，讲述了一下大概会发生痢疾传染的几种情况，然后第二天知青们就挨家挨户走访，检查他们的饮用水，厨房卫生，厕所等情况，并做好记录，然后告诉那些还没有传染痢疾的百姓该如何预防。

乔天意早上起来拿个馒头就出诊，她基本都是上午出诊下午配药，晚上再去复诊，看看大家吃过药之后的情况，饭也顾不上吃。有时候赶上饭点到谁家了，就会被留下来吃一口。

陈青峰到卫生站的时候，就看见乔天意正在往本子上写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