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先凤君的身死

站在观星台上,能一览王城伊循的白日风景。

看着王城盛世繁华的热闹风景,东莱波缓缓露出一个惆怅的笑。

东莱波负手,独自一人站在那里站了很久,久到身后的众人都无了说话闲聊的心思。

她宽大奢华的玄色长袍在西域的风沙中猎猎作响,长袍上刺绣绣出的七爪金龙仿佛要乘着风而起,直上九万里高空,就此远去。

而东莱波本人,似乎也正如仙人一般,即将飞升仙界,远离凡尘。

杨项鸦有一种莫名的恐惧,她想到了玄武门之变,反贼李世民失败,被平阳昭公主李昭斩下头颅的那一天。

满身血腥,披甲持剑的公主仰天大笑着,左手持李建成的头颅,右手提李世民的头颅,在部将的簇拥下闯进太极宫的场景。

那时的杨项鸦,还只是一个初出茅庐的小将,她跟在明主的身后,一同见证了这世间最宏伟的王朝的主人,唐太宗李昭的得势,然后是登基,庆功百官。

从那天起,东莱波也成为了这世间第二尊贵的女人,身份地位甚至高于皇后柴绍。

而在得知“国灭城破”,“反贼”李昭登上皇位的那一刻,楼兰凤君叶玄苍选择孤身一人站在城楼上迎接凯旋而归的君王。

彼时的东莱波还不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事情。她骑着高头骏马,一人一马走在军队的最前方。

年少轻狂,志气昂扬,东莱波跟随的主子成为了这天下最高的王,而自己的身份也水涨船高,成为这辽阔西域十六国最尊贵的王。

红衣少年华裳美服,在城楼下张开双臂,振臂一呼,身后士卒贺声穿云破竹,“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王上千岁千岁千千岁!”

在王都上最高的,由东莱波下令修建的城楼上,长裳飘扬的青年,墨发如丝绸,瀑布般倾泻。

叶玄苍还穿着他初遇东莱波时穿着的那袭青竹色道袍,束发戴佩环。谦谦君子,如玉如琢。

战火中高高站立的,是这世间姿容最绝世的美人,他的姿容,是连唐高祖都称赞过的国色。

“在离开长安前,有人要我记住,我玄苍,姓叶,一辈子都姓叶。

我是大唐的臣,是大唐最忠诚的臣。臣一人,不愿侍二主。殿下,就此别过了!”

说完,叶玄苍再最后眷恋地看了一眼这西域的风沙,旷野的晴空。

从城楼上一跃而下,摔在城门铺着的青砖上,粉身碎骨。

“不!”东莱波的神情一瞬间变得无力又悲怆。

她下马,颤抖着爬到叶玄苍的身前,奋力想要去抱住他。最终却只摸到一片鲜血。

青翠碧绿的衣摆染上血色,与东莱波鲜红的裙摆交织在一起,正如他们成婚时的誓言“生生世世,永不分离。”

“玄苍,你这又是何必呢?”

高祖亲自下旨,奉义母为下一任帝王,浙南叶氏也全部投了平阳公主的旗帜。到头来,独自为属于男人的大唐而逝去的,只有叶玄苍一人。

不知为何,东莱波突然想起了秦王妃观音婢。

那日,李昭提着李世民的头颅丢到她的脚下,问她是投降还是死时,观音婢也是如此决绝地选择了拔剑自刎。

这盛唐的光彩,终是由长孙王妃和楼兰王妃的鲜血染上一层光鲜亮。

东莱波扯下披风,裹住玄苍,抱起他越走越远。走的像是要前往看不见的世界尽头。

玄苍终究还是葬在了楼兰,葬在了属于楼兰王后的坟墓里。

那处城楼自此之后就就被封了,伺候叶玄苍的侍从也全部被处死。而除了改不掉旧时习惯的老人,也再没有人敢唤东莱波为“殿下”。

杨项鸦控制不住自己,在傅拒霜惊诧的眼神中,快步上前,挡在东莱波面前,阻止了她看向远方的视线。

“时候不早了,您也该回去了。”她说。

“观星台风大,您小心身体。”傅拒霜为东莱波披上了一层大衣。

东莱波没有说话,只是闭上眼睛,略带怀念的,露出一个清浅的,就像是晨曦,罗马人的金发一样的笑容。她静静地享受着此刻的安宁。

“孤坐拥着一个国家,孤不会有事的。”

“只是,你看。”顺着东莱波的视线,杨项鸦和傅拒霜看向王都。

道教流传到西域也不过三四十年光景,伊循城中,却已经建立了数座道观。人人学道法,人人学唐风。

这道教,俨然已经成为了楼兰的国教。

“凤君若在,必然也会对此场景欣喜万分的。”武将杨项鸦唇嘴笨舌,安慰起东莱波。

“孤在想,重华殿,也应该迎来新人了。”

重华宫,凤君所在处,也是叶玄苍曾经居住的地方。

傅拒霜顿时明白了东莱波的意思。她惊喜地抬头,直视君王的眼睛。

“此话可真?”

“君无戏言。”

在灿烂的云霞下,一轮太阳迎来了属于它的终结。

而在人间的楼兰,东莱波选择重获她的新生。

“摆驾回紫宸殿。”东莱波一声令下,身后的众人各司其职,为尊贵的帝王准备一干事务。

用过晚膳后,负责后宫妃嫔的总管凑到东莱波面前。

“王上,今日翻牌子,轮到哪位小侍?”

东莱波沉吟片刻,“今日摆驾叶侍君处吧。孤已经有半月忙于事务,没有去他那里看看了。”

小总管暗暗心想,那位叶侍君不愧是唐皇送来的人,连身为西域之主的楼兰国君都要分他三分薄面。

“那曹贵人?”

东莱波想到早晨发生的小插曲。

“孤忙了一下午,居然把他给忘了!一个后宫的小小妃嫔,竟然敢胆敢贿赂孤身边的宫男。实在是大胆!”

小总管立刻禁声。

“那王上想如何处理…”

傅拒霜来给她新收的小徒妹解围。

“曹贵人打入冷宫!身边的宫人全部入掖庭。”

“喏。”

“傅拒霜,传令下去,后宫中人不可与前朝官员多牵扯。后宫不可干政这一条例,是自古以来就有的,不可到孤这里废除。”

“那叶侍君那处,还去吗?”

“去,当然要去。不然后宫中谁都要以为,孤的侍君失了盛宠。”

“侍君大人。圣上今夜,就歇息在您这处。”

看四下无人,传话的宫人又小声说“王上今夜刚处罚了曹贵人,心情不愉,您今夜劝着她些。”

叶侍君并没有卖她的好,不为所动。“本宫知道了,谢姑姑。时候不早了,本宫就不送了,姑姑慢走。秋雨,送客!”

看着叶侍君这副高不可攀的样子,宫人咬了咬牙,但碍于他的身份,还是恭敬地退下了。

“蠢货!”宫人和秋雨齐声说。

是先君后的族弟又如何。先君后死了那么多年,他遗留下的情谊又能维持多久。圣君对叶侍君的照顾和宠幸还能有多久?

自己还是不与这种即将失宠的蠢人多接触,去巴结巴结未央宫新来的那位赫连少君吧!

秋雨沏了一盏茶,走到叶侍君身边。

“那宫人真是可笑,寻好处居然寻到您这里来了。谁不知道,您是楼兰王的掌上明珠,欺负您,就相当于与楼兰王廷作对。还敢给您摆脸色,真是可笑!”

“罢了,秋雨,我们又何必与一个将死之人愤怒呢?摆不清楚自己位置的贱男,终究是没有什么好下场。”叶侍君冷淡地抿了一口茶水,清雅淡然的气质如画。

即使不是有意去探听,但后宫和前朝中的事,也早就传到叶侍君耳朵里了。

他明白东莱波不喜欢后宫干政,就从不与前朝纠缠。他知晓东莱波不喜欢有人擅自推断自己的心思,联系自己身边的人,叶侍君就对谁都淡淡的。从不打着为君王好的名字揣测王上的心意。

因为他知道,这王朝上下全部的权力,全都寄托在东莱波一人身上。

曾经或许还会加一个叶玄苍,但既然他已经从城楼上跳下来了,那也就不必再提及他了。

东莱波希望谁死,谁就得死。她希望谁得宠,谁的光辉就普照万物,盛宠不歇。

而叶侍君自己来自大唐,是唐太宗李昭为表安抚赐给楼兰王东莱波的礼物,同时也是一个义母对自己宠爱的义女的安慰,用来转移她注意力。

只要大唐和楼兰永不交恶,那东莱波就不会动他,他高高在上的地位,也就不会得到改变。

“听说王上今日在观星台上站了半晌,回来用过晚膳就决定摆驾咱们兴庆宫。”叶侍君的另外一个贴身宫男春晴悄声说。

叶侍君虽说不会擅自揣摩王上的心思,但他也是人,也会控制不住自己的脑中想法。

他一边思考者,一边为自己那位族兄叹息。

叶家虽说是簪缨世族,但那也是前朝的事情了。后来叶家的显赫,全寄托在叶玄苍身上了。

他被唐高祖李渊许给楼兰王做正夫,是多少人修不来的几世福气。

至少年幼时的叶侍君,羡慕极了自己那位样貌才学/运气都过人的兄长。

在李昭登基后,叶玄苍更是一跃成为这天下第二尊贵的男人。

可他偏偏选择随那些愚忠的大儒一样选择了“殉国”,殉那李氏男儿的王朝。

明明叶玄苍学得是女性地位极高的道教啊。

叶侍君大为不解。

后来,听说玄苍身死的消息,玄苍的父亲,时任族长的叶法善掩面痛哭,“逆子!天要亡我叶家啊!”

再后来,李昭亲临叶家,从叶家数位男儿中选择了与叶玄苍长相气质最像的叶侍君。

回忆完自己的半生,叶侍君却突然感到有什么不对劲。

他猛然抬头,却对上春晴那双含羞带怯的眼眸。

“春晴你!”叶侍君大惊失色。

陪伴自己千里迢迢从大唐来到楼兰的侍男春晴居然爱慕上东莱波!

春晴绯红的脸颊瞬间变得惨白。他跪下,求叶侍君的成全。

“王上勇猛潇洒,小男心悦王上,实在是情难自禁,请贵夫惩罚。”

叶侍君盯着他看了半晌,忽然笑道。“好,不错,不愧是本宫身边的人,就是有胆量。”

说着他亲自扶起春晴。

“今夜,就由你来伺候圣君吧!”

太凉了,我不行了。我要挥舞着包袱去找檀花信卖豆腐去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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