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排在后头的工人不知道，但巷子里大半摆摊的人可清楚，在做自家手里生意的时候，还不忘分出心神，侧耳倾听。

“下一个！”

刘婶都不用跟边月通气，手里刚撒上蒜苗、香菜的红汤羊肉粉被等了不到一分钟的顾客端走。

赵永超手里递出的搪瓷缸子就那样悬空，没人理会。

边月手里的笊篱敲打着锅边，双眼微抬，“咋，多厚的脸皮子，还好意思再来？”

“可不是，没见过这样式的人！”

隔壁摊子的卖果老爷爷状若无意地嘀咕，声音有些大。

“诶，我要俩碗米粉，能装着带走不？”

下一位听见，绕到前头，眼瞳控制不住地往后撇，话语间还有些担心。

“能，在这吃带走都成，就是要吃着差啥味就没法子。”

今天是带皮羊肉和羊杂，刘婶手上动作，几乎是将米粉都盖住。

边月一勺羊汤浇下的时候，皮子跟随着轻轻颤动，留下泛着红油的汤面，葱段、蒜苗、香菜被烫出香味。

后面等着吃的人不少，越离得近的，越能感受到这触手可及的红汤羊肉粉是如何的香浓。

[刘婶干得好，上回我可记得清清楚楚！]

[发生什么事了？我这一个月没来，又卖上羊肉粉。]

“老板咋不做人生意？哪有把钱往外头推的道理。”

转头看着刚还捏紧拳头，下一秒就像是要把摊子掀掉的赵永超离开，顶上来的是脸上乐滋滋的纺织厂女工，被严麦领着来喝过几回酸梅汤。

[因为他想吃霸王餐。]

[自觉人高马大想欺负主播小本生意，张嘴就要吃半斤羊肉。]

“难怪呢，活该！出息！我看是赵家小儿子，我嫂子闺女还跟他哥处着呢！”

女工接过滚烫的羊肉粉，小心端着坐到折叠凳子上，眼里只有食物。

边月在烫粉间隙不时看看身旁嗦粉的顾客，大多被香味吸引，但第一口就被呛着。

高高挑起的米粉往外散发着热气，甭管是小伙子还是大姑娘。

“呼呼——”

这才将吹得温热爽滑的米粉送进嘴。

“吸溜吸溜-”

温和的羊汤，炒得火辣的底料一加，好些红着眼还愿意将米粉都吃下。

脆爽的羊杂倒是尝不出一点腥膻味，带皮羊肉经过边月的巧手，皮子变得糯滋滋，脂肪连接着瘦肉，同清甜的嘎达白一起进嘴，完全不会腻味。

吃到最后，汤底剩余碎米粉和丰富的小料，顾客们将碗凑到唇边，一筷子赶进嘴。

“嘎吱嘎吱—”

其中最出彩的当属边月做的酸菜，切成小颗粒，被红汤泡得舒展的同时，也将汤底的精华味道吸收到自身。

地里吃不过来的芥菜，汆烫至变色，清洗干净后同淘米水在泡菜缸子中发酵，变成深绿色散发出阵阵酸爽的香味。

“咕咚咕咚—”

最后把汤喝得一干二净，才算将三毛钱买的都吃完，摸着肚子，满足地回厂里头上工去。

羊杂虽然便宜，但胜在数量多，几乎把来巷子里买热食的顾客都吸引过来，在后头的婶子们纷纷转移阵地到巷子口边。

这样总能卖十来个包子、饼啥的吧，机械厂里可住了几百人呢！

因着羊汤辣度高，离得最近的卖果子摊生意也不赖，买个把桃，轻易撕掉的皮，汁水丰盈的果肉，一口咬下，口腔中只有水蜜桃的香味，要不及时，满手的桃汁迅速干掉，变得黏黏糊糊。

陈德元啃着桃，也才嗦完一碗热火的米粉，肚子饱饱地到厂房外的洗手池洗手。

“哪来的桃？闻着就甜！”

卢正义洗着刚吃完的大茶缸子，旁边是卢芳。

从放暑假，往付家店跑开始，每天见不到踪影，被晒成小麦色，哪里还有之前小心给脸抹雪花膏的样。

不仅肤色变深，四肢也更加健壮，精神气也非常不错。

回归到课堂的卢芳，每天就靠和她爹合股再分销的酱肉包子，都能有小几块的零花钱，不多时就把买方子的钱全挣回来。

“巷子里头，就羊肉粉旁边，今天的羊杂可不少，跟人国营饭店羊杂汤的量也没差！”

陈德元将最后的桃核丢在空地上，这一片是平坦的黄泥土，只有厂子边糊上水泥。

胡厂长原本吃完羊肉粉高兴的心情戛然而止，刚引进的康拜因送到市里，145马力是功率最大的联合收割机之一，还有着先进的谷物分离方式。

那市里也不是没的联合收割机厂，真靠着出国进修的师傅们，研究好一阵儿把图画出来，他们这些下头的机械厂就又被订单砸到。

“八小时内拼命干，八小时外多贡献，脱皮掉肉何所惧，要用汗水换高产！”[1]

这是眼前机械工人报上，八四机械厂提出的。

捏捏紧皱好半天的眉头，胡厂长找俩八级钳工商量事去，没成想撞上老赵家二儿子。

“哎哟，您没事吧，我给扶进厂房里头去？”

赵永超没想到给人都撞地上，焦急地准备把人抱起

“嘛呢嘛呢？我这身子骨可比不得你们年轻人硬朗，年纪轻轻的，咋还不看路！”

嘴上絮絮叨叨着，把人赶走，被身边突然冒出来的胡甜扶起。

胡厂长感受到身后那股子浓郁的羊肉汤香味，成，有钱就不会亏待自个嘴的主！

“盲流啊？晃荡到厂房这边来，偷偷摸摸的，咋，偷公家东西？”

胡甜没给人好脸色看，她是恨屋及乌，那赵永国就不是个老实玩意，她赵叔纯好竹出歹笋。

后方的厂房电源打开，白炽灯亮起，随之而来的轰隆声。

那生活区专门划得远远的，生怕影响人睡觉，这人在这里出现的目的就格外值得深思了。

“哎哟，来，扶你爹上你于叔们那去！”

胡厂长面上没说啥，手在后头扯着胡甜衣摆，让催着人离开。

边月和刘婶收拾好摊位，今天又被一扫而空，揣着桃子回院子，把剩余的碎菜叶子都抱着带回家炒菜吃去。

明儿又该收稻子，没吃午饭就赶着回家，随便炒了个蛋炒饭，往里切半根火腿肠，加碎菜叶子，炒得喷香，配上柿子辣椒酱，把咕咕叫的肚子安抚好。

泡了壶茶水将口中的油腻压下，边月这才知道为啥有钱人都爱喝茶配着点心，原本苦涩的茶水留下回甘。

这是日子过好，连以前吃不上的蛋炒饭都嫌腻了。

炉子上是正在温着的牛奶，按照弹幕说的，茶水和牛奶混合后，会变成香甜可口的糖水。

正尝试着，带闫妍一块上学的闫洋飞快跑进屋，熟悉的香甜气味。

“娘！抱！面包！”

闫妍扶着门槛，熟练跨过门槛，踉踉跄跄扑在边月身上。

“赶巧，做啥都瞒不过你俩！”

将手里充分混合的奶茶倒进碗里，在入口前轻吹两口，细细品尝。

醇厚的奶香味，淡淡的茶香，丝滑地从口腔温暖到肠胃，十分适合冬日里来上一碗。

[奶茶哪里少得了珍珠，珍珠奶茶赛高！]

[诶，那是不是说迟，奶茶都喝完了。]

[黑糖、木薯淀粉，水，材料很简单嘛。]

边月哪里知道珍珠怎么做，一连看完三个视频，心底才有了数，把红薯淀粉和红糖拿出来。

“娘，要炸红糖粑粑吃了？”

闫洋脸上是掩不住的高兴，他分不清淀粉和糯米粉。

闫妍好像也听懂，把埋在碗里的头抬起来，嘴边还沾了一圈奶泡，两眼亮晶晶的，十分期待其他好吃的。

将锅里剩余的奶茶全倒出，加红糖和小半锅水，架上炉子，慢慢融化，挪到炉子边保持着温度，趁热倒入淀粉搅拌。

砧板上撒上干淀粉，往刚聚合的浅咖色面团加干淀粉。

红薯淀粉的黏性差，边月稍一用力就将面团捏碎，小心搓成小球。

拳头大小的面团，在闫洋的帮助下都耗费半天功夫，才都下锅，煮得晶莹剔透。

边月尝试吃了一个，是跟汤圆截然不同的口感，弹滑，带着浓郁的红糖味，过凉水后与红糖浆混合在一起，再加上奶茶。

闫洋试探着用勺子搅匀后，舀起一勺，更甜更得他喜欢的奶茶，竟是比不过唇齿间奇异的珍珠。

格外神奇的口感，配着牛奶和茶叶泡出的奶茶，只觉得这是天生该在一块的糖水，也不知道他娘是咋知道这玩意的。

[我就说没有一个小孩能抵挡住珍珠奶茶的魅力！]

[别说了，我还记得我去年年终盘点，一年喝314杯奶茶。（大哭.emoji）]

[再来点爆爆珠，诶呀，早该想起这个的，夏天做果茶配小龙虾多好！]

[哇，建议主播下回上山找点桦树茸给你。]

[还好我今年戒了，还成功减肥三十斤！]

[为啥？]

[多少？]

[我今天将不吃晚饭！]

边月嫌小勺子不过瘾，一口闷下，奶茶甜不滋溜的，珍珠好险从唇缝弹出，确实味道不错。

但公社里没几人消费得起。

“滋啦——”

番茄和红汤底料炒香，连同土豆、豆角、南瓜加入，均匀裹上红色的外套，再加水炖煮。

后院的菜比双抢那阵儿少些，但一样采点，一个筲箕都装不下。

旁边炉子上炖着给闫妍准备的清汤，几块羊排、白萝卜、胡萝卜，清甜的香味顺着蒸汽传出来。

锅里难熟的食材都好了，边月用小铜锅盛出，在泥火盆上加热。

人坐在小凳子上，把手边的时兴蔬菜丢进火锅中，手里端着香油蒜泥碟。

小凳子上还有一盆食材，除开找吴玉琴要的鸭肠，还有羊杂，以及一个完整的脑花。

“喂，有信！”

边月刚动筷，外头传来喊声。

冬至快乐[彩虹屁]喝羊汤啦～

康拜因——联合收割机五十年代初的称呼。

[1]1977年保定地区八四机械厂提出的战斗口号，当年创造历史以来最好水平。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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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8章 碰瓷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