树影憧憧,瘦高个害怕,把孩子又放下来。
“砰-”
一根胳膊粗的木棍用力击打后脑勺,沉闷的声音隐没在林间的风声里,腿一软,整个人昏倒过去,如同一滩烂泥躺在地上。
边月手疾眼快地接住自家孩子,略蹲下,稳住身形,往后看确定自己没被发现,放轻脚步往山下面去了,找王七婶子把孩子抱回去。
找了个叔指了地方,让拖回去,随便什么法子带回去给人关起来。
悄声回到山洞外面,里面好像发生了争吵。
“二八?我要十成。”
厚重如同唱片里传出的嗓音,格外惹人沉醉,腔调怪异,说的话不算友善。
[哟,这就开始分赃了。]
[这个头头胃口还挺大啊!]
[声音还行,人不太行。]
[争起来吧,半步坐牢的人。]
“黑吃黑。”
冯悦在她耳边气声说道,悄无声息地在空中散去。
风声越来越紧,枝条摇晃,在月光投影下,变成了张牙舞爪的怪物。
圆圆的月亮本是象征着团圆,惨白的光打下,有些异样的恐怖。
云被风吹动,遮住了唯一的光。
边月听不清洞穴中的声音,只用一双鹰眼同冯悦盯着山洞一动不动。
“哈哈哈”
莫名的大笑,伴随重物落地的沉闷声音,打破原本的平衡。
“啧,二八?还跟我叫上了,再多讲两句啊?”
严世龙用沾了泥的布鞋踢向倒地的人,感受到旁边恐惧的目光,左脚在前,右脚踮着,一高一低蹲着,手轻拍了两下地上人的脸,又嫌弃似的往身上擦干净,看向一群看着傻不拉叽的小孩威胁。
“小兔崽子,再哭了闹的,那就当哑巴卖出去吧。”
随即把视觉中心放到地上。
闫洋有些不服气,红着眼睛,咬牙切齿,但双手背着捆上,站都站不起来,气鼓鼓的样子,看得他发笑。
严世龙靠近,在耳朵旁小声问:“想杀了我吗?站起来啊!你妹妹没了,只会哭鼻子的小玩意,没意思。”
“啧,干个事情这么不麻溜,还没回来”,沉吟片刻,看向眼前的闫洋,“就算你现在去找,怕是捡都捡不回来了,哈哈哈!”
刚离远一点,想要欣赏一下小孩脸上更为精彩的表情,被一头撞到地上,跟炮仗突然爆炸似的。
“靠,敢撞我!不想活了,哈,成全你。”
严世龙揉揉痛得发昏的头,一手撑着地,尾椎骨也隐隐作痛,嘴角七分不满,两分冷漠,一分漫不经心,还有九十分土气。
“咔哒-”
“给你个机会,你挑个讨厌的小孩换你,我就放过你。”
左摇右摆的头,眼角弯弯,几条纹路在眼角绽开,笑容不到眼底。
三人听见动静对视一眼,完全没顾及稍微远一点的村长,默契闷头往里冲。
警察叔叔一个健步跨坐压在人上,用全身重量来压制,把人手先抓住,争抢间,逐渐演变为肉身互博。
边月拿着木棍像个大炮仗往里冲,见到不认识的人就招呼过去,棍棍到肉。
招式不够,力量来凑。
[左!]
[右!]
[后面有人!别怕!]
[地上,啊啊啊啊!]
靠着弹幕指挥,把掉到地上的东西踢到远处,就这都心扑通得要跳出来。
冯悦不用武器,动作看似轻盈,实则在协助边月,利落,每收回一次腿,就代表又有新的人躺地上,不放过一个漏网之鱼。
地上两人扭打在一起,暂时分不出胜负,严世龙拧着脸,挣脱一只手,想往怀里掏,闫洋刚好挣脱磨断的麻绳,往那边爬去,拿了块地上不大的石头往他头上砸,没晕,眼睛失神了好半天。
[好!]
[人长得好一般,怎么才一米六啊,不应该找个一米八的说这种台词吗?]
[丑人多作怪。]
[可恶,怎么不是像电视剧里,一个石头拍过去就晕掉了!]
[他要使诈了,会不会掏出什么暗器啊?]
[跨错频了,我们这里真没那种杀伤力武器。]
[演戏不都是假的吗?]
[你看这像假的吗,拳拳到肉,血都打出来了,还没卡。]
冯悦解决完一堆小喽喽,往纠缠的两人靠过去,咔咔一掰,轻松卸掉严世龙的手腕,危险器具顺着掉落在地。
[这个总是真的了吧,我要学!]
洞里的人,一阵儿后怕,还好都来得及,没造成更严重的后果。
零零散散躺了十来号人,有被黑吃黑迷倒的,带血都是被后头撂倒的。
地上是木屑,人,军用水壶,危险器具,站着的找绳子把人都捆上了。
王添禄在外面做了半天思想准备,拿着棍子在门口听动静没了,才鼓起勇气冒出个头,这一看给他吓得坐地上,发现事情大发,这个村长这怕是做到头了。
为什么倒霉的总是他。
铁青着脸,把外面的人拦着不让进,等处理好,两人分上一个,捆着拖下山,这一群人得找个地方关起来。
“娘!”
边月胆小,靠着弹幕闭着眼睛打了半天,没听见什么动静,偷偷睁开一条眼睛缝,躺了一地的人,木棍早断了。
一把抱上来的闫洋哭得鼻涕眼泪一大把了,差点哭撅过去了,看得人心疼,她还没从刚刚的状态脱离。
“妹妹...妹妹,他们把她抱走了,呜呜呜呜,都怪我!”
闫洋愧疚愤恨自己就不应该带着妹妹出门。
“没事,刚我凑巧遇到,带回家了。”
边月丢掉半截木棍,拍了两下肩膀,以示安慰。
“都...怪我,呜呜呜呜,啊?”
闫洋哭到一半才反应过来,一个鼻涕泡凑巧冒出来,脑子还没反应过来。
边月拿手绢给孩子擦干净了,才注意到手上一圈圈的红痕,略带青紫,不由得有些心疼,低头吹了吹,把孩子抓去算是什么事。
“没事,坏人都抓起来了,马上就回家了。”
难得被自家母亲这么温柔的对待,闫洋一下子止住眼泪鼻涕,反而有些不适应,头一次呢。
丢了孩子的父母纷纷找到自己的孩子,有的抱团在一起哭,有的不由分说地责骂。
还有些孩子,现在还无措的窝在山壁下,每一双眼睛里都是恐惧,却没有可以依靠的人。
边月看着不敢吱声的二丫,缩成一团,不甚起眼,根本没人注意到,解开不算复杂的麻绳结,给抱起来之后,才趴在肩膀上开始哭,小声抽噎,生怕惹人烦了。
那老太太指定是不想让齐安出门,重男轻女的她,觉得小丫头片子是赔钱货。
想想都惹人心疼,轻的都没啥感觉了,只能轻轻抚摸着背来安慰。
村长指挥着把所有孩子安排好,坏的都拖下山之后,牵一个抱一个下山了,哈欠声连天。
乌云散开,月亮还是很亮,照亮了回家的路。
“去,给打个光,路都看不见了。”
刚放松下来,困得要倒地的闫洋,才发现刚刚的母爱是限时的。
[短暂地爱了你一下,哈哈哈。]
[怎么当妈的,自家孩子还没安慰好,上赶着照顾别家孩子,还是个丫头,有什么用,又不能给你养老。]
[滚啊,要你管,事真多,不爱看可以退出去的。]
[看个直播还能被这种人恶心,不是哪里都是你随便拉屎的地方。]
试探地走下每一步,在第不知道几次拉住快滑倒的儿子后,边月受不了了,自己拿着火,前面抱一个,后面背一个,很快利落地走到队伍前面。
“啊!鬼啊!”
“啊!”
后面山上,突然两声喊叫,原本安静的氛围被打破。
坐在地上的两人互相吓得心脏病要出来了,村长摸摸自己光亮的脑门,叹口气,认命地往后面去了。
突然冒出来的刘卫明,浑身破破烂烂的,撞鬼了似的,抱头在地上抖动,把他也吓一跳。
地上还掉着一个不停闪烁的手电筒,树叶层层叠叠,没摔坏。
两只手抓住人,使尽全身力气都扯不起来。
“你屁股下面是有胶吗?粘地上就起不来了?”
王添禄两手一甩,真没办法了,可别把他老胳膊扯坏了。
两边都吓得不轻,一个是被手电筒下巴往脸上打的光给吓着了,另一个被肩上托个孩子的背影吓着了,都是误会。
刘卫明挪动自己早已没有知觉的屁股,不好意思地站起来。
“天太黑了,这林子吓人得很,刚又迷路了,好不容易看到这边有火光,我就过来了。”
扭扭捏捏解释完,“村长,扶我一把,屁股摔得实实的,痛得走不了路了。”
愁归愁,这么大个小伙子往身上靠,王添禄这个年纪可真吃不消了,把话茬甩给别的人,急匆匆下山,差点顺着山路滚下去了。
靠着好心人的搀扶,刘卫明终于下了山,这一天可真刺激,魂都吓丢了。
分开各回各家,一个眼熟的身影出现在路边。
“咔嚓咔嚓-”
不到一秒就把瓜子壳磕开,边月咬到瓜子仁,把壳丢路上。
另外一边,都快过一个世纪,路上的两个人还大眼瞪小眼,你哭我嚎,没分出个胜负。
王婶脸融入黑夜,闫老太的嗓音跟林子里的鸟一样聒噪。
刘卫明只远远听见,“刘婶,分我点,两个人,再多点。”
[直播间还有几百个人,都分分。小狗期待.jpg]
[什么,哪里可以分,我也要!小狗摇盆.jpg]
[别来了,怎么一下子就破千了,分不过来了,一人一颗都得给刘婶掏空了。]
[相信刘婶应该还有很多存货,再不给我嗑瓜子我就要发疯啦,嗷呜~]
边月跟二流子一样,蹲路边拿着把瓜子在那磕,旁边的闫洋也被分了一把,有样学样地蹲在路边。
二丫分到刘婶的半边座位,拘谨坐着,被塞了一小把瓜子,还没吃上,边月就逮了个邻家的婶子,让送回家去。
王婶现在泥菩萨过河,这种小事就不要麻烦她了。
“没个正形!”刘婶指指点点。
边月毫不在意,手里的瓜子快吃完了,还想从闫洋手里扣点出来。
“娘!”
刘卫明挪啊挪啊,堪比蜗牛的速度,用期盼的目光看向自己的母亲。
刘婶皱着眉,一脸愁容,想了许久,才动身把人给扶过来,忍不住骂他自找苦吃,都这么久没上山,现在好了,跟大山来了个亲密接触。
“几岁了啊?要跟闫洋一样屁大点的时候,我去旁边掰根棍子给你打回去!”
都给人骂自闭了,边月把剩下的瓜子揣进口袋,拍拍身上的碎渣,拉着闫洋站起身,“诶诶诶,今天还得谢谢卫明,帮忙骑单车到公社里喊人,没了孩子我是真活不下去,明儿我做点好吃的送过去,都别跟我客气啊!”
“不用不用,都邻里邻居的,客气啥!”
刘卫明痛得龇牙咧嘴,还客气地讲话。
“请你吃饭还不好?好好养着吧,还是边月最会来事!”
刘婶都想给人身上来一巴掌,这一天,搞得七上八下的。
两家人搭伴回了家。
边月终于再看到完好的闫妍,眼泪差点掉出来,跟王七婶子道谢了半天才回家,先用热水壶里的水兑了两碗麦乳精,安抚两个孩子今天受到的惊吓,晚上也懒得吃了,把炕烧上好睡觉。
“娘,你也喝一口吧。”
闫洋终于喝到日思夜想的味道,奶香又甜滋滋的,哪里还记得今天的凶险,恨不得再来一次,脸上还是看到闫妍后流的眼泪鼻涕。
边月拒绝,喝了一碗凉白开,啃了个冷窝窝头,勉强压下肚子里的饥饿,熄了屋里的灯,躺回炕上裹上被子才有了实感。
终于回家了。
[好久没来了,这怎么还吃不上饭啊。]
[麦乳精800g×5。]
[又不是喝不起,就算跟平台分一半,这主播也能收到五罐吧。]
“什么?”
我知道我配不上被回复,大家都被回复了,不像我,连看收藏的时候都小心翼翼成了一个可笑的热场笑料,现实生活不顺,人人冷眼相待,哪怕是在网上,我也知道我配不上及时回复的门槛,我想为自己发声,我向冷酷的夜,冰冷的墙发誓我要加入那里,但我不行,我的上帝啊,我就是玉米南瓜浓汤里一粒飘摇居无定所的南瓜籽罢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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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章 滴,母爱限时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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