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顾知唯第三次经过被她摘走画框的空白墙面。

这条长廊呈现出L型，起点是衣帽间。走到尽头，右拐，走到门前打开门，就会重新出现在起点。她尝试往回走，就是从L型的尽头出发，往回走又是那间衣帽间。

列车长仿佛是在用这种方式告诉她，她永远也无法离开。

走廊上的画不包括她的，一共有二十九幅，左边十四幅右边十五幅，右拐的拐角处放着一个精巧的置物架，下部分叠放着报纸，上部分有一个珐琅花瓶，瓶中盛发着三枝白玫瑰，花瓣上凝着水珠。

右拐之后的部分没有挂画框，径直往前走就是一扇门。

顾知唯第四次走到拐角处，忽然发现置物架的花瓶里，放着一只被处理成标本的苍白右手。

这个长廊和之前的不一样。

为了验证她的猜想，顾知唯立即转头往回走，推开门的一瞬间，沉寂多时的系统音终于响了起来。

【玩家顾知唯触发游戏：无限循环长廊，一切正常请往前走，发现异常请返回，请玩家顾知唯完成十次正常长廊的通过】

【注：若判断错误，立即扣除二十点生命值】

居然是找异常的游戏。

顾知唯站在L型的尽头，从这里开始向前走。L尽头的两侧墙面上什么也没有，正常；拐角处的置物架，报纸叠得整整齐齐，她记得放在最上面的报纸头条是祝贺冰原铁路的建成，花瓶和白玫瑰都正常；L型前段的两侧，画框数目没有问题……

她蓦地停下了脚步。

前面的地毯已经被鲜血洇湿成深色，红色的血液从墙上源源不断地流下来，源头是一幅画。

思绪突然混乱起来，顾知唯看见一只细白的胳膊从画中伸出，涂成深红的指甲尖锐无比。

顾知唯尚不确定眼前的一切究竟是SAN值过低产生的幻觉还是真实的异常。

出于谨慎地往后退了几步，她听见身后响起鞋跟敲打地面的声音。

“砰、砰、砰”，由远及近，再走几步就要和她撞上。

前面那只胳膊虚空抓了一圈，没摸到实体，慢慢地退回去，就连地毯上的鲜血也跟着倒流，仿佛是一个回放的影像。

前所未有的压迫感有如实质，顾知唯如芒在背，她握紧手里的画框，犹豫着是向前还是退后。

系统没说游戏里的异常会不会致命。

比起致命，还是扣20点生命值风险小一些。

顾知唯忍着不适，往前走了几步，身后的脚步声如影随形，几乎就贴在她的后背。

就在她要经过之前流血的画框时，她又停住了。

顾知唯的直觉告诉她，现在应该调头往回走。

神志忽然清醒了一点，一只长着深红指甲的胳膊正正悬在顾知唯面前，尖利的指甲只差几厘米就要挖进她的眼眶。

画框如残影般挥出去，那只手被打得以一个扭曲的姿势朝后弯，顾知唯迎着越发清晰的脚步声回头。

身后根本就什么都没有。

她果断地往回跑，推开那扇门，出现在L型的起点。

右侧是虚掩着门的衣帽间，顾知唯格外警惕地朝门缝看过去，门内还是她熟悉的样子，五彩缤纷的裙子，欧式的长桌，暗红缎面的坐垫和散落一地的白玫瑰花瓣。

没有异常。

她继续往前走，一路都很顺利，画框，拐角置物架，都没有问题。

顾知唯向前走，推门而入。

系统没有播报生命值减少。

她总算是完成了十分之一，顾知唯顿时感觉头脑也没之前那么晕了，她自认为状态不错地向衣帽间的门缝看过去，正好对上一双海蓝色的眼睛。

条件反射地一脚踹上门，顾知唯迅速回头。

【警告，玩家顾知唯生命值-20】

衣帽间大变活人居然是正常？

顾知唯朝虚空翻白眼。不过，列车长出现在列车里，从逻辑上来说……的确是没什么问题。

她又从L型尽头开始走。

这次不等拐弯，顾知唯就可以确定有异常了——因为拐角的置物架底部，伸出来一双穿着蕾丝白袜和小皮鞋的脚。

这总不可能是列车长吧。

她返回，站在L型起点，衣帽间旁。

这次顾知唯选择硬刚，直接提着画框进入衣帽间，可惜列车长学乖了，没有守在门缝前跟她玩干瞪眼。

衣帽间里看起来似乎一切正常，可顾知唯在离开前无意间瞥见衣橱镜中的自己，浑身血液一凝，差点没忍住给自己来一下。

她的肩膀上搭着一双涂深红指甲的手。

顾知唯用画框尝试碰了碰，竟直接从手里毫无阻碍地穿过去，根本触碰不到。

她不想冒险用手试。

果断折返。

在经过了两个正常长廊后，顾知唯扫视过衣帽间，来到挂着画的长廊，看见列车长脸上蒙着灰色围巾，没有视野像无头苍蝇一样乱走。

那灰色围巾好眼熟……见鬼，那不是林偌给她的吗？

似乎是听到了顾知唯的呼吸声，列车长摸索着朝这边走过来。

顾知唯本想给他打晕，可又迟疑了，她不清楚在这个游戏里的列车长实力如何。

即使不打他，她也有的是办法摆脱掉。

朝地上猛地跺了跺脚，顾知唯往衣帽间里走，列车长果然跟随而来，她靠近长桌，把所有椅子全部碰到，避开它们向最里面走去。

顾知唯自己走到长桌尽头，安静的等待列车长摸索过来。

近了，近了，近到他一伸手就可以触碰到她，她灵巧地猫腰，从他手臂下钻出，跳上长桌，飞快地向门口跑去。

身后的列车长猛然反应过来，穷追不舍，可顾知唯已经走到门口，她面无表情的看着他横冲直撞而来，扬手甩上了门。

门板只能困住列车长几秒，顾知唯极速地将长廊扫视一圈，确认没有异常后走到尽头打开门。

现在她已经通过了四次正常长廊。

她继续走着，检查完衣帽间去长廊，这一回，看着眼前的异常，顾知唯罕见的沉默。

因为在她摘下空白画框的地方，现在贴着一张人脸。是她的脸。

墙上的顾知唯漫不经心地同她对视，说：“看到自己的脸，感觉如何？”

“老实说，有一点惊讶，”顾知唯回答，“有头发和没头发果然是影响颜值的。”

“转头回去，慢走不送。”

顾知唯发现这张脸居然拥有和她一样的性格，换句话说，虽然墙上的顾知唯只有一张脸，但她的思想和顾知唯一模一样。

这不耐烦的神情和语气，她自己再熟悉不过了。

顾知唯对旁人的确是没有耐心的，但对自己，总归有些不同。

思索了一下，她开口：“抱歉，我想，有没有头发，你都和我长得一样。”

“你还会认错呢？”墙上的顾知唯对此感到惊奇，“好吧，那就聊聊。”

“你认为，这个游戏是因何存在的，目的是什么？”

“你说的太不严谨，我觉得这个游戏‘因何存在’和‘目的’是相同的。它淘汰掉一些玩家，从而在现实中彻底抹杀掉他们，换句话说，游戏决定玩家第二天的生死，也许……”

“世界上的死亡就是因此而来。”

“没错，通过梦境游戏来决定第二日死亡的人，这些死亡都可以看作是——自然现象。”

“但是，如果有一个人，连续很多天不睡觉，不进入游戏，从而猝死呢？”

顾知唯回答：“如先前所说，他的死亡当然是由最后一次做梦的游戏结果决定的。”

墙上的顾知唯看着她，不置可否，再次抛出一个疑问：“那被处罚玩家的意义何在？”

“……多次切身体会到临近死亡界限的恐惧？说到这里，你刚才问的那个问题放在被处罚玩家身上，就有待商讨了。被处罚玩家可以提前知道自己的生死，那么，假设有一个被处罚玩家在梦中通关了游戏，但他醒来后却自杀，这就打破了游戏规则。”

“那你有没有想过，游戏为什么不想被玩家记住呢？”

“玩家如果能记住梦境内容，死亡率或许会降低，规则会受到挑战？”

墙上的顾知唯继续抛出问题：“你仅凭一个帖子就能犯规，但是你也搜索过了，其他人只是因控梦精神出现问题，而且目前也没有人公开揭露游戏，所以，现在最重要的问题是——你为什么会轻易犯规？”

“这就是我想知道的，”顾知唯摇了摇头，“一个脑子果然蹦不出两种想法，跟你说话就像拿着答案做题，一目了然。”

“你会去找其他人讨论吗？”

“暂时没有这个打算。”

话题进行到这里，已经没有继续的必要了，顾知唯朝墙上的自己挥了挥手，转身返回。

接下来就是一些比较正常的异常了，比如报纸内容变更，画框增减，地毯被水完全淹没，墙面出现血手印，衣帽间里出现除了列车长以外的其他人……

顾知唯完成了十次正常长廊的通过。

【YOU WIN】

走过几十遍的单调长廊消失，顾知唯走到了列车长的办公室，她在这间还没有衣帽间大的屋子里翻找了一阵，从抽屉里拿出一张名单。

列车组候选成员名单。

五十个玩家的名字，大多都被打上了叉号，顾知唯看见自己的名字后面有一个铅笔打的勾，她四处翻找橡皮，没找到。

顾知唯用手指擦了擦，没有效果。

她把名单折好放塞进袖子里，忽然懊恼，先前应该在衣帽间把衣服换回来的。

列车长的办公室里还有一个户外用的防风打火机，顾知唯一并顺手带走。她想到什么，又把打火机点燃，小心地把名单悬在火上，火苗对准了自己名字后的灰色勾。

它的颜色越来越浅，不过短短几秒就彻底消失，与此同时，顾知唯精神一振，SAN值自动回复满了。

看来他的好东西还真不少。顾知唯还想再翻翻，系统在此时突然响起了警告——

【警告：玩家林偌生命值-15，玩家顾知唯生命值-15】

顾知唯：找异常游戏，我手到擒来。

ps：我们女主谁都不服，只会偶尔给自己好脸色。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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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章 冰原列车09