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二年前那场选秀，参赛选手全部都是素人或者演艺圈新人，没什么背景，更没有经验。

这样的年轻人是最好拿捏的，因此节目组设置了非常严格的环境和规则。

两期比赛之间的训练时间，选手们不允许拿自己的手机，不允许离开宿舍小楼，不允许和外界有接触。

除了卫生间，这楼里每个角落都被摄像机覆盖。这在现在的真人秀中很常见，但在2013年，就算是工作多年的艺人，也很少有这样二十四小时被拍摄的经验。

这次的恋综里，童炘和萧晴曼可以直接盖上摄像头，表示接下来是私人时间，但当年的选手可没那种权利和胆子。

萧晴曼在当年选秀的第一次考核中拿到前三名，才得到了一个可以和家人打电话的奖励。

虽然只是打电话，不能视频，萧晴曼还是快步去了卫生间，想照下镜子看看自己的状态。

到了卫生间门口，却听到里边有哭声。

童炘一下就听出来了，那是童炘。

她这次考核成绩很差，差到如果是正式比赛，那么她现在已经被淘汰了的程度。

童炘则刚满十八，年纪最小，又和萧晴曼一张床睡，总能得到她的额外关注。

萧晴曼猜测她大概是想家了。少年总是自尊心很强，萧晴曼便没有去打扰她，只是在自己打电话的时候，偷偷嘱咐萧山起给她弄进来一个手机。

联系完萧山起，她又给家里打电话。萧瑶从来没有这么长时间不和姐姐联系过，在电话里哭得梨花带雨。

耳朵里是妹妹的哭声，萧晴曼眼前却一直是童炘流泪的样子。

她其实没有亲眼见到，但是只要想想平时那张总是快乐笑着的脸，露出难过的表情、双眼通红，萧晴曼就觉得很不忍心。

等她打完电话回到宿舍，童炘已经从卫生间里出来了，显然是收拾过自己，小脸干干净净的，只是眼睛有点红，坐在床上发呆。

萧晴曼看到她，忍不住捏了捏她的脸颊。

童炘因为惊讶瞪大了眼睛，不过她没有表现出半点不喜欢，反而笑着搂住了萧晴曼的腰，脸颊埋在她肚子上。

萧晴曼反而被她这个举动惊到，太过亲密，完全突破了萧晴曼的个人边界感。

但是童炘学舞蹈的，身子很柔软，抱起来软乎乎，像一只柔软的小动物。

萧晴曼抬手揉了揉她的头发：“走吧，去练习了。”

童炘乖乖点头，走在萧晴曼身侧，很顺手地就挽住了萧晴曼的胳膊。

萧晴曼的身子稍僵。她从初中就对自己的性取向有着很明确的认知，觉得自己和不知情的小姑娘们搂搂抱抱，实在是无意识的占人家便宜，所以萧晴曼走路从来不会和同行的女孩牵手或者挽胳膊。

但是刚刚抱都抱过了，现在人家挽个胳膊却甩开，有点不近人情。

体温、触感、加上另一个人说话时不自觉喷在自己耳廓上的吐息。萧晴曼觉得自己心跳加重了，担心童炘挨得太近，会听到这动静。

萧晴曼把这没由来的紧张归结于第一次和妹妹之外的女孩手挽手。

终于到了训练室的时候，萧晴曼看到镜子里自己的脸都红了。

心中觉得有点不妙，萧晴曼想在练习的时候离童炘远点，便主动站到远离镜子的最后一排。

再过两天就是她们的第一次淘汰赛，二十进十五。除了每人准备的比赛节目之外，还有集体的开场团秀，大家需要一起参加。

淘汰是综合导师评分和现场投票的，所有人都不会放过开场团秀这个表现机会，平时上课都是削尖了脑袋往前边站。

所以看到萧晴曼主动站到了后边，童炘疑惑地看看她，又看看空荡荡的教室，开了个玩笑问：“晴曼姐姐，你是看到这里站满了我看不见的人吗？”

萧晴曼摆了摆手：“没事，只是今天状态不好，不想站在前边。你叫我晴曼就好了，不用叫我姐姐。”

“晴曼，”童炘从善如流，“那我陪你站在后边好不好？”

萧晴曼卡壳了一下：“但......你要好好学舞蹈的。”

“我已经都学会了！我给你看！”童炘说着，突然当场从团秀舞蹈的**部分开始，二倍速舞了一段，“你看我是不是都记住了！”

萧晴曼忍俊不禁：“像猴子上树。”

“呀！那是因为我着急嘛！”童炘干脆一屁股坐在萧晴曼身边，“我不走啦！我就坐这儿。”

“你就坐这儿练习？”萧晴曼挑起眉毛。

童炘愈发死皮赖脸，干脆往地上一趴：“嗯！到时候团秀我就当一只毛毛虫。”

萧晴曼笑起来，还想说什么，门口传来一声轻咳。

舞蹈老师表情严肃地走了进来，萧晴曼连忙想把童炘拉起来，结果一转头，童炘已经神速地起了身，双手交叠在身前，低眉顺眼地扮演老师的好学生。

萧晴曼算是发现了，童炘这家伙，在不认识的人面前相当安静、老实，但是一旦她觉得熟悉了，就会化身成原始丛林中一只飞来荡去的长臂猿。

舞蹈老师显然也觉得童炘这样子很好笑，她刚三十，还很年轻，但签合同的时候甲方就说了，教这些选手的时候不可以嬉皮笑脸，能多严厉就多严厉。

虽然也觉得这些二十左右的小孩们蛮可怜的，但有合约在身，舞蹈老师板着脸，训她们两个，让去练习基本功。

童炘果然很老实地在萧晴曼身边练基本功，很快其她选手们也陆续到了，女孩子们一进教室，看到萧晴曼已经到了，纷纷先和萧晴曼打招呼。

对童炘，也是捎带着点点头。

萧晴曼的好人缘是完全可以预见的，这一群选秀新人中间，萧晴曼最年长，家里又有个小自己好几岁的亲妹妹，照顾大家完全是下意识的、自然而然的举动。

好几个女孩子凑上来站在萧晴曼面前，跟她倾诉今天练习的时候老师有多么严格，童炘就默默地挪开好几步，给她们空间。

直到舞蹈老师再次来赶人去练基本功，女孩们赶紧找到合适的位置开始拉伸，童炘又默默地挪回来，占据萧晴曼身边最近的位置，时不时帮她纠正动作。

在做一个很柔美的、抬右侧肩膀的动作时，萧晴曼直勾勾盯着镜子，总觉得自己的姿势看上去像在行献出心脏礼。

童炘歪头看她，突然伸出手，指节抵着萧晴曼的下巴，让她的脸朝左侧偏。

萧晴曼心跳漏了一拍的同时，听到童炘十分认真的声音：“视线也要向左下方看，晴曼姐姐，这样会有一种协调的感觉。”

这比老师教的还要细节，可说白了她们都是竞争对手，考核的时候萧晴曼成绩还比童炘强一线。

就算这样，童炘还是毫无保留地教自己，可自己在想什么呢？萧晴曼暗中唾弃着。

相比笨拙跳舞的萧晴曼，童炘动作行云流水，不管是控制力还是舒展度都做得非常好，她在自己身边，萧晴曼的视线老是不由自主地划过去。

她还是坚信自己的判断，童炘一定能在这二十个优秀的女孩中大放光彩，哪怕她现在暂时沉寂着。

...

第一次正式淘汰赛，萧晴曼拿了全场前三。

而童炘堪堪第十五名，守住了末尾，没被淘汰。

淘汰走的五个女孩里，三个都和萧晴曼关系很好。

拿了这种名次的一轮游选手，很难签到什么好公司，未来星途黯淡，以后大家重聚的机会也很少，萧晴曼完全没感到自己拿了高名次的快乐，反而是搂着被淘汰的朋友泣不成声。

年纪最小的童炘反而冷静得多，在为自己保住没被淘汰短暂地开心了片刻之后，她就因为萧晴曼的失态感到十分不知所措，连忙从自己口袋里摸出一团纸，递给萧晴曼让她擦眼泪。

萧晴曼擦着眼睛，甚至没注意到是谁给了她纸，等被淘汰的女孩告别，萧晴曼擦干了眼泪，环视四周，才发现童炘又一次被女孩子们挤到了人群的边缘。

她也不哭，只是见谁哭得厉害，就轻拍她后背安慰，带着的唯一的纸给了萧晴曼，她看着倒是想用衣服给人家擦眼泪，但她们演出服都是节目组提供的，不敢弄脏，可怜巴巴地缩在那儿。

萧晴曼看她那样子，情绪平复了不少。

比赛结束之后，萧山起溜到后台来找姐姐。萧山起入行早，也是从助理做起，现在已经是实习经纪人了。

她按照萧晴曼打电话时候的吩咐，给了姐姐一台......小灵通。

那种几乎被淘汰光了的直板手机，带一个小屏幕和九个大按键，不能上网，只能发短信打电话，玩一两个小灵通自带的像素游戏。

萧晴曼一脸的一言难尽：“你真是我亲妹，这是你高中时候用的玩意儿吧？”

“我没钱给你搞智能手机！”萧山起据理力争，“我工资现在还很低呢！但是晴曼，你要这玩意儿干嘛，节目组不是不让你们拿手机吗？被抓到了有你好果子吃。”

“这你就别管了。”萧晴曼回答这话的时候，心里想的全都是童炘的脸。